长平自与慕戴龄藏起来后,便与达烈和曼陀罗断了联系。
他们两个现在是宫中的人,容治鑫的眼线不可能追查不到他们,最妥当的办法就是隐匿在无人知晓处—丘民街。
这里鱼龙混杂,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长平为自己和慕戴龄乔装打扮了一番,若非高手一般人不可能看出其中的玄机。京华城中见过秦朗生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秦朗生得以走在两人前头为她们引路。
一个小乞丐捧着破碗扯住了秦朗生的衣角,秦朗生回眸一望,眸子里多了几分怜惜。那小童的小脸委实脏得很,秦朗生却毫不计较,蹲下身来从衣袖里掏出了常常为慕戴龄备着的枣泥糖,塞到了小童的手里。旋即又掏出了几枚碎银子,小心让他不被其他乞丐看到,塞进了小童胸前的衣裳里。
那小童跪下来给秦朗生磕了响亮的一个头,飞快地跑开了。秦朗生站起身,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着。
长平和慕戴龄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两人相望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行至胡同拐角处时长平突然立住了,手指摩挲着拐角处的那块砖头,好似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
奇异的香味在空气里飘荡。
夕阳洒满了整块墙壁,远处的风吹送来了淡淡的香味。这香味里面混杂着更淡的腐臭、生肉、果皮,甚至人身上的腥臭味。这种熟悉的香味长平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是狄国独有的舌里香。
就在这里,长平细细抚摸着手边的每一块青砖,忽地在一块油腻腻的烂砖上住了手,长平用力晃动着砖块,很快就觉出了松动。
一旁的秦朗生走过来把砖块用力拔了出来,看到了里面缝隙里的一张牛皮纸条。
长平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看完后迅速把它撕成了碎片。长平抬眸看到了慕戴龄狐疑的目光,走到她的耳边低语道:“加耶娜今晚就会动手,明日夜晚子时,曼陀罗会把出城文书藏到丘民街上。”
慕戴龄微微颔首,几个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夜晚三人藏身到了丘民街上的裁缝铺里,裁缝铺的老板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长平才不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妪,慕戴龄算是个有远见的人,想必京华城中的许多裁缝铺都是她暗中埋好的据点。
长平看到那老妪的第一眼时就看出来端倪,那老妪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为他们打点房间时,长平故意打翻了她手边的油灯,被那老妪稳稳当当地接在了半空中。
“小心点,”那老妪抬眼在长平脸上扫了一眼,“太聪明不是件好事情。”
另一间屋子里,秦朗生把剑放到桌子上后“咕噜咕噜”喝光了一大杯水,忍不住地喘着粗气。
慕戴龄面无表情地脱去身上的披风,一件件扯下头上的挂饰,暴躁的样子映在了那面昏黄的古铜镜子里。
“你真的相信那个长平长公主吗?”秦朗生担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我们可以救出左相大人的。”
慕戴龄没有回头,松掉发髻的一瞬间发丝如瀑布一般散落了下来,拖到了地上。秦朗生见状站起身,小心为她把地上的头发捧在了手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长平长公主有种莫名的信任,尽管我们不过是利益关系。”
秦朗生见她忧愁的样子轻声安慰道:“这世上总是存在一些无法解释的感情,就像那年我下了决心要留在你的身边,也算是一种莫名的好感。”
‘只是好感?”慕戴龄蹙眉望向了镜子里身后的秦朗生。
秦朗生轻轻把她的身子转过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那一瞬间的好感,让我时至今日都感念在心。”
灯光昏黄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火椒、肉桂和甜柠檬等香料混合的馨香气息。慕戴龄像麋鹿一般明亮的眸子里染上了迷离的神色,彩色镶嵌高壶描绘出恋人渐渐交织的暧昧,刻绘着两片石叶的床榻上,秦朗生宽大有力的手掌覆上了慕戴龄曼妙的腰肢。
“今晚子时我同长平长公主一起去拿出城令牌。”急促的喘息间,慕戴龄听到了秦朗生好听的声音染上了醉意。
慕戴龄忽地翻身把他压到了身下,挑逗着亲吻他的耳垂,道:“我跟她一起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去做。”秦朗生说着掐着她的细腰重新把她扑倒在了床上,眸子里燃烧着的,是愈渐滚烫的浴火。
慕戴龄在他的抚摸下发出吃痛的喘息声,秦朗生的整个身心都被点燃了,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爱你。”他听到慕戴龄这样说,不由得开始了更为热烈的亲吻。
长平可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从隔壁房间传过来的鱼水之欢似乎在眼前上映,让长平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当好年纪的少男少女在狄国可以自行为自己寻觅命中之人,但在央国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慕誊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已然成了女人,那把发灰的胡子只怕会掉光了。
长平忽然想到了今天那封信上的内容,她知道曼陀罗有办法找到她,但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长平原本计划着把一切准备好了再让慕戴龄或是秦朗生出城去见慕靖云,但是曼陀罗的信里却说加耶娜有办法弄到出城文书。
央国不比狄国,出城文书除了循法司的宋薰可以拟定,唯一有权下放的就是容治鑫。
加耶娜对容治鑫是有情的。从长平得知加耶娜成为皇后时,她就确定了这件事。
以加耶娜的烈性,若是她心中真的对容治鑫毫无感情,就算是死也不会屈身在容治鑫的床榻之上。可是她最后屈服了,不会只是因为其格雅,也许还有一点私心。
月光照耀的屋顶上有一只乌鸦,一阵风吹过来,它便振动翅膀腾空飞起,呱呱乱叫着飞向了它以为的天际。
长平起身走到窗前,用力把窗户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