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村警官的眼神意味深长，轩尼诗翻开A4纸，没有回应，对警察内部的权利和派系斗争，他可没有半点加入进去的意思。
A4纸首页写的是北野一的个人信息：
“姓名：北野一，籍贯：XXXXX，年龄：45岁，婚姻情况：未婚。”
下面是北野一的恋爱经历：“北野一25岁时曾与一位名字叫做【江口晴子】的小姐相恋，该女子后来嫁给一位名字叫做【樱木古太一】的男士，随夫姓改为樱木晴子。”
轩尼诗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森村警官一眼，又低头继续阅读。
“江口晴子父亲【江口雄辉】，目前正在经营一家安保公司，樱木古太一是该公司的总经理。”
安保公司？
轻轻拉扯上嘴唇，在日本，所谓的安保公司，更多是黑社会为掩饰其非法行为伪装用的空壳公司。
他们偶尔会承接一些高回报率的安保任务（比如保护明星或政要），但更多的，还是借助安保公司的壳子行违法乱纪的事儿，比如借助虚假的合同帮助别人洗黑钱，比如伪造安保任务，行变相囚禁之实。
又看了森村警官一眼，轩尼诗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着重把樱木晴子的名字写出来，樱木晴子的丈夫和父亲都是黑帮成员，单纯从“手枪”这条线索看，北野一的“仇人”确实有可能接触到持枪者。
轩尼诗舔舔嘴唇，笑着问道：“森村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去查访一下樱木晴子？”
森村警官点点头：“我们去确认一下，她到底和北野一还有没有联系。”
……
樱木晴子的小区非常好找，多年来她都没有搬过家，森村警官驱车载着二人来到樱木晴子的小区，小区门口，垃圾箱旁的一名拎着塑料袋的拾荒老人（女）引起了轩尼诗的注意。
轩尼诗准备过去，森村警官拉住他问道：“山下，你要去做什么？”努努嘴，“不就是一个拾荒的么？”
轩尼诗翘起嘴角：“森村大哥，你看她的衣服，非常干净吧？”
森村警官点点头。
轩尼诗说道：“如果是普通的拾荒者会穿的这么干净么？”
森曾警官嘴唇微张，凝神思考。
轩尼诗给出结论：“我猜，这名老人大概率是这个小区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她很可能给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
轩尼诗推开车门，四步走过去，递上一瓶矿泉水，掏出北野一的照片，问道：“老人家，你认识这个男人么？”
老人接过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仰头就喝，摘下那副因为长期翻找垃圾，已经变成灰黑色的皮手套，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说道：“我认识他，他经常到在这里来。”
轩尼诗连忙掏出樱木晴子的照片问道：“老人家，你认识这个女人么？”
这回老人没有立刻答复，而是充满警惕地斜眼打量起轩尼诗二人，眼神里惊疑不定，满是怀疑。
森村警官经验更足，心中会意，掏出警官证，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们是警察。”
老人把眼睛凑到警官证前，不断比对照片和森村警官，撇着嘴点了点头。
森村警官重复了一遍问题。
老人轻“哼”，转过身，走向其他垃圾桶。
轩尼诗眉头皱了起来，正准备开口训斥，森村警官满脸笑容地拉住他的胳膊，按开胸口的执法记录仪，凑上去，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到老人身前，开口道：“阿姨，请您务必收下，我们耽误了您的时间，这是您的辛苦费。”
老人没有戴上手套，一点也没有去拾荒的意思，听到森村警官的话，立刻伸出手指捏住日元，轻轻揉搓，慢慢直起后背，转回身，笑着开口道：“不愧是老警官。”
森村警官满脸笑容，心中暗道：“不愧是老‘邦菜’。”
老人接着说道：“我当然认识这个女人，她叫做樱木晴子。”指了指轩尼诗，续道，“我不认识你刚才给我的那张照片里的男人是谁，不过我知道，那个男人和樱木晴子的关系不正当，我总能看见他们一起出入。”
轩尼诗惊道：“一起出入？”
老人点了点头。
轩尼诗看了森村警官一眼，森村警官也是一脸凛色，本来只是例行询问，没想到竟然真得到了意外收获！
轩尼诗追问道：“您能告诉我他们一起去什么地方么？比如到底是这个小区哪栋楼，是哪个单元，哪间屋子？又或者他们一起去了别的地方？”
森村警官早已调取到樱木晴子的住址，轩尼诗现在的询问，是为了确准老人到底有没有说谎。
问题是问了出去，没想到，老人忽然低下了头，右脚尖踮地，竟然在原地用右脚画起圆圈来。
森村警官愕然片刻，突然满脸通红，这不是害羞，而是气愤。轩尼诗同样生气，不过话题已经到这，老人前面的回答充分说明了她确实知道很多有用的信息，为了案件能够顺利侦破，轩尼诗从裤兜里掏出三张千元纸币，递了过去。
老人收到纸币，开口说道：“你问我他们去哪啊，啧啧，你们看起来真不像是警察，反而像是调查婚外情的八卦侦探。”一努嘴，“喏，就是那栋，7号楼。”
“至于具体几楼么……”犹豫片刻，老人说道，“他们家好像住在顶层，我听说只有顶层才有跃层，他们家应该挺大的。”
轩尼诗问道：“为什么说他们家很大？”
老人笑着说道：“我也是猜的，那个女孩每次都会扔很多垃圾（对老人来说，称呼42岁的樱木晴子一声‘女孩’并不过分），面积大的家庭，垃圾总比一般面积的家庭多。”
每隔几个问题，老人就会和他们要一些钱。轩尼诗掏出第十二张千元纸币，这是他从苦艾酒那里拿的最后一分钱，也是他准备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您最近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了么？”
“异常？”老人扬起脖子回想，“没什么异常吧，呃，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和你们说说吧，我们这里平时很少有外人来，可这几天总有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到小区里闲逛，”
老人陷入沉思，斟酌词句，缓缓说道：“他，他到这里左顾右盼，看起来像是来找某个人的样子。”
“也许他是看上某个女孩了吧。”老人摇了摇头，警惕地说道，“不管这条消息有没有用，我可是不会退钱的！”
……
没有人理会老人，轩尼诗与森村警官对视一眼，“男孩子？”他们同一时间想起日向奈奈美证词中，关于男孩子到“一布道成衣店”闲逛的事。
都是男孩子，都是做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行为。
这种相似的行为背后，往往会有一种相同的原因。
……
老人扇动手上十二张千元纸币和一张万元纸币，笑吟吟地看着二人，问道：“你们还有其它的问题么，我可是知无不言？”
轩尼诗看着老人的表情，伸出左手，拇指搓动中指，一脸笑容。
老人楞了一下，立刻沉下脸来，她刚刚提出了一个问题，还以为轩尼诗让她为刚刚的问题付费。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笑话，不说拉倒！”说完话，转身欲走。
轩尼诗突然出声阻止道：“阿姨，请等一等。”
老人站住脚步，一脸怒容，转身回头，高声道：“干什么！这回不管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再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轩尼诗笑了笑，指了指森村警官左胸口佩戴的执法记录仪，笑着说道：“阿姨，很感谢您向我们提供的线索，不过，抱歉了，执法记录仪里清楚地记录了您向警方恶意骗取报酬的全过程。”
森村警官说道：“现行法律中规定，市民应当向警方提供线索，换句话说，您提供的线索属于义务，依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管理办法》的有关规定，如果警方没有进行公开悬赏，那么市民提供的线索是不应当收取任何报酬的，尤其是不能向正在执法的警员公然索取报酬。”
二人一唱一和，轩尼诗补充道：“阿姨，您的情况有可能涉嫌【索贿罪】，而且是公然索贿，这可是《量刑指导意见》中明确规定的加重情节。”
老人盯着轩尼诗的眼睛，又恶狠狠瞪着森村警官，这回轮到她被气得满脸通红，过了片刻，老人双眼一闭，愤怒的把钱甩在地上！
啐骂道：“该死的披着狗皮的鬼，两个人合起伙来欺骗一个老太太，你们不得好死！”
说完话，老人扭头就走，没走出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回头，狞笑着拧开手上水瓶的瓶盖，鼓起腮帮满满含上一口水。
轩尼诗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老人把口中满满含住的一口水用力喷了出来，退出一步的轩尼诗躲开了，森村警官没能反应过来，被喷得满脸满身都是。
森村警官心中大怒，老人看见轩尼诗完好无损，气愤得把水瓶摔到地上。
老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轩尼诗拉住森村警官，森村警官回头看他，轩尼诗“噗呲”笑出声来，森村警官瞪了轩尼诗一眼，也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刚刚生气的举动觉得可笑，还是对打开记录仪让老人生气的事觉得有趣。
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是得到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