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尼姑超出世俗的通透感传染给顾菡,顾菡仿佛能看到那尼姑身上的所有不问红尘。“主持。”这尼姑就是寺庙的主持静安,顾菡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但从未打过什么交道。静安去她的名字一样,很安静,从来不问世事。
“丫头,你的怨念太深了,放不下这些东西就永远没办法快乐。”静安站在那一片花海前面,“曾经,我跟你一样都是这个年纪放不下太多事,后来那个让我放不下的人走了,我也就跟着他一起消失在公众面前。”
静安从来都不会提到她的过往,可今天她主动跟顾菡说起这些,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多年前我有一个深爱的人,可是家庭的缘故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年少时冲动,认为有了爱情就可以什么都不顾,认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我们两个私奔了,他是富家少爷过不惯那种自己动手的日子,渐渐的我们两个矛盾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多,距离也越来越大。最大的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他摔门走了,我记得那天很大的雨,能见度特别的低,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葬礼上。他走了之后,我也被抓回家了,我受不了每天煎熬在回忆里,也受不了他们一家的怨怼和骂声,我选择了出家,为了躲清净也为了赎罪。每天在菩萨面前反省自己的错,也为还活在世上的人祈福。”
听着静安细细阐述过往,顾菡忍不住把自己带进这个过往中,在她的思维里她是静安,而那个富家子弟就是陆离然。很奇怪吧,她就这么对号入座了。“静安主持,你养这些三色堇就是为了祭奠他么?”
“是也不是。三色堇是我一直都欣赏的花,养着它们我也不会觉得有多孤单。再者也是因为它们的花语,人生就如黄色三色堇喜忧参半,人的情绪就如红色三色堇一样的忧虑,每个人都在默默的爱着其他人,如紫色三色堇一样无条件的默默爱着。”静安提到三色堇时,眼神都暗淡了许多,大概是想起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吧。
顾菡微笑着应答静安,她喜欢三色堇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种花含括了人的所有情绪。“静安主持你放下了么,放下了那个让你喜忧参半无怨无悔爱着的男人了么?”
“大概是放下了,但我这种心思大概永远也不能赶出这清静地了。”但是静安却没有丝毫的后悔,这一生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没有太多的遗憾了。
顾菡很羡慕静安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内心,她是做不到的,她的人生现在她都还不能做主。“我至今无法放下心里的怨怼,大概这要跟随我一生了。”
“还是那句话,缘起缘灭,不要过多的执念于某一个地方。”静安主持来的突然,走的时候也一样没有说话。
静安主持离开的身影给了顾菡一丝启发,她的事情缘起于十二年前,缘灭于她的胆小。是的,她承认自己对陆离然有那么一丝不一样的情感了,但是这么点可怜的情感快要被扼杀在她的胆小摇篮里了。或许,在这之前,她应该好好利用。
就在顾菡“入定”思考之时,天空突然作响,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撕裂一样。“轰隆隆……”打雷声也还伴随着闪电,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乌云层遮挡住,只留下闪电带来的光亮。
“顾菡姐,走吧,不然要淋成落汤鸡了。”林莹之前一直没出声,差点就要被顾菡忽略了。“闪电打雷什么的太可怕了。”
可怕到顾菡挪不动步子了。如果你问顾菡最怕什么,那就只有昆虫和闪电打雷了。此刻,顾菡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然而没有人能够给她任何安慰。来赏花的香客们都在往庙里去,脚步匆忙,看着都觉得害怕。翠绿的台阶已经有些打滑,不注意脚下的话随时有可能从台阶上滑倒。
来往的香客谁还管别人,都只顾着自己趁着大雨到来之前赶紧找个地方歇脚。没有任何秩序,都只顾自己,顾菡堵在路中间已经引来了不少骂声。
“顾菡姐,你还愣着做什么?”林莹推着顾菡,“走呀,怎么还愣着呢?”
雷声停了那么一下,顾菡才反应过来,之前她被许多人撞到也不曾有什么反应。“走,走吧。”
小路上的香客都已经回去了,只剩下顾菡和林莹两个人。顾菡的腿有点发软,林莹搀扶着她下台阶。雨,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的下来了。
雨水顺着台阶的走向流淌,经过洗礼的台阶开始变滑。顾菡崴脚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再怎么小心也都没法儿避免。
“3,2,1。”林莹在心里倒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同时顾菡也落下了。台阶的侧边就是树木横生的树林滑坡,顾菡顺着坡向下滑去,而林莹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喜色。
“顾菡姐!”该怎么评论林莹呢,大概她已经成了最出色的演员了。上一秒还是喜悦之色,下一秒就可以马上变脸成一副悲痛欲绝外加自责的表情。顺带着,林莹送了一套功夫到家的救人戏码:她整个人直接扑在了地上,双手在顾菡跌落的地方做打捞的动作。水肆无忌惮的在林莹的脸上驰骋,除了雨水再无其他的东西。
顾菡跌落的地方距离寺庙没有多少路,因此看见的人很多,胆子小的都已经蒙住眼睛,一些热心肠的大叔冒雨冲出去看情况。
“喂,这里有人摔下山坡了,地址是……”打电话求救的也不止一个,可是这下雨天,本就偏远的寺庙更是难以行动。
在所有人关注顾菡那边动向的时候,有个人拨通了一个电话:“陆总,顾秘书从山坡上摔下去了。”
陆总除了陆离然也没有别人了,能跟顾菡扯在一起的陆总除了陆离然就更不可能有别人了。陆离然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主意,电话自动被挂断,他单手撑在桌子上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剩下内心的惊慌。
“她怎么会摔下去!”陆离然到达之后就找到林莹,那种嗜血的担忧把林莹吼的不敢吱一声。“说话啊,顾菡为什么会摔下去,她又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林莹压住心里对陆离然的畏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说道:“因为下雨,顾菡姐脚底打滑没站稳,再加上这一段路的围栏正在重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说着说着,林莹眼睛里那豆儿大的水珠就落下来了。
陆离然来了现场后,这边就有些炸了。虽然隔的远,但大家也都能猜测到跌落下去的人是谁了。不是说陆总跟顾秘书二人蝶鹊情深么,看陆总这么紧张的样子就知道是谁了。这种爆炸性的新闻,记录下来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搜救队很晚才来,晚到大家都放弃了顾菡存活的希望。散去的人很多,留下来等结果的人也有,但大多都有些后怕了。底下碎石很多,凸出来的尖锐石头更是数不胜数。
陆离然在搜救队到达之前,就已经顺着滑坡下去了,但是没有看见顾菡的踪影,就连先前有的斑斑血迹都被雨水重刷走了。陆离然下去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更加的证实了陆离然和顾菡恩爱的新闻。
林莹也惊呆了,她从没看过陆离然这样子过,就算是她记忆中宁苒苒死的时候,陆离然也都没有这样过。那年宁苒苒的事儿,类似于现在。但显然顾菡要幸运一些,有人帮忙报警,有人帮忙搜救,也还有人帮着安抚所有人的情绪。
“顾菡,顾菡!”陆离然焦急的声音从山坡底下传上来,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如果不是因为山坡下面无法进行施救,否则也不至于要从山上慢慢放人下来,危险系数又高。
原本停下的雨又开始不留情面的落下,随时随地都给这次搜救送去了不小的麻烦。顾菡今天的衣服颜色略微的有些深,被雨水浸湿之后直接就跟昏暗的环境融成一体,她的呼吸有些浅,如果有人能看见,那一定能看见顾菡不连贯的呼吸起伏的小动作。可是所有人都是专注于找顾菡的踪影,直接就忽略了顾菡可能存在的各种可能。
披在身上遮挡的雨衣已经湿透了,不管是谁都已经成了最狼狈的模样。“顾菡,顾菡!在这边的话给我一点反应。”陆离然的手腕已经被旁边突兀的树枝给划伤了,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顾菡找到。他的伤口也不算那么的浅,雨水冲洗着流出的血,边流边被冲掉。
陆离然发了疯的喊着顾菡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内心的害怕。陆离然的急躁映衬出顾菡的不紧不慢,她想快也没办法。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地方,能够牵动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头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