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睡一会。”
暖火微醺,许是疲惫积累,没一会,她便沉沉睡去……
听得女子浅浅呼吸传来,本是假寐的男子倏地睁了眸,而火堆旁的雪白松鼠,就直直看着他。
腕口处的黑线已开始向上蔓延,他眸愈发肃清,收回视线,对上面前通灵的红璃雪鼠。
“拜托你了。”
吱吱眨巴着大眼,难得的郑重点了点头。
“贾汝兰,醒醒,我们该走了。”
“恩。”
她缓了下神,待起身,发现外面依旧没什么亮光。
“不会有人追来么?”
“不会。”
他平静的话语里有难得的笃定,她一时无察,也忽略了那扶着她的手,异常冰凉。
吱吱安静的在前面带着路,走了一段,终于在一处分叉路口停下。
“怎么了?”
“往左边的路口一直走下去,之后的路就跟着吱吱走,直到出林子,不要回头,知道了么?”
他的话听得她终于蹙起了眉,“你不跟我一起走?”
他眸一动,别了脸避开女子的对视,“你不是说浅意也进了林子么?我去寻她,到时出去与你汇合。”
“真的?”
“真的。”
“那到时你们怎么出去?”
“我自有办法,快走吧。”
她直觉得他话古怪,可又说不出来,想着自己留在这里确实会妨碍到他,心里确实记挂着浅意,只得点点头。
她一步三回头的踌躇样终于惹得男子笑气的驱赶,“姐,你这样还要我安心去救人么?赶紧走!”
贾汝兰一咬牙,收了视线跟着吱吱抓紧离开。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在她转身的一瞬,笑容渐渐凝固,然后,消失、凝重。
终于,她的身影慢慢不见。
“噗——”
随着一口乌血喷出,他终于失力倒下。
拭过唇边的血,黯然一笑,缓缓站起身,一个动作,吃力而艰难。
看向林中空空的一处,目光留恋而悠远,又带着绝决,似在告别一般。
摸出腰间的匕首对准心脏的地方,他缓缓闭眼——
“笑笑!”
耳边是她惊惧的尖叫,他浑身一震,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睁眼间,只是愣愣看着她惨白着脸跑来一把夺了匕首,狠狠一掷。
“你在干什么!”
她声色俱厉的质问,他有些艰难的聚焦,却是皱了眉,看向吱吱,眼含指责。
“你怎么来了?”
“这个!你怎么解释!”她指着手机,余悸杂着愤怒,“你为什么不告诉这林子会让手机失灵?你想让我离开你自己要做什么?自杀吗!”
“你想多了。”
“你吐血了?!”
她手伸向他唇边,他一个警觉后退。
“你中毒了?”
“没有。”
“你撒谎!”
“……”
“跟我走!”
他的沉默让她又气又急,一把拉了他手不由分说硬要扯着他走,可这时鬼魅的林子倏地地震山摇起来。
笑三生神色顿变,立马甩开她的手,声音也带了一丝怒气,“走!”
“要走一起走!”
“你这个疯子,再不走两个人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
“噗——”
“笑笑!”
他的血溅到她脸上,可她惊惧的是他倒下去的身体。
“笑笑——”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慌张惊吓成那样,什么都顾不得,害怕,从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每一寸肌肤。
颤抖着将吐血不止的男子搂在怀里,她手一直在抖,拼命擦拭着他唇角,可溢出的血转瞬染了她满手。
“笑笑,你不会有事的,去找一心,我们去找一心。”她浑身哆嗦的半抱着躺在地上的血人。
“我、我说,我都要死了、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的叫、叫我,咳咳——”他强扯开一抹笑,嘴里却砸进无数咸涩,那抱着他的女人早已哭得没了形。
“你敢死,我就每时每刻这样叫,恶心死你!笑笑,笑笑,笑笑……”她恶狠狠的瞪着喘气不止的他,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他的血。
“真遗憾,看不到我外甥出、世了——”
她摇着头,“不、不会的,你撑住,出了林子,你会好的,你撑住。”
说着,就要扶他起来。
“没用的。”他制止了她,“这林子被‘他’施了阵法,我不死,你们是出不去的。”
“不会的!”
她语气突然尖锐,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你别说话,我们出去,好不好?”她急切冲吱吱大喊,“吱吱,快带路,你快带路呀!”
“贾汝兰。”他气息减弱,制止着女子此刻的疯狂与歇斯底里。
“你能不能抱抱我?”
“好,好!”她抽噎着已有些发不出完整的话,只得连连点头,紧紧抱了他。
“贾汝兰……”
“我在,我在。”
“你是我的好朋友吗?”
“是,我是。”
“如果是我朋友,那就今天为我哭一次,就这一次,好吗?”
她拼命摇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
“帮我转告语素,欠她的,今生怕是还不上了,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让她寻个好人家,嫁了罢……”
她泪落的更凶,抱得他更紧。
“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他挣扎着微微仰起头,鲜血又溢出,却只笑,似乎穷尽了最后的力气,“其实我不叫笑三生,笑三声才是我的真名,哈!哈!哈!”
“笑笑——!”
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响彻天际。
空谷里,血红漫了一地。
他说,他叫笑三声……
“你全部的财产,给我。”
初次见面,他就要劫她的全部财产。
“喂,前面的,你听过一句话么?这煮熟的鸭子啊是最容易飞的。”
“别的鸭子我是不知道,不过你这只鸭子,”他头也不回的扬扬手中的绳,“算是运数到了。”
绑着她上衙门,也是丝毫不怜香惜玉。
“哟,这不是咱压寨夫人么,泡了水,果然心情都好多了?”
他终于在一夜追寻得她的踪迹,并毫不留情面的奚落。
“你又能改变多少?”那是他第一次正经着语气问她,而他们的面前,是一堆破壁残垣,还有一群浪者。
“嗐,不就是为情所伤么,至于撂担子散伙么?”
“为弥补爷心里的愧疚,以后大爷我就跟着你混吧,哈哈。”
跟娄朝王分道扬镳,是他一路相陪相护。
“这是救么?贾汝兰,你把别人的感情当什么?”
“是,她漂亮,她温柔,她还很有钱,可只要漂亮我就要喜欢么?她温柔我就要喜欢么,她有钱我就要喜欢么?”
“我有时候真想砸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的,照你这么说,你活泼机灵又特别,柳梦留怎的就没喜欢上你?”
因为语素,他第一次跟她发脾气。
“有人叫的跟杀猪似的,爷就想看看是谁扰了爷赏月的雅兴。”
先生气的他还是率先给她留了台阶,可嘴巴依旧毒着。
“祸害留千年,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
他不远万里穿越一个国度找到失忆的她,神情是那样惊喜。
“如果是我朋友,那就今天为我哭一次,就这一次,好吗?”
“帮我转告语素,欠她的,今生怕是还不上了,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寻个好人家,嫁了罢……”
“其实我不叫笑三生,笑三声才是我的真名。”
……
“贾汝兰,他、呢?”
“贾汝兰,告诉我,三生呢?”
“贾汝兰——”
“贾汝兰——”
“贾汝兰!”
“素素!”她惊叫着起身,惊魂未定。
“娘娘,你醒了!”
混沌的眸在看清来人时倏地一亮,拽住她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浅意,笑笑呢?笑笑回来了没有?我做恶梦了,梦见他都是血,你快叫他来见我。”
似是不忍看女子这幅样子,浅意微别了脸,只是抓着她的手紧紧收拢。
“他、死了。”
她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眼里谓之侥幸的星光终于一点点黯淡,直至一点不剩。
“笑笑,死、了?”她喃喃,回忆慢慢回笼,“是啊,他死了,死在我怀里的。”
所有人都没事,唯独,他死了。
那种地心裂肺的痛楚狠扼住她喉间,钝疼。
脑海里闪现的,是素素那张死灰的脸,宛若被生生抽了魂,安静,绝望。
那是她昏倒前最后的印象,入眼的所有一切,都是灰败的。
“素素、呢?”
“在无返林。”
是在陪笑笑罢……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要不要写信告诉皇上——”
“不要!”她倏地情绪激动的驳回,语气有些生硬,“不用告诉他。”随即她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我没事,孩子也没事,浅意,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好,有事情就叫我。”
浅意看着重新躺下的女子,清冷的眸子泛着一丝忧色,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房内复又安静下来。
一行泪自女子紧闭的眸中划落,隐没发间,呜咽隐忍。
“贾汝兰,小、小心凤、无、聂——”他抓着她的手是那样用力,眼里对她的担忧是那样明显。
笑笑,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你的死,跟娄朝王、有关吗?
她就这样埋在被间不知哭了多久,直至神智恍惚间被一阵吵闹扰醒。
门外,似有人在哭,隐隐约约听到“小姐”、“刚去”、“娘娘”。
贾汝兰猛地就回想起刚刚做的噩梦,“浅意,是小蛮吗?让她进来!”
话落,房门几乎是被撞开,眼见一个婢子几乎是扑滚在地上,一见到贾汝兰,她早已哭的嘶哑的声音就如锤子般狠狠砸在了她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