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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时他才十岁

如今他已经入睡了,安静地睡着了,在凌晨十二点零五分的时刻永远地睡着了,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惨叫的一声依稀回荡在我的耳边,这是最坏的结果。

那个声音一直停留在我的心中,长期驻足。他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着,甚至连睡眠都不足,手上的老茧,被压弯的驼背的身躯,都是他一生奋斗的证明,一直吃苦,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都是痛苦的。

也许,我还记得他上一次温暖入睡的时候,他的打鼾声响彻整个房间。

那个时候有那么一个故事,老师说让我们用一样东西填满整个房间,有说用蜡烛的,有说用歌声的,我说的是我爸爸的鼾声,那是他甜蜜入睡的时候。真想忘记他死亡前的那些日子,痛苦而又恐惧。

真的,只想记住他上一次温暖入睡的时候。

作为儿子,我于一九九零年八月三号出生,那年他二十七岁,而如今我二十七岁,二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一米五一的他,这似乎就是一个轮回一般。

这是一边靠着九龙江一边背靠大山的村子,村子里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回忆,某一棵树什么时候被尿过都是值得一提,毕竟范围小,人的感情就深。

微风习习,这是被榕树包裹的城市,也是被榕树包裹的村庄……

根据我二叔的回忆,我出生的时候村子里大雨磅礴,水在陆地上成了河,本来江里的游物,就连小鲤鱼都找到了前往大庙的机会,祈祷神明来日能够鲤鱼跃龙门。村里人都被洪水淹过了膝盖,洪水是每年的惯例,夏日的洪水成为了小孩的乐园,我一出生就与水有缘,听说大人物出生和死亡都有特别的预兆,我应该是个大人物。

我依然痴痴认为自己是大人物的时候,我依然拥有内心无限的激情。

在炎热的夏天里,生下我的第二天,他就开着船到九龙江讨生活了,我与他之间很少有交流,也许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忘了,我也忘了是不是有过把尿撒在他身上的时候。

年幼的他没有上过一年学,几乎没有什么文化,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却学会了抽烟,认识了红塔山三个字,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二十六岁的他,还没有结婚,这在农村里是不好看的现象,一向喜欢攀比的小农村里总是比谁有钱,比谁先结婚生孩子,比谁家的孩子先上大学,就连谁先会说话,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周遭的人们。

他也不例外,在附近在龙眼树林里,比的是谁能偷摘到最多的龙眼,谁能在斗地主上赢钱,当然还有他的儿子我的学习。不比不知道,只要有对比一定就会有伤害,在这种伤害中父亲忍住了,他似乎比谁都豁达,也许这就是巨蟹座天生的能力吧。

我所能拥有的关于父亲的回忆,仅仅来源我的叔公,还有几个叔叔的回忆,这些回忆不管是好的坏的,他们谈起来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感情,似乎那个年代人们更加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只要是真实的,留下来的都是充实的,那个人必定是务实的。

十岁的父亲,衣服上还缝补丁,经常干粗活的原因手指上都留下了茧子,目不识丁的他去厦门当了酒店的服务员,当时还没有童工的概念,贫苦的生活家里连饭都吃不上,父亲是家里第一个到从农村到城市里的孩子。

不过父亲的胆量也仅限于此。

由于一字不识,只能做做粗活,当天有两个老外点了两瓶啤酒,他给送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忘记拿启瓶器。

又因为那两个老外所在的楼层太高,父亲用他那坚硬的牙齿将盖子咬开,走到了老外门口,进门后用肢体语言问他们要不要打开,老外点头说可以,只见他一手拿着一瓶啤酒,大拇指轻轻一弹,盖子飞掉了。

老外大吃一惊,连说:Good Boy,Chinese Kungfu!

在满街都是李连杰《龙在天涯》电影海报的厦门,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外国友人,也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演‘中国功夫’。

八零年代,丘陵和山峦密布的闽南,读书是非常奢侈的,比起读书,人家更喜欢谈赚钱。由于我的爷爷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叔叔伯伯和姑姑,所以活下来变成最为重要的人物。

别说读书了,连能不能吃饭都是个很大的问题,大家每天都是为了生存而挑战,对于读书的渴望慢慢地也就消退了。

十岁的父亲,第一次他的领班,同样来自龙海园仔头村的刘大哥带去吃米线,由于是第一次,所以他的印象特别深刻,认定那就是不好吃的食物。

“小子,来到城里,都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带你来吃东西,知道吧,刚才点的是过桥米线。”刘大哥用闽南语很温和地说到,在血缘纽带关系及其重视的漳州,来自同一个村庄就像是亲兄弟一般,所以大家都非常重视同乡的情谊,更不用说是同村同姓了。

“这过桥米线好像不太好吃?”米线很快就被服务员端上来了,父亲饥肠辘辘,很快就吃上一口。

“怎么了?”

“一点都没有在桥上的感觉,倒像是在土路上。”那个时候,村子里的路还布满泥土,几乎没有汽车,少数的摩托车排气管的声音都能卷起一层泥土花。小孩子在路上玩,回去洗衣服的时候,水里都能淘出泥块来。

能建三层楼,即便是最简单的砖房子红房子,家里有一万块钱也算是富裕了,那时候的一百块钱还很难见到,偶尔的十块钱就算是大额的钞票了,孩子手里要是有一张十块钱的钞票,肯定会在同伴里面炸开了锅。

父亲偷偷地厦门待了三个月,就买了五毛六的船票回到了村子里,我的爷爷奶奶还以为孩子丢了,那个时候的福建买卖儿童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还有主动卖孩子的,没有想到我父亲自己又跑回来,真是哭笑不得。

是孩子,都是调皮的,也是捣蛋的。

十岁的他,和村子里比他大一岁的孩子打了一架。农村的孩子,打架总不会单打独斗,他叫来了十四岁的表哥,对方把他初二的哥哥叫来了,他叫来了十六岁的堂哥,结果对方叫来了正在高考的哥哥。

那个时候父亲以为肯定打不过人家,谁知道十四岁也没有读书的表哥已经听四十几岁的村里人讲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没错,我的父亲在那个打架的场景中,就是那匹下等马,被揍得一塌糊涂,灰头土脸回到家里又被爷爷揍了一顿,说是打架打输了丢人,没有这个儿子之类的话,从此父亲学乖了,至此都是以德服人,从来都不会动手。

有一天爷爷正在院子里收中午已经晒过的稻谷,看到一个又黑又矮小的影子从身旁走过,一把抓住了,还没问原因就动手了,爷爷能够感受到父亲肯定没什么好事。

那个时候的父亲不哭,毕竟没有比饿更难忍受的事情,被揍完了还有饭吃。一旦还手了,那就得离家出走,一旦饿肚子,什么忠孝节义也全都忘记了,还好村子背山靠海,还有满地的番薯地,各个季节的果实,赚不了钱,但也饿不死人。

据说在明朝某个年代,到处都在闹饥荒,唯独福建人能够吃饱饭,原因就是福建人种了大量的番薯,番薯和叶子都是可以食用的,而且生长相当迅速,所以解决了大量人的饥饿问题。

“你要没事干,要不跟你大哥一起出去出船干活吧。”家里的船都是维持生计的小船,长不过四米,宽不过一米五,一般都是木制的船,村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船。

除了种田之外,毕竟靠江,都说水里物产丰富,都想在这条江里得到好处,还好上帝在这条江里放了鱼之外,也放了一种叫做‘拉’的贝尔类食物,也成为了当地很重要的食物,所以大家都用来买卖。

在夏天如果是铁皮的船,那是热到可以在上面烤鱼的,并没有什么优势,那个时候的九龙江没有什么污染,水里的鱼虾一捞起,往嘴巴里一塞,全是鲜甜味,迷信的福建人都认为是水龙王的恩赐,所以每年某个特定的夏日都会在船头祭拜。

在物产丰富的九龙江里,承载了村里人发财致富的梦想,除了鱼虾之外,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是九龙江里的‘拉’,那时山清水秀,拉也在江里面长得很漂亮。

圆圆胖胖的拉需要一种特制的捞具,年幼的父亲和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十岁的他跟着二十岁的哥哥在水还没涨潮的时候,就拿着米和几根柴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扯着眼皮,眼屎都黏在上面,很快就像多年破落的墙壁,墙上的漆就慢慢脱落了。

天灰蒙蒙的,没有一点阳光,却能听到一些鸟叫声。

两个人来到岸边,顺着已经做好的台阶走了下去,将米和柴火以及火柴放在船上。早上五点的时候潮水在一百多米外,两个人卷起袖子,光着脚丫子走到泥地上,开始推船。

木船,在两个人的推动下,在泥地上慢慢地往前移动了,直到船入了水,两个人背对着岸边,坐上船,两脚在船边的水搅动搅动,把脚上的泥都洗去。

等船的发动机打开了,柴火燃烧了,半黑半锈的小铁锅水很快就滚开了,米粒在热水里面翻滚着,水里一圈又一圈的泡泡,散发出米饭中夹着木炭烟熏的味道。

发动机启动后,等船开走了,饭也慢慢地熟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可以捕捞的地方。一般靠近江东桥的地方,物产量最为丰富,然后抛锚,两个人都停下来坐在甲板上开始吃饭,缺角的饭碗并没有隐藏住饭的香味。木头熏过的味道,加上九龙江清澈的水,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当然他们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你负责挑选。”捕捞的网具那么长,举起来那么重,当然是大哥一力承当,阳光下很热,穿着破烂捕捞甚至是裸着身体,一直在暴晒中直到下午两点才收工。

那时江水已经涨潮,等到顺着江水回到村子的时候,小船已经可以靠岸了,靠岸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岸上等着拉,上百斤的拉被早已生锈的自行车拉到家里。

紧接着,就是奶奶和大姑的事了,奶奶和大姑将拉大量放在滚开的水里煮,然后用大的主编的有筛选缝隙的勺去搅拌,在沸水中拉和其他贝壳类一样,都会张开两片贝扇,里面的肉很自然就掉落出来。

就这样,十岁的他学会了在九龙江里狗刨,同时也第一次知道怎么去开船,也知道了赚钱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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