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王跛子(官名王刷子)出生于麻镇梅子岭生产队,五行属木。爷爷王多谷,父亲王德宝,母亲钱有花。大哥王大锅1946年生人,弟王水勺1957年生人,妹王洋火1961年生人。
钱有花父亲钱太贵,猎人;大哥钱有存,麻镇兽医站技术员;二哥钱一串,麻镇人民公社干部,后至麻州市做官;三哥钱三斗,省城做官。
1958年麻镇人民公社兴办公共食堂,旋即口粮告急,王跛子母亲钱有花贩运私木,被疑与护林员私通,被诬“破鞋”之名,父母关系僵化交恶。
同年,父亲王德宝进山伐树,钱有花因之反复出现怪病状。王跛子进山寻找伐木的父亲,意外摔下山崖致右腿骨折,医治两年方恢复,得外号王跛子,从此再无人唤其官名王刷子。
1959年王跛子父亲因为撞破生产队长与女社员的私情,后因一场“生活作风问题”的误会,变成与生产队长“一样的人”,反而因祸得福,保住了全生产队最轻快的看水员工作。
同年,王跛子爷爷王多谷去世。王多谷少年时行走江湖,善工邪术,坑蒙拐骗,作恶甚多,因其左目失明,脸上有麻子,得外号麻瞎子。无子嗣,四个外姓崽女随寡妇嫁过门,随了王姓,王跛子对此节家族传承甚感卑耻,羞于提及。
1960年王跛子堂姐参加修筑梅子岭水库,被麻镇人民公社委派下来管工地的干部麻脸垂涎而不得,遭打击报复,累及王跛子一家。后麻脸因在工地私设“黑粮仓”被告发,下放梅子岭生产队,正值“三年困难”时期,麻脸全家几口人饿死,父亲王德宝摒弃前嫌,送一碗野猪肉汤救了麻脸一条命。
1966年王跛子姑父脓包被揭发偷了生产队两斗黄豆,经不起批斗折磨,寻了短见。姑姑王春燕刚坐完月子就成了寡妇,在中洞水库工地劳动,正处哺乳期,偷偷把奶水挤在茶缸带回家喂孩子,阴差阳错被诬生活作风问题。文革“四人帮”垮台后,与暗结情愫的造反派刘文佶结婚。
1968年麻镇遭罕见蝗灾。县革委会主任带领一百多号人打着红旗到麻镇支农,形式主义带来粮食被糟蹋的苦果。如此一折腾,犹如雪上加霜,这一年,梅子岭的口粮比别的社队更加紧张。
1969年梅子岭生产队发生一场几百人参与的械斗,血流成河的事件震惊全省。械斗的双方是麻镇王姓社员与上海知青,引发的原因竟然是山里一条不成文的乡俗闹出的误会。
1971年钱有存胸戴大红花光荣出席麻州市劳模大会。王跛子在宣传队,却故意推托头痛,没有参加生产队为大舅钱有存举行的欢送会。因为大舅是个割猪卵的阉匠,他因此常被生产队的大人摁倒在地“阉割”,成为这个保留节目里永远被戏谑捉弄的主角,王跛子因此留下卑耻心理阴影。
1972年王跛子的死党北佬煞费苦心、不辞劳苦去偷生产队的油茶麸饼翻山过埂去药鱼,竟然就是为了有机会看下河捡鱼的女知青周虹燕白白的大腿。这是一个属于那个年代两个青春期男人之间的秘密。那件事让王跛子一夜之间像被雷打了,猛然醒了过来,荷尔蒙躁动,他开始白天黑夜都想看见女知青周虹燕了。
1974年王跛子在柿子树上无意间撞破邻居卫红父亲的私情,因少了一只避孕套卫红父母大吵,王跛子被诬是始作俑者,因此与卫红家结成一墙之隔的世仇,被卫红父亲利用公权,在子女参军、落实政策等各个方面备受打压报复。
1982年春王跛子整天在外作恶瞎混的大哥王大锅醉酒,怒斥父母年轻时经常骂架干仗的行为,给儿女童年心理造成伤害。由此也揭开了外公装病找王德宝刮痧,只是为了保住不要散了一个家的良苦用心。
1987年王跛子一次夜间与野猪对峙的惊险经历让他一辈子不能忘却,当年打猎队侵犯了野猪生存的领地和空间,遭到野猪群起攻击村庄。居住在鬼婆岭山麓的十几户人家迫于野猪的邪威,有一半人家举家搬到山外居住。
1990年中秋前 王跛子用尽卑劣心机,最终把麻镇“镇花”刘可儿抱回家。年岁渐老王跛子愈发反思当年婚姻中自己的不光彩手段,心里负疚卑怯,噩梦不断。
1991年37岁的王跛子中年得子,取名石条,1993年女儿出生,取名美丽。
1992年以后 王跛子打工生活几经颠沛流离,从事诸如磨豆腐、群众演员、搬运工、钟点工、走鬼、装修工、泥瓦工、医生助手等等工种,历经光怪陆离的城市异象,身心俱疲。
1993年王跛子妹妹王洋火在老家梅子岭发现山岩上的神秘符号,引来山外考察风潮,最后证实是村里疯子王细卵所为,一场闹剧活画了众生浮世绘。
1994年王跛子家养的一条凶猛大黄狗,竟然被村长王三抓家一条瘦弱的黑狗结结实实给欺负了,让王跛子倍感屈辱压抑,落下心病,难解心结。
1996年王跛子家养的一头母猪遭鬼婆岭一头野猪强暴。王跛子发誓要打死那头流氓野公猪,为自家母猪雪耻。此事很长一段时间被乡亲耻笑,让王跛子家蒙羞。
1997年王跛子最风光的一件事就是说动镇长同意办“石磨文化节”。节会上分干部组和群众组进行的推磨比赛,洋相百出,活画了官场鄙陋,至今让麻镇人津津乐道。
在此期间,在外打工的刘可儿应用人单位要求,签订不婚协议,隐婚三年,内心遭遇非人煎熬和折磨。
1998年王跛子在麻州磨豆腐,心中企望与城里人生活方式接轨,终日沉溺麻将,被刘可儿雇人把他当作精神病患者绑入医院,城乡二元结构下的人流迁徙,派生了以物质和文化断崖式落差为典型特征的流亡者症候群。
1999年奶奶去世,王跛子回老家梅子岭见乡村凋敝之甚,乡人外出务工,乡村成了“空村”,剃头师傅陈瓦头担心死后无人安葬,欲择日死亡,恳求王跛子帮忙抬棺上山,王跛子闻之心下甚感骇惶。
2000年王跛子开始反复出现多梦、恍惚、敏感、妄想,病患日夜缠身,令其人格分裂。期间遇异事几则:捡钱包一个,有明确失主,坚否不领,最终诉诸官司;为救一落水女人,王跛子不惜花时间找齐十余名作证者后,再下水救人;还有一次众人围观落水者无人施救,最后下水救人者是一个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患者;拆房得一皮包巨款,房主千方百计坚决否认是自己的钱财;参加老叔王钣手追悼会,过程和结局都令人啼笑皆非;女儿转学到城市,小舅子调职进城等天大的难事,都被一个底层木工逐一轻松搞定,令王跛子惊愕而又百思不得其解。
王跛子在打工地出轨。同年冬至,王跛子老婆刘可儿红杏出墙,成为梅子岭历史上第三个出轨的女人。王跛子因此把与老婆刘可儿睡在一张床上的王笊篱打伤,被治安拘留,同村妇女并无一人看望王跛子,却成群结伴去护理被打伤的王笊篱。
2001年冬至 王跛子家死亡一头牛,后引发牛疫。村镇县各级以及换届前后任领导在对待一头牛死亡的问题上各怀心思,前后态度迥异。麻州一位作家据此写了一部小说《梅子岭牛事》,一时洛阳纸贵。
2002年王跛子与刘可儿婚姻遭遇信任危机,相互猜忌,刘可儿设计考验王跛子,色诱者双方通吃红黑两张皮,夫妻背叛失信阴阳两颗心,结局令人唏嘘。
2003年前后 儿子王石条、女儿王美丽先后经历逃学弃学风波,王跛子因此与学校在教育问题上意见严重分歧。学校老师、记者、从省城回老家来劝王美丽复学的钱三斗,都遭遇了冷酷现实令人哑口无言的凌厉诘问。
2004年王跛子所在工厂失火,他因从火堆中抢救出老板的上千万元现钞并交回老板,获得表彰,却因此遭遇村人集体冷落,刺痛全村人神经,并在正月村里的“选头龙”活动中落选。
2007年冬至 王跛子和老婆躺在出租屋里看黄碟,被警察处罚。
同年,王德宝因为追踪一头被打伤的野猪摔断左腿。表哥钱也多一路追踪,循由受伤野猪获得治疗骨伤的神奇药方后,选择放弃帮助救治受伤的王德宝,瞒着乡亲远走他乡挣钱,虽然逐利时眼如鹰隼,到头来却在找寻人性的黑洞中遭遇盲视。
2009年老家梅子岭引进工厂,老屋面临拆迁,与上门做拆迁思想动员的二舅钱一串斗酒,拼死保下老磨坊。老屋却最终被拆,洗脚上楼的乡村成了“水泥森林”的世界,致父亲王德宝惶惶不可终日。
2010年王跛子儿子和女儿先后进入社会,受尽疲劳、抑郁磨难,无法回答内心叩问。王跛子陪同女儿参加生存培训,教授的生存法则给自己和女儿当头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2011年是一个流年不利的年份,母亲钱有花立下遗嘱,带领一众庞大的公证队伍入院见证割除脖颈上一个良性小包块;弟弟王水勺因行贿被检察院问讯调查,“宁死不招”之后反而带来应接不暇的工程项目。在贪官赃物拍卖会上,王水勺重金购得一方砚台贿送新任市长,掩盖在那方砚台背后处心积虑的“利益反流”和贪婪欲壑尽显无遗;大哥王大锅办污染企业,自己受污染之害致死,成为麻镇有史以来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戴着手铐下葬的人。
2012年王跛子竞选村长成功。当上村长并未能让其享受荣光,却在一次次官场、社会和人性的纠葛困局中挣扎突围,挤压和剥夺感如乌云压顶。王跛子行走在人性的幽深暗谷,一直没有攀登上人性的光明顶,他注定是一个悲剧。
2013年前后 王跛子开始更加频繁出现各种谵妄荒诞的夜梦,他眼睛的发现与头脑的思考不相兼容,互相否定,致使人格分裂,几欲自杀,频繁求医问诊,最后接受催眠治疗。
2014年王跛子因心脏病,死于麻镇卵石街面上。王跛子尘世走一遭,享年刚好六十。六十甲子一轮回,白云苍狗须臾间,这具双面皮囊的尘世过往,乃真真切切杂糅了人类本心中的佛性和魔性。人心和人性,虽历亘古,固若磐石,未有变也。
正所谓:繁华如殇,一曲小人物戏谑荒诞变形记毕竟尘埃落定无声;浮生若梦,一部大社会战栗病状精神史终将凋花归土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