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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个合适的计划

宜居星球,对于大多数有机生命体种族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人类的探索历史中,第一次发现除了地球外的宜居星球,比邻星,就已经在4.3光年以外,人类在公元五千年向它发射了第一架殖民飞船,但直到公元五千二百年他们才有人回到地球,只能说幸好他们活着到达了那颗新星球。这就就足以说明,对一个种族来说,宜居星球的密度在宇宙中有多低。各个种族的地形适应性也都不一样,喜欢的生态环境也就都不一样,对于别人来说的好地方,对自己来说可能就是个气候严酷的死亡之地。人类喜欢具有海洋的陆地星球,那就有种族喜欢不具有海洋的沙漠星球。

当然,一件东西珍贵,不能光是少,还得有价值。不然就像是垃圾桶里的一分钱硬币,虽然很少见到人们丢掉这东西,但是说是要捡起来,却总觉得没什么意义。而宜居星球,对一个国家来说,应当是最重要的基础资源。

一整颗星球能够提供的资源,可远比在一个恒星系里修建几个采矿的小空间站采集来的要多得多。而且能够住人,就说明上面有完整的生态系统可供利用。一个宜居星球,兴许就能为一个国家提供数不清的人口,职业需求,还有相当多的新的研究灵感和艺术灵感。如果还有机会在上面找到一些和自己种族生存条件差不多的远古遗迹,那就赚大了。太空时代的考古发现,科技价值远高于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

最重要的是,宜居星球的有相当多的土地,能够支撑附近很大一片星域的供给需求,可要比在恒星旁边修个中转站之类的用那么一点抠抠索索的空间,好得多。建立军事基地,建立经济中心,建立研究院......地球联邦的绝大多数港口,不管军用还是民用,都修建在有人居住的恒星系中。何况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口和土地仍然是一个国家的基础,科学家也不可能在金属的战舰上种出粮食来。一颗能够殖民的宜居星球,远要比十几个没有宜居星球的恒星系要有价值。

尤其是对审判号舰队里这些现在无家可归,缺乏补给,奋力求生的人们来说,现在让他们用手中的武力抢夺别人的家园,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这是原本逃亡计划的第二步,也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找到宜居星球建立新家园。现在逃亡已成,就差一颗星球了。

现在有一颗送上门来的,就得立刻开展行动了。

“有进一步的情报吗?这是原生的星球还是有人居住的?”

“有人居住,司令同志,侦察员回报,现在地表有交火,估计有两个阵营正在交战。其中一方应该是方才攻击了我们的那些人。他们还在星球轨道上发现了一些无武装的船只。”

这不免令人有些失望,有人在自己之前先行抵达,也就意味着没有办法直接把船往上一停然后直接到星球地表收集粮食,必须得和他们打打交道才行。而现在打交道就几乎等同于外交谈判,这舰队里现在已经没有真正懂政治的人了。只有老舰长自己说自己当年在总司令部和那些人拍过桌子,不过是不是真的,实际上已经无法考证。这事情要是让纯粹的军人们来做,多半是不可靠的。只能依靠当年那些在作战时和盟友军官对话的经验,或者和当地人交流的一些方法来了。这算不上是真正的外交谈判,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做法。要是能和刚才那些敌人一样直接交个火,然后自己就上去抢劫补给就好了。

可惜中子弹会把大多数食物也一并烧毁,再说也没人知道那些敌人吃的东西会不会对人类有毒,现在也只好另想办法了。

等听到“轨道上的无武装船只”这几个字,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这是个熟悉的套路:海军掩护,陆军乘坐运输船登陆,标准的入侵流程。在地球联邦军校的教科书上曾经有过介绍,不过现在已经不再使用这种无武装的运输船了,因为就像是现在这样,敌军舰队被审判号舰队摧毁,这些运输船一旦被摧毁,剩下的陆军即便占领了地表,也会成为瓮中之鳖。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一颗星球的补给几乎不可能耗尽,这也就是为何太空时代再也有没有什么围攻战了。

按照这些情况来看,反倒是有些推论合理了,对方也许把审判号舰队当成了自己敌人的援军,才发起了攻击。那也许这场战斗从头到尾只是个误会,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机会解释了。覆水难收,何况干掉了一整支舰队,除非付出点代价,不然不可能和解了。

“我们也可以选择去找别的星球,罗恩,我们现在没工夫管闲事。”布雷佛看着正在敲脑壳的罗恩,说道。

“不,我们的补给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上面有没有人我们都需要上去找点吃的才行,不然之后我们的难民就有可能要爆发瘟疫......本来很多人就带着伤,没有充足的营养,再加上我们的医疗物资早就不够了,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插手这件事。我知道联邦一般主张相互之间和平共处,不干涉他国内政,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这场逃亡仅仅源于一个灵感,几乎可以说是非常冲动的计划,所以并没有为此准备额外的补给。而刚好又能赶上审判号连日作战,等到了现在,真的是已经见底了。

今天开始除了有战备任务的舰员,包括罗恩在内。都已经一天只有两餐可吃。

“特殊时期,特殊办法,算了,交战的一方正好刚与我们打了一仗,再打一仗也是可以的。我们有反击的理由,也有反击的必要。我想我会很乐意再和这些人打一次,尽管我现在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些人长得什么样子。”布雷佛仍然沉浸在方才的大胜之中,有些骄傲。

“最好不需要战斗,我们现在经不起牺牲。”罗恩打开了广播,“请审判号舰队各位舰长以及护卫舰队队长在听到广播后到审判号舰桥报道。”

几分钟后,雷顿舰长先到了,他向四周看了看,目光扫过了周围的所有操作员和舰桥的各个微小角落,随后微微点了一下头,走到了罗恩和布雷佛旁边。分不清他是在称赞审判号内务工作做得好还是想确认一下审判号的士气是否稳定。

全息指挥台已经再一次启动了,不过现在显示的是这颗被报告的宜居星球。就在对方舰队残骸的正后方,地表的交火区域现在正闪烁着浅红色的光。几乎都集中在几个大洲的中央,看样子防守方已经落于下风。

“那对夫妇迟到了吗?司令同志?”雷顿舰长说的是翡翠号的女舰长薇尔莉丝和护卫舰队的队长莱昂。

这两个人按照血统来说,都算是伊比利亚人。

莱昂舰长像一头勇猛的狮子,带着红色头发和无论何时都充满勇气的面庞。他特别喜欢把自己的这些护卫舰称作“无敌的西班牙枪骑士”,而且经常在战斗中采取比较鲁莽的行动。他最喜欢的一招就是让一整队的六艘护卫舰排成一排,然后发起冲锋。

太空时代还玩这套,确实有点过时。然而几乎每一次都会奏效,因为护卫舰的小型舰体很难被注意到,联邦的舰船设计师们就给这种船上戏剧性地加上了会发出爆破的撞角。然后他们又把这种战舰称为枪骑士级护卫舰,至于是不是设计师们是不是认识莱昂,或者有一个超级巧合,莱昂队长每一次都用自己的笑声糊弄过去。

莱昂舰长的笑声可谓全舰队最豪爽,他的感染力甚至能穿透审判号的舰体。根据医官们的统计,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审判号上的舰员发笑的概率会上升十个百分点。整条主力舰都会响彻着“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而他的妻子与他不太相同,两个人看起来应该说是互补而不是相似。薇尔莉丝在她的舰员们口中,大多成了温柔的代名词。有人甚至表示舰长让自己想起了母亲。坊间传闻说,她记得自己船上每一位成员的名字。

要知道翡翠号上可有几百个人,而且大多数人是平日见不到的,除过食堂的师傅们,没有谁每天都有机会见到舰上的其他人。这令她成为了舰长们的模范,不过也有些人并不看重这些。

薇尔莉丝的多愁善感也是出了名的,她的内心相对脆弱,哭的次数并不少。

而莱昂就会在这种时候出现,随后令周围的单身人员感到一阵酸楚。大家也没什么办法,莱昂抱着薇尔莉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说自己看到了圣光,有一个全身披甲的中世纪骑士怀里躺着一个仙女。鉴于类似的正面效果大于负面效果,军队中也就没有禁止这种男女之间......某些举动。

“不,没有,但本来我也没有规定时间。”罗恩回答说。

正说着,两个人已经走了进来。

“好,司令同志,副司令同志,还有亲爱的老雷顿,你们都好。”莱昂大步往前走,顺手过来就要拥抱雷顿。雷顿舰长耍了个心眼,往旁边错了错,把罗恩送进了莱昂的怀抱。

莱昂和薇尔莉丝都不过三十多一点,雷顿舰长怎么也已经五十有余了,不管是年龄差距还是思想代沟,都让雷顿选择了暂退一步。不过罗恩无所谓,他才三十二,正是莱昂的同龄人。实际上,现在的医疗技术能让人类的平均年龄到达一百二十岁,比较下来雷顿其实也不算有多大。

身后跟着薇尔莉丝,眼眶有点泛红,脚步也有些不稳当。她也只是稍微做了点问好的动作,并没有大声问好。大家刚才遇到这些敌人的时候,都是同样的绝望,薇尔莉丝应该也是已经拼了全力去稳定了。当然她本人其实也很值得担心......

“想必各位找我来,那肯定是要出击了吧?”莱昂对这类事情向来毫不客气,其实刚才的那场战斗他就一直等着出击了,对他来说只有冲在第一线才是最有活着的感觉的时候。

“莱昂,刚才说战斗已经结束了……”薇尔莉丝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

“啊,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盼着出击太久了。一想起我和我的骑士兄弟们曾经在星空中自由地驰骋,我就有点兴奋过头,你们要知道......”莱昂先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自己的红头发,然后打算滔滔不绝地念叨起自己的骑士史诗。

“嗯咳,莱昂队长,没有出动任务,只是我们刚才发现了一颗宜居星球,也许我们可以开始考虑定居的事情。”罗恩抬起头,看着全息的星球模型在自己眼前漂浮着,“各位怎么想,关于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已经得知上面有人居住,而且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些敌人正在星球地表和他们交战。我们实在缺乏情报,需要先做一些接触,陆军的士兵们会执行这个任务,但出发之前,我想听听你们对这颗星球的处置办法。”

“也就是说我们的初次接触态度,各位。”布雷佛补充道。

“对,对,并且很遗憾我们的补给已经耗尽了,无论如何决定,我们都不能等到侦察员再找到一颗星球,必须要在这里进行补充……至少也得吃得起饭。我想我们很难在这种情况下盗采资源,所以我们应当想办法在这场战役中浑水摸鱼……”罗恩随后从旁边的屏幕上调出了补给情况,上面的储存百分比是一个令人冷汗直流的0.1%。

“看来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到了不得不介入别人内政的时候。”雷顿舰长双手盘在胸前,正在思考。

“比这糟糕的时候我们也经历过,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我看我们就应该上去帮忙,让这些不宣而战的异族人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莱昂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我同意,现在正可以借水推舟,用我们参战来换取另一方的支援,无论什么时候,敌人的敌人都是值得欢迎的。”布雷佛点了点头。

“好,各位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薇尔莉丝舰长,你有别的意见吗?”罗恩在听了几个人的发言之后,略作思考,然后朝向了薇尔莉丝。

布雷佛和莱昂向来是主张激进行动的,现在的说法并不意外。不过连稳妥的雷顿都表明这时必须介入这场战役了,那就说明确实有这个必要。而罗恩自己心里其实也是盼望着能利用这个机会先找到些盟友,初来乍到全靠自己总归是太困难了。

但应当再听一听薇尔莉丝的意见,她在这类事情的判断中,总能提出这些男性军官想不到的东西。

不过她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这里是侦察员报告的,这些......敌人登陆的区域,我想防卫者们应该是快要支撑不住了,不然也不会出现被对方登陆却没有可以发动反击的舰队的情况。现在这种时候参加战斗,再加上我们的刚才的战果,应该能够换到足够的资源了。”

罗恩点了一下旁边的一块屏幕,星球表面分成了青色和白色两种颜色,两种颜色的交界处正是刚才闪着红光的地方。青色自然是刚才的敌人,白色是侦察员们依据交火线和能量反应不同标记出的防卫者占据的区域。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人都能够看出,现在进攻者占了绝对的上风,白色覆盖的区域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实行这个帮助原住民来换取所需物资的计划。并且敌人也和我们先进行了一次遭遇战,无论从道德角度思考还是从现在的需求思考,我们都应该立即执行这项计划。因此,我,司令罗恩现在下令。”

听到这句话,其他几人立即保持了立正站姿,等着罗恩的命令。

“侦察员计划不变,继续寻找能够给我们提供住处的星球。其他人从现在开始,准备此次支援作战,由五零四六军的士兵负责主要行动,完毕。”

罗恩和几人把右手举在太阳穴的旁边,互相敬了个军礼。

“还有什么问题吗?”在开始执行以前,罗恩还是要留一层保险。

“舰队呢?”雷顿舰长举起手来,“剩下的人要在哪里?”

“嗯.......就留在这里吧,有需要的话再为陆军提供支援,而且你们也得防止敌人可能的第二次攻击,我们还没确定对手究竟有多少舰队,明白吗?”

“明白了。”雷顿点了点头。

莱昂舰长显然对这种又要待命的安排有些不满,不过薇尔莉丝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莱昂也就只好无可奈何地把自己刚刚升起来的手又放回去。

有士兵在私下传莱昂舰长看着平时威风凛凛,当家做主,背后是个妻奴……这话的可信度此刻在众人眼前又上升了一分。

罗恩看着布雷佛,期待着这位同僚能给他点别的意见,这种时候唱唱反调准备个备用计划其实不是个坏主意,至少,能有一个犯错的机会。

布雷佛自然觉察到了这种有所期待的目光,但却说了几句让罗恩并不满意的话:“你别看我,司令同志,我其实更愿意把两方都消灭掉,然后我们占据这颗星球,再让我们自己隐姓埋名。只不过现在我们兵力不足而已,主炮之前充能了一部分还没有打出去呢。我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卖人情给敌人的敌人,真的是个好主意。”

“也就是说,各位都同意了是吗?”

众人点头。

罗恩略微盘算了一下。

“那最好不过了,能够结束别人的战争,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算了,我们这次只是去帮忙的,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明白吗?”罗恩本打算再说点什么高尚的话,但眼下饭都吃不饱的现实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让他把话又给咽回去了。

他稍微擦了擦自己发红又有点疼痛的眼睛,感觉有点晕眩,晕船还没有完全缓解。

看来这计划就这么被定下来了,趁着现在士气有所回升,乘胜追击可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也许连续的胜利能让这些人暂时忘记自己失去的战友和亲人的悲伤,忽视自己背叛了祖国的耻辱。为了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望和对战争结束的一次又一次绝望,才来到这里的这群残兵败将,现在正需要许多胜利。

尽管是为了逃离战争才走,但没人保证过新世界就不会再有任何一场战争。而且为了保证以后不必再打下去,现在的一时妥协,也只好如此了。最开始的时候,确实人们抱着再也不要打仗的理想出发,不过现在妥协就妥协吧。

“那就这样吧,这次行动我亲自带队,叫哈德斯安排他最好的八个骑士和他自己全副武装到机库待命,准备一架太空鲸运输机和两架太阳风战斗机,最好再准备一架台风轰炸机来,这些人和我一起作为先头部队,其他等候进一步命令。护卫舰、巡洋舰、驱逐舰留在原地,继续进行调查,战列舰在保证隐蔽的同时尽可能接近星球,并准备好轨道轰炸,你们也知道太空鲸运输机航程比较有限,传送也需要信标,空投舱又太引人注目。行动在一小时后开始,解散。”

“等等,亲自带队?”布雷佛打算伸手抓住罗恩。

罗恩没有理会这句话,直接把布雷佛推了一把送上审判号舰长,也是他作为司令时坐着的那把椅子后,就准备一路小跑到了军械库穿他的装备。他不想其他人把他拦下来说些什么“还是更换指挥官,总司令去太危险了。”这类的话,这种时候对于中层军官们来说当然是这样,可是对于士兵们和民众们来说,不能身先士卒,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这种时候除了自己做先锋,没有更好的选择

“越是到了需要团结的时刻,指挥官就越是要挺身而出。”

这句话是他整理老司令遗物时,在一个发黄的小本子上发现的。那本子的封皮上写着“如何当个司令”,旁边的一行崭新的小字写着“给罗恩”。

所以,他得践行老人家的遗言,没得违反,也没得辜负。更何况,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去这么做。推开布雷佛之后,罗恩敲了敲护卫官:“跟我来,你也参加这次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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