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泉冲到我面前，伸出那束玫瑰就要说话，我立马伸出手打了个叉，“别，大哥，上班呢！”
他点了杯摩卡，要了块抹茶蛋糕，靠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看我穿来穿去。我的心早就不在咖啡店里了，罗北的态度和季明泉的举动让我心里似一团乱麻。童正走到我身边，朝季明泉那儿努了努嘴，“小喜鹊，他干嘛来了？这么大一束玫瑰花，求婚啊？”
我把端着的餐盘递到她手上，倚在了面包柜上，“别瞎说啦…我哥脸都青了！怎么办呀老黑。”
“还不是你有魅力，把人家招来了。哎，我可听说了，他还找了邓冬，说一会儿去烤肉店吃饭，他请客呢。”
“邓冬也来？”
“废话，邓冬天天都来呀。这会儿还没下课呢，一会儿就过来了。”童正说着就扬起了嘴角，晃悠着肩膀，黑亮的短发在肩上颤着。
“得得得，有异性没人性。只求罗北不要有思想波动…”我双手合十祈祷，“快端过去吧！”我轻轻推了童正一下，催促着她去上咖啡。
五六点时，窗外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人们下了班在街上匆忙。邓冬背着单肩包走了进来，脸上冻得红扑扑的，童正迎面递过去一杯热牛奶给他暖手。邓冬接过牛奶笑出了花。罗北一下午都不说话，自顾自工作。邓冬看罗北沉着脸，抬手给了他一拳，“哟！老弟！走，下班啦！吃饭了！”
罗北解下围裙，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拳，“吃呗。”
邓冬揪了下大耳朵，“我天！老兄，太温柔了。”他拍着胸脯，“来来来，再来一拳嘛，加劲儿。”邓冬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着哄罗北。
罗北扯了扯嘴角，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进更衣室。邓冬还想去拉他，童正一把揪住他的大耳朵，啧了下嘴，摇了摇头。
邓冬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季明泉走去，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等。
童正在更衣室里嘱咐我，“罗柔，一定要慎重，别被他的糖衣炮弹就拿下了啊！”
“哎呀，老黑，我不会跟他谈恋爱的。”我给童正和自己打了针强心剂。
一路上我盯着那束玫瑰和蛋糕盒心里发怵，担心季明泉会作出什么激烈的举动。五个人又聚首了，烤肉店一如往常的热闹。我们在老地方坐下，季明泉点完了菜，侧身抱起那束玫瑰花，理了理花束，直接扔到了我怀里。我坐在他身旁被这大束玫瑰扑了个满怀，花瓣上的露水溅了几滴到我眼睛里。
我慌张地抱着这束玫瑰花，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季明泉笑得十分肆虐，“送花啊，你在怕什么？”
罗北支起了我送他的学习机开始捣鼓，低着头都能看到他眉间隆起的小山。我看了看罗北，心里发慌，言语间试着和季明泉保持距离，“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你送这么大一束花，拜早年啊？”我打趣道。
“你不是傻了吧？生日，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季明泉睁着大眼睛，觉得我十分好笑。
“呀，今天…一月二十…？”我努力计算着日子。虽然我是夏天的生日，但自从到了罗北家，每年生日我都和他一起过。
“一月二十三。”罗北悠悠地说。
“还是顾罗北记性好！顾罗柔，顾罗北，生日快乐！”他递上来两个手提袋，“哎！你们俩可别埋怨我偷看了你俩的户口本啊。上次刘老师让收复印件，我就顺便看了一眼…”服务员来上菜，他让服务员把菜摆到一边，中间留了放蛋糕的位置。
“天呐，罗柔，生日快乐！我都忙忘了！对不起。”童正冲到我身后紧紧抱住我，“罗北，生日快乐！”她狡黠地一笑，“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只是今天忙忘了，是两张周董的最新签名专辑哟，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呢！”她撅了噘嘴，“我自己都没舍得留。”
罗北一抬头，笑着看童正，“真的啊！老黑！够哥们儿！”竖了个大拇指。
我转身抱住童正，“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季明泉把蛋糕摆在了中间，拆着丝带，“哈，罗北罗柔快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呗。”
罗北接过手提袋，“谢谢啊！”打开翻了翻，他的眼睛里终于更多了些喜悦，“天呐，老季，这不是周杰伦历年签名专辑吗？你怎么搞到的？”
“自然是找人买的了，就说喜不喜欢吧。”季明泉看到罗北态度缓和，也高兴起来。
“恩，谢了。”罗北收了收兴奋，平静地感谢季明泉。
我的手提袋很小，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昂贵的四叶草手镯，叶子上镶了四颗小钻，内敛地闪着光。我正冲着手镯发呆，季明泉一把拉过我的手，替我戴了上去，“喜欢吗？”
我点了点头，“很贵吧？”
“开心就好啊。”他的脸上溢出甜蜜。我竟被他感动到了，脸上也热热的。
季明泉让服务员把包厢的灯关了，点上了生日蜡烛，让我和罗北许愿。罗北和我安静地闭上了双眼，就在我们睁开眼打算吹蜡烛时，季明泉一摆手挡住我的嘴，“别别别，等会儿，这氛围这么好，不能浪费，我想宣布一件事。”
我们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棱角被蜡烛映得更为柔和，烛光随着包厢外服务员的经过不断跳跃着。我屏着呼吸呆坐着，他看了看我，握住我的手，“我想让罗柔当我女朋友！”
“噗！”我一口喷出憋着的气，“啥？”
“罗柔，我喜欢你，从小卖部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想照顾你，做我女朋友吧！”他拉着我的手，罗北的目光扫射过来，锐利地刺在我的手背上，我缩了缩手，他拽得更紧了。
童正走到一边把灯打开了，我的脸憋红了，罗北的脸也红了。蜡烛吹熄后升出的白烟看好戏般地扭动腰肢，烤锅的温度已经上来了，油在锅面上蹦蹦哒哒地跳着。
“季明泉，罗柔还没高中毕业，她还没有成年。”罗北把手提袋放到了桌面上，看着季明泉。
“我知道啊，还差一年呀，差不多嘛。”季明泉拔下了蛋糕上的蜡烛，舔了一口蜡烛尾座的奶油。
“你！她要高考的！”罗北生气了，脸越发红了，他的眉骨突出，皱眉时更加明显。
“小喜鹊这么聪明，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再说，我会给她最好的保障！”季明泉瞪着罗北，“你又不是罗柔，我问你了？”
“我是她哥！”罗北顶开凳子站起身，一把抓起手提袋，扔到了季明泉面前。
“你！”季明泉也要起身，我被我拉了下来。
我缓了缓情绪，“明泉，你妈说过的，不让我们高中谈恋爱…你忘了吗？”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她能过明白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我想做的事谁也管不了我！”一提到妈妈，季明泉居然眼里露出愤恨，“罗柔，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我…我现在不会答应。”想到北晴姨的辛苦和罗北的伤心，我咬了咬牙说出了拒绝。
“现在不会答应，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笑着看向他，“今天…是我和罗北的生日啊。”
邓冬从桌下摸出一个开瓶器，撬开了一瓶雪菲力，“来来来，都不想我啊！难得一见，还不让我早点吃饭！”他搂着罗北说，“兄弟，小喜鹊，生日快乐！我没准备什么，但是这周末，咱们一起去野营！我组织。”他坏笑了一下。
罗北苦着脸皱了皱眉，也拿起了玻璃瓶，“谢了！”
童正见状赶忙提起瓶子，“快！老季，我们一起祝他俩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朝嘞！”
季明泉抹了一把脸，也举起了瓶子，五个瓶子又碰在了一起，叮当作响，这次的感觉却不同昨日。
满桌的碗碟，这顿饭却吃得味同嚼蜡。
一出门便是寒风袭来，罗北紧了紧我的羽绒服，就揽着我朝反方向走去，先一步以行动表明了拒绝季明泉送我们的企图。走过转角他又抽出手去，自顾自走着。季明泉送他的专辑他没拿，我一手抱着玫瑰花，一手提着两个手提袋。火红的花瓣在清冷的月夜下形成鲜明的碰撞，倒显得更加热烈。
我用肩膀撞着他，“哥，我拿不下啦！”
他看了看我，伸出手犹豫着到底该拿哪个，似乎哪个都不想拿，最终还是决定拎了两个手提袋。
我又撞了他一下，“说话呀！”
“说什么？你是不是特别生气我阻止了你的好事。”他眯着眼睛看我。
我乖巧地摇了摇头，睁大眼睛显示真诚。
“那你就是嫌弃我没有这么隆重地给你庆祝生日！”罗北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我又努力摇了摇头。一辆自行车骑上了人行道，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吓得我慌忙一侧身，年轻小伙子站在脚蹬上扭头朝我大喊了一句对不起。罗北把我搂在了怀里，低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羽绒服很厚，把他略微单薄的身子撑住了舒服的厚度。我靠在他怀里，他身上有店里留下的淡淡烤肉味，没有香水好闻，但此刻格外醉人。我埋头愣神了几秒，他不满地用下巴敲我的额头。我仰头甜笑着看他，“嘿嘿，没啥好事，我说了高中不会谈恋爱的，哥。”
“那你就不要收他的东西啦！”罗北脸红地推开了我。
我拍了拍他胸前的衣服，没有说话。
“真的，罗柔，你别收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男人对你有所求才会有所付。只怕最后他的目的没达到，反而你会吃苦。”罗北认真地看着我。
“他能干嘛？”我轻松地笑着，笑他言过其实。
“男人有多可怕你想象不到，不，是人性可以有多可怕你想象不到。”他捋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哪怕只是可能。”
季明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确也想不明白，在我眼里都是他乐观慷慨的模样，而罗北和童正对他的芥蒂也让我有所怀疑，我摆了摆手，“哎，随便啦，让时间说话吧，他要是能追我到大学，再说，行吗哥？”
罗北叹了口气，接过我手里的玫瑰花往家走去。
北晴姨和养父还在店里，罗北去洗漱了。我跑进卧室，在罗北的书桌前翻来翻去，看他在学什么。
他厚厚的古汉语词典下面竟压了一本相册，牛皮纹面上，有力地写着几个清秀的字：
“每个女孩都是派来凡间闯荡的天使，致小喜鹊顾罗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