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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迈克并不认为贾瓦特恐怖团伙是冲着他个人来的。他只是中校军阶,无论是在以色列还是在全球任何国家,中校只能算中下层军官,身边没有警卫,出出进进一个人,想杀掉他,用不着费心思动肝火,更用不着去劫持客机伤害无辜。恐怖分子如此冒险,显然不是冲着他个人来的。那么,他们这样干到底图的是什么?是为政治目的还是为金钱?是吓唬一下还是破釜沉舟弄成惨案?迈克急于想弄清这个谜。

然而,以色列政府的态度十分明确:为了确保人质的安全,无论恐怖分子是何种动机,何种目的,要尽一切可能,力求通过外交途径和平解决。国防部又说,和平努力是我们的第一愿望,但如果和平努力失败,“黑小子”大队不能措手不及,要提前考虑军事行动方案。

6月28日,劫机发生的第二天。全世界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纷纷对劫机分子提出谴责。英、苏、美、法等国首脑,中国和印度的和平使者,联合国秘书长瓦尔德海姆等,有的出面周旋,有的呼吁乌干达政府督促释放人质。以色列人时刻期盼着好的结果。

6月29日上午10时,等待和平努力结果的“黑小子”们,被浇了一盆冰水。从乌干达方面传来的消息说:乌干达总统阿明表面上说配合,实际上却在暗中支持劫机犯。典型的例子:一是他命令把人质和劫机犯转移到候机室,转移的过程中,不收缴劫机分子的武器,并允许劫机犯继续控制人质。不仅如此,还安排哨兵给劫机犯帮忙,劫机犯缺什么他们送什么,罐头水果香烟应有尽有,而控制下的人质连自来水也喝不上;二是阿明总统明知劫机犯在折磨人质,人质中已出现了伤员和重病号,他还假装不知道,甚至向劫机犯提供进一步折磨人质的刑具;三是经阿明批准,乌政府广播电台竟然把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称之为“英雄游击队”,说“游击队”愿意与以色列政府谈判,要求以色列政府在48小时内,释放关押在以色列的23名同伙,否则时间一过,“游击队”将毫不留情,每隔20分钟处死一个人质。甚至还威胁说,要把处死人质的过程通过电视放出来,让全世界知道“游击队”的厉害。

“合谋,完全是恐怖分子的同谋。”在当晚紧急情况对策会上,迈克愤恨地说,“要我国政府与恐怖分子去谈条件?要我们释放恐怖分子?这分明是要一个国家向邪恶屈服,向魔鬼低头,是拿一个国家的尊严开玩笑。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纳粹昔日杀死了我们几百万同胞,我们也没有屈服过,也没有低过头,几个小小的恐怖分子与我们叫板,是白日做梦,我建议特种兵部队立即进入一级行动准备,不行就来硬的。”

阿顿将军综合大家的发言后,对事态的发展作了如下分析:“首先,以色列政府对恐怖分子提的要求,没有任何妥协余地,也不可能作出半点让步,政府的强硬态度切断了劫机恐怖分子的希望;这是我们分析处理此事件的前提。第二,尽管以色列和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努力追求和平解决,但从乌干达阿明政府的态度来看,可能性不大。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严峻的现实,那就是没有选择时,我们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第三,劫机恐怖分子因有当事国做后台,态度十分恶劣,要求我们在48小时作出回答,也就是说,从今晚6月29日晚9时算起,到7月1日晚9时,我们不答应条件,他们就要动刀杀人;时间的紧迫,生命的垂危,容不得我们再犹豫了。第四,我们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也不妙,从1949年开始的三次中东战争,多多少少与他们都结有积怨;一些国家巴不得我们失国格,丢面子,可能还有人利用这个机会做文章,表面谴责恐怖分子,暗中却支持阿明,使情况进一步复杂化。在这个背景下,我认为和平解决的希望不大。”

将军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声调突然低了下来,说:“我希望大家思想有个准备,但是,我们又不能违背政府和平解决的指导思想。”

当晚11时,迈克又获得情报:阿明竟然同意让贾瓦特另外的同伙从邻国进入乌干达,与机场劫机分子混在一起了。这样一来,恩德培机场恐怖分子的人数,由原来的7人,增加到了13人,人质的情况更加严峻。

万分焦急的迈克恳求阿顿说:“如果再不下达一级备战命令,我们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一切都晚了。”

阿顿掏心窝子对女婿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26名战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完整地活着。我知道犹太人从来不在乎牺牲,我也理解队员的心情。可是我不敢宣布进入一级战备,一方面是没有授权,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这次军事行动太危险太复杂。你想过没有,如果真要来硬的,我们到底有几分成功的把握?我们与乌国相距5000多公里,陆地前往不可能,动用飞机的话,途中要经过7个主权国家,其中5个是敌对国。且不说去恩德培有否作为,能否救回人质,单就往返一万多公里的风险,就可能叫机群随时粉碎。再说,还有途中加油问题,恩德培机场的防御问题,我们去的人能回来多少?能救回多少人质?我的心里没数啊!万一行动失败,部队损失一大堆,人质又被杀害了,我们如何向政府向国民向国防部交待,我怎敢向总理拍这个胸啊!”

“岳父,不,将军先生,”迈克无法平静下来,激动地说,“如果注定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不如趁早面对现实,且越早越主动。从客机被劫持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考虑跨国营救。尽管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不可想象,但正因为危险,正因为常人觉得不可能,也给我们提供了可能的机会,关键是突然性,让阿明做梦也没想到。”

“你别说了。”阿顿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凡是迈克想做的事,凡是他决心要做的事,凭他的智慧和胆量,他是一定要去做的,哪怕明知是死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可是这一回,将军却不想听他讲下去了,他觉得恩德培机场不是与邻国交锋的一些战场,不是那种用战术靠勇敢就能解决的问题。要跨越5个敌对国领空,飞行5000多公里,从中东巴尔干地区到非洲去实施偷袭,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也无论想得多么周到,都潜藏着巨大的危险和毁灭,都可能是在给自己制造死亡。将军预测到军事行动不可避免,也预感到行动一旦展开,身为“黑小子”队长的迈克将首当其冲。再勇敢的人偷进人家的院子,到人家的门口去作恶,就等于把脑袋绑在裤带上了,能不能回来就很难说。

一辈子没有结过婚的阿顿,深知自己的养女露纱爱着迈克,她把迈克当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对她的家庭来说,迈克的任何灾难和不幸,都是无法接受的。

那是1966年10月,身为特种兵准将的阿顿,带着18岁的露纱到空军航校去看他的老战友比尔将军,正好遇上即将毕业的飞行学员进行体能对抗赛。全副武装的学员们,越过山川河流25公里,最后冲刺2000米回到操场,决定名次。肩披中尉军衔的迈克,始终处在第一的位置,且把别的学员丢得远远的。他离终点就剩100米了,在人们激动的喝彩中,女兵们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鲜花。就在这时,一台抢镜头的摄像车开偏了向,冲进跑道将迈克撞倒了。医生们跑过去,可是右腿渗血的迈克却拒绝包扎,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踉跄着一瘸一拐,歪斜的身子像一条受了伤的狼。这时后面的战友纷纷超过他了,他就是到了终点也是最后一名,然而他依然顽强地坚持,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一串血。离终点40米时,他终于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在人们揪心的目光中,他开始爬,向着终点一步步地爬。撒着鲜血的跑道,一点点向前延伸,渐渐到了终点。人们在爆炸般的呼喊声中,扑向昏迷的迈克;女人们全哭了,露纱哭成了泪人!

阿顿把迈克调入“黑小子”才知道,他的父母原来都是著名的飞机设计师,1943年4月双双死于纳粹集中营。3岁就成了孤儿的小迈克,由犹太爷爷哺养。他聪明异常,6岁上学,10岁时被犹太爷爷带到美国,加入了美国国籍。17岁考上了西点军校。在军校里,他的每篇日记都是祖国和家园。毕业前半年,忽因“违犯校规”被开除。他返回以色列,立即进了空军航校。这样一来,他不仅掌握了陆军作战的各种本领,还学会了包括驾驶先进战机在内的高难技术。

1967年,第二次中东战争打响前期,露纱与相爱多年的特种兵上尉罗沙的爱情出现了危机,突然与迈克好上了。同在一个大队的罗沙很绅士地对迈克说:“我可以把露纱让给你,但有一个条件,我们各驾驶战机,把D国军用电话线绞断,谁能活着回来,露纱就是他的妻子。”

阿顿一听跳了起来,战机的速度每秒钟达一千米,一闪即过,而电话线离地面只有25米,要用飞机翅膀去绞断,这不是去送死吗?阿顿把露纱喊到身边,很不高兴地说:“你和罗沙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爱上迈克?”

露纱搂着老爸的脖子说:“他们两个我都喜欢,不过迈克更可爱,谁叫你把他调到身边来的。”

阿顿想到与D军交战前,的确要弄断敌方电话线,别的方法费力费时,便同意他俩去执行“断线任务”。

开战前4小时,两架战机悄悄起飞,按要求扑向两个目标。迈克击毁敌观察目标后,一个猛子从高空扑下来,超低空直扑敌电话线。在接近地面的瞬间,翅膀一歪,将D军电话线绞得七零八落,瞬间又垂直爬高,没等哨兵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完成了一连串惊心动作,顺利返回了基地。罗沙却不走运,刚飞过炮兵网,飞机的左翼就中了弹,好不容易才将受伤的战机开回基地。迈克不仅获得英雄勋章,还名正言顺地从罗沙手里夺走了美丽的露纱。自尊心很强的罗沙,无法正视这个现实,不几天就主动要求离开了他热爱的“黑小子”,后来派到非洲当军事顾问去了。迈克与露纱结婚后,阿顿知道他心野胆大,每次军事行动前都划好圈,让迈克去跳。迈克有时多少也越点线,但由于阿顿策划得周密,补救及时,使他一次次的凯旋而归。他傲慢的个性和出色的功绩,赢得了阿顿内心的喜爱,私下里称他“奈尼”。在以色列希伯莱语中,“奈尼”是“剑和圣书的男子汉”的意思。

其实,迈克也理解岳父的那份亲情。每次他出征行动前,老人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不安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人老了,日子进入黄昏,职务再高性格再硬的人,总有些疼儿惜女的脆弱。但是,在国家利益面前,将军从不含糊,关键时候更是十分果断。那些不安是短暂的,那些脆弱是藏在心底不易发现的。读懂了阿顿心理的迈克,自然不会动摇自己跨国行动的设想。

他的设想进入细节了。那个要命的恩德培机场是如何布防的?关押人质的候机室是怎样的建筑?恐怖分子使用的是什么武器?有多大的火力?阿明还给了恐怖分子哪些支持?机场导弹防御系统的性能?如何接近候机室?怎样抗击乌军大部队?等等。要拉直这一系列的问号,迈克明白,仅靠他一个人的思维是不够的,他必须去请教国防部的军事专家。

可是专家说,阿顿老头子才是以色列最有实际经验的军事专家。迈克跑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岳父身边。

阿顿说:“你当务之急是摸清恩德培机场的情况,同时设法推迟恐怖分子动刀的时间。这样吧,你立即去见一个人,以乌关系好的时候,他在乌干达当过军事顾问团长,对乌机场的情况特别熟悉,与阿明总统的私人关系也不错。”

迈克急不可待地问:“他是谁?”

将军从机要夹里翻出详细地址,说:“你过去的朋友,罗沙,1974年9月任满回国就退伍了,现住在首都近郊临河大街18胡同,经营着一个商场。说句心里话,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啊!”说着,将军把罗沙的名片交给迈克。

迈克没想到,罗沙离开“黑小子”这么多年了,当将军的岳父对他有这么好的印象。他顿时想到,当初阿顿决定女婿人选时,一定经历过痛苦的选择。争强好胜的迈克,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肤浅,他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将军,我明白,我立即去请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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