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怔了怔,说道:“这个!我给忘了。改天,我再请客谢罪!今天你有没有空,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宋林道:“有的,今天周末。你想带我去哪?”
赵靖道:“去了再说,你告诉我地址,我开车接你。”
宋林便说了地址。之后,他进小楼,换了一身休闲的套衫,又到小亭子里闲坐。
许久,赵靖来了,宋林远远地迎上前去。赵靖仍然留着络腮胡子,也不修理修理,脸色憔悴,像个三十来岁的老头。宋林看他落魄的样子,甚为惋惜,迷惑不解。赵靖见到宋林,眼神流离不定,不敢直视宋林,似贼见了警察的样。宋林更加不解,笑道:“赵靖兄,莫非你对我做过什么亏心事!不然这么多天都不敢来见我,今天见了面,你也如此不舒坦。”
平时幽默的赵靖,此时表情冷静,说道:“走吧!”
宋林很迷惑,随他走出来,关好院子大门,就坐了赵靖的车。赵靖开着车,一路无话。
车子开了好久,来到比较冷清的墓园。此时虽已晌午,但天色阴沉,一如赵靖那沉闷的脸。宋林不明白,为何他要带自己来到墓园。宋林问:“怎么了?你怎么带我到这里。”
赵靖下了车,从后座取出一束菊花,对着宋林说到:“你随我来。”
宋林心里一个又一个迷惑,只得随着他慢慢地走。赵靖走到山腰,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宋林也停了下来。宋林问:“这是怎么了?”
赵靖眼中含着泪,缓缓地把鲜花放在墓碑前。宋林迎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爱女水晶玉之墓。
犹如一阵晴天霹雳,宋林仿佛头上响了一声巨雷,便一下跌倒在地上。赵靖忙来扶他。宋林坐了起来,双眉紧锁,心中如同压着一方千斤巨石,憋住了,喘不来气。
赵靖抚摸着他的胸口,帮他缓过这口气。
宋林眼角凝满泪水,哀哀地说道:“真真无法接受!满怀地期待,却料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走了?”
赵靖眼里也流了泪,低低说道:“已是两年前的事!两年前,你走后的不久,一个晚上,医院出其不意地发生了大火,谁也没有料想到。本来,水晶玉第二天就可以拆开纱布了,没想到,这场大火夺走了她的性命。”
凝在宋林眼角的泪终于耐不住,汩汩地流下来。他哀哀地说,断断续续地说:“两……两年前……两年前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贾颂黎呢!他是怎么护卫天使的!他是怎么答应我好好照顾她的!”
赵靖泣不成声。宋林顿了一下,接着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却还一直蒙在骨里,你们竟然瞒了我两年多,难怪……这两年我在美国都联系不到你们。”
赵靖哭道:“你就好好骂我吧!我实在是不敢告诉你!今天,我也是心里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要带你来这里……”
宋林道:“骂你们!打你们!有什么用!她也回不来了!”宋林说完,轻声哭泣起来,哭得好伤心、哭得好心碎,令人酸楚不已。
宋林跪在坟前默默吟泪,赵靖陪他,也一脸伤悲。许久,天色暗降下来,暮霭沉沉,无声无息。赵靖用尽心力,方劝他回家了。
当晚,宋林喝了许多酒,把自己浇醉,坐在沙发上便乎乎入睡起来。恍恍惚惚中,他见到水晶玉缓缓而来,站在他旁边,对着他微笑。他轻轻站起来,慢慢把她搂入怀里,却搂了个空。他转眼望去,水晶玉已飞到窗边,变成一缕青烟,随风散去。
他惊叫着:“小玉,别走!”便醒了过来,发觉原来是个梦。窗户没掩,从外面吹进来一丝寒寒的风。宋林走至窗沿,想把窗户关上,却发现窗外一地的湿,原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几棵树木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漆黑的夜,树影如同几个老妖怪,变幻不定,还时不时发出令人胆战心惊地哀鸣。
宋林关了窗,走至桌子前,找来笔墨纸砚,写道:《思愁》杨柳依依风雨搂,梦斜惊起相思愁。
莫要笑我痴情重,薄幸魂断人难留。
他写完,回到沙发坐着,又喝了一通酒,没想到,酒越喝人越醒,酒越喝心越碎。眼泪从他心口迸出,汩汩地掉下来,落到酒杯里。突然,一阵狂风卷入,没关紧的窗又打开了。刺骨的风卷起了他床上的帐子,抚弄着帐子翩翩起舞。宋林道:“晶玉,是你吗?是你的魂魄来看我吗?你就在我旁边?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我已经感觉到,你就在我旁边。”
宋林说完,几片落叶随着风儿,卷进屋子。因现在正值深秋,窗外的落叶正迎着风雨的召唤,重返大地的怀抱。宋林又诗意大兴,又到桌子前写道:《伤》西风卷帘我自愁,独坐泪空留,佳人欲往何处,再回小阁楼。
恨东风,惜落红,几时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都付水流。
这些天,宋林一直在家喝酒,浇醉自己,一遍一遍,酒后吟诗,一首一首。
一天傍晚,宋林微醉,开了车,一路奔向墓地。途中遇一花店,令他想起两年前买花送晶玉的场景,不禁潸然泪下。
他下车走进花店,买了九十九朵郁金香,回到车子,开着车朝墓地而去。到了墓地,宋林在碑前放满了郁金香,点了十二根蜡烛,低低说到:“小玉儿,这是你最喜欢的郁金香,你把它们带回你的天堂吧!”
宋林从怀中取出一打诗章,在坟前一一烧了。宋林拿出一篇祭文,一边嘤嘤哭泣,一边低低读起来。
《悼故人》暮沉沉兮悼故人,天昏昏兮离别伤,心痛痛兮柔肠断,思连连兮盼汝还。
身轻轻兮魂尽散,泪汩汩兮人难挽,忆点点兮空回首,容嫣嫣兮压群芳。
云清清兮风雪舞,裙翩翩兮灵气扬,肤柔柔兮水中玉,香盈盈兮宛若兰。
歌悠悠兮银铃响,笑颦颦兮两红妆,今悲悲兮公子痴,歌哀哀兮实悲凉。
雷填填兮惊天路,雨冥冥兮泪如霜,风飒飒兮木萧萧,话别故人天茫茫。
不知不觉,日斜西山,夜幕降临,天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宋林不为所动,雨水溶进他的眼眶,溶合了酸涩的泪水。泪雨的洗礼,浇湿了他的衣衫,同时也浇湿了他的心灵。
许久,夜已深,雨已停,宋林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墓园。湿漉漉的身子,头脑昏昏的醉酒,加上隐隐疼痛的内心,让他魂不守舍,几度撞上别人的车子。幸好别的司机反应快,才几次幸免。差点被撞车的司机朝他大骂,“操你娘的!”“狗日的!”“见鬼!”什么难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