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海外文摘·文学版》2018年第05期
栏目:名家新作
我的一生始终为以下三种激情所支配,对真理的不可遏止的探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止的同情,对爱情的不可遏止的追求。
——罗素(英国)
不久前,确切地说是2008年9月19日,我去了四川理县的桃坪羌寨。此刻的每分每秒,我的心都被震动、刺伤、感动和激励。我乘车从成都出发,经过都江堰、映秀镇、汶川县城沿途的激烈颠簸,甚至数次遭遇泥石流的袭击后,才在一片异常真诚和庄严的羌族村民举行的欢迎仪式中,走进了古老巍峨的羌族碉楼城堡。
这条连通古老羌族民族文化、生态生活与现代城乡文明的生命时间隧道,正在镌刻和沉淀着无尽的怀念和渴望。我直接地感受和看到大山与河流、森林与梯田、野生植物与珍奇动物,祖先的灵魂与今人的意志,仍然如同千年前,没有任何改变地呼吸着空气的清新流动,阳光的温暖照耀和天空云彩的自由飞翔。
捷克斯洛伐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说道:如果永恒轮回是最沉重的负担,那么我们的生活,在这一背景下,都可在其整个灿烂轻盈之中得以展现。
但是,重便真的残酷,而轻便真的美丽!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偶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
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大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半真的存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到底该选择什么?是重还是轻?
站在依偎着峻峭悬岩而凌霄耸立的羌族碉楼城堡前,我的心情是悲怆沉重的,眼睛里满含苦涩的泪花。尽管“5·12”大地震的强烈旋风和残酷的地震,山体滑坡,没有能动摇摧垮城堡苍老坚定的脊梁、高昂的头颅,但它的身上却也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这些羌族山寨的幸存者,大都是从倒塌的山峦碉楼、山镇废墟和劳作的田野上跑出来的。现在他们就在我眼前站着、坐着或蹲着,我好像也正在听见英国诗人布莱克说,我见过的一张张脸上,显出斑斑懦弱,点点哀怨。
是的,永恒轮回的说法,应当是表达一种生命的视角。那么,人在世界上无限重复的分分秒秒,又该如何去选择和承受生命之重之轻呢?
我试图在羌寨的碉楼城堡的遥远恬静和此刻的苍凉悲壮中寻找答案。
这些天,我就怀着这种愿望在穿越地震后残存的恐怖、尘埃、余震、飞石,让自己的心和眼睛进入更多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