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是个官,打工是个仔,这话从李相龙嘴里说出,像是骂我。
李相龙是我大伯的儿子,说来也奇巧,我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同时毕业去当兵,又同时复员被安置在乡上当“代职”乡干部,第二年两个人同时由“代职”转为“正式”,第三年他被提升为乡党委办主任,成了书记的贴身“大丫环”,我则当上了乡武装部部长。差别就从这时开始:他由主任升副乡长,由副乡长升副书记,势头直奔一把手的宝座,前程大家纷纷看好。而我却在武装部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五年。我和他争着当哥哥,争了二十多年也没争出个高低大小长短来,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官运亨通,自然而然地,可以叫我老弟了。
再后来就是精简机构,乡镇一级的要大量裁员,乡武装部也要撤销合并,想一想也是,一个中国腹地大山深处的小乡,要武装部干球事?撤就撤吧,只是这一撤把我撤得没了位置。真是没脸面也没意思,与其整天为那一份少得可怜的薪水发愁,还不如另谋出路。我主动要求下岗,我不干了,我打工去。
当时听说海峡西岸福建晋海驻军多,对当兵的有好感,我就跑到了晋海。当然,我到晋海找工打,多半还是春兰的原因,春兰也在晋海打工。
也就是说五年前我是打工仔,五年后我还是打工仔,打工五年没打出名堂,反把自己打进大牢“潇洒”走了一回。尽管我内心里有些想回去,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能两手空空地来,又两手空空地回去吗?我仿佛又走到了十字路口。
回不回去当村长,现在还真是个问题。
我在纸上写出回去当村长的理由:打工五年了,仍没打出名堂;是李相龙请我回去当村长。
我在另一张纸上写出不回去当村长的理由:打工五年了,还没打出名堂,是李相龙要我回去当村长。
写过后两相比较,回去与不回去的理由几乎竟然一模一样。我哑然失笑了:一个球,正面看它是球,反面看它就不是球了?
可李相龙的那句话,老是纠缠着我:村长是个官,打工是个仔。这样有真理的话,不该由李相龙来说,叫我如何服气?
我决定去找酒喝,在找酒的路上想起了马莉娅。
无论如何,我得见马莉娅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