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梅还带了她的堂妹广杏。广杏跟姐姐一道,那拨人就少了许多离愁别恨。
海城到了!
晚饭由广梅请客。
广梅说:都累了,随便吃点吧。广梅点了清蒸鲈鱼、什锦煲和榨菜蛋汤,还有四盘炒粉。一百多块了。雪芹想,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上她这份情。
广梅和吴娜合租了一套房,两室一厅。客厅不大,一张沙发,一台电视,墙上贴着几张女明星画子。
雪芹和吴娜同睡。吴娜脸上冷冷着。雪芹小声说:吴娜姐,给你添麻烦了。吴娜说:广梅想为你们省钱呗。
灯刚灭,手机就唱了。吴娜走到厅里接手机:喂,回来了,刚到。现在啊?不行不行。不好意思哦。雪芹觉得对方是个男的,正揣摩呢,吴娜回到房间说:明天帮你找个地方吧,不贵的。
雪芹说:好啊。
说话间,手机又叫起来,吴娜又跑出去。雪芹想,我在这块真是耽误她了。
吴娜回来,雪芹说:吴娜姐,我两眼一抹黑,你多指点。吴娜说:你去跑,挨门挨户碰运气。我送你一张地图。
雪芹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你和广梅姐在哪个公司?
吴娜冷冷地说:广梅没交待过你么?这地方不兴刨根问底的。你要记住,否则人家跟你翻脸。雪芹忙说对不起,我不晓得。
这一夜,吴娜的手机响了七八次。
雪芹六点就独自出了门。
海城是不夜城,一夜喧闹过后,此刻还在梦乡,所以现在的街上很冷清。雪芹没头没脑地走了一会,走到“豆浆王”,她要了一碗光面,坐在一角吃着。老板娘过来搭话:刚来啊?雪芹说,是啊,请问大姐,我找工作,该怎么联系?老板娘说:去“人才大市场”啦!宝安北路!
“人才大市场”九点上班,雪芹到时大门还紧闭着。等大门打开后,雪芹一下子就被寻职的人流淹没了。
雪芹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毫无结果。所有的公司都牛,起码要本科生。
雪芹从“大市场”怏怏地出来,决定到车公庙碰碰运气。车公庙挺远,到了已是中午。见一保安站在厂门前,她上去问。打听一下,招工么?保安说:当然招,长年招!
雪芹很高兴:太好了!那你看我行么?
保安退两步,眯了眼:你要做我的女朋友,我看行。
这个保安油嘴滑舌的,雪芹没心思跟他磨牙:说正事哩。
保安说:我也说正经的。你以前做过服装么?
没有。不过我可以学,我不怕吃苦。
能吃苦就行啦?这是个技术活!不好意思,我们不能考虑。
碰了壁的雪芹又去了电子厂、玩具厂,但都不愿接收。白跑了一天,雪芹打道回府。雪芹回来时,广杏正穿新衣裳走猫步。雪芹,你看,三折,便宜死了!雪芹见她的肚脐眼都露出来了,皱了皱眉:你是来赶集的?广杏笑道:慌什么呢?看你的脸像苦瓜,我猜你也没跑出门道。雪芹说:明朝我还去。
第二天,雪芹又到了“豆浆王”,这次,广杏也跟来了。
老板娘关切地问:昨天有冇进展?雪芹苦笑着摇头。广杏说:我们干脆就在她这儿做吧。雪芹问:老板娘,你这儿要人么?老板娘说:你们会讲白话么?就是粤语啦!不会啊?那不行哦!
她俩吃了早饭,出门往右拐,上了富民路。眼前一栋楼居然叫“太白大厦”,雪芹心头一热:广杏,这里面肯定都是老乡,不行就去找他们。
广杏说:拉倒吧你,我昨天就看见了。这名字是乱起的。广梅姐说这叫写字楼,里面尽是公司,什么人都有,就是没老乡。
雪芹的目光黯淡了:我想家了。广杏说:这才几天啊?
雪芹想:我怎么像过了几年了?昨晚又做梦,又上山,小苏如影随形。小苏暴瘦,上身如搓衣板。雪芹心疼,上前箍紧了他。小苏咳嗽了:叫你不要走,你偏走。一个人出门,两个人受罪……
见一家“惠子家政”的门开着,雪芹和广杏就走了进去。
刚出门,见到一位中年妇女。雪芹问:大姐,您要保姆吗?那妇女说是啊。广杏抢先一步:大姐,你要我吧。那妇女说:哦?我儿子读初一,我找的人,最好能辅导他数学。广杏支吾了,退了一步。她读过初中,数学却不开窍。雪芹说:大姐,要不我试一试?我当过老师。那妇女问:你会不会做湘菜?雪芹说:我不会。那妇女笑了,递过来一张名片——李美丽,区妇联主任。
天桥下有一只垃圾桶,一个背小孩的妇女正在那里翻捡,专注得像在超市。她忽然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又抓一把塞给背上的孩子。
雪芹边跑边喊:大姐,不能吃!快停下!妇女没有反应,又要去抓。雪芹赶紧掏出二十块钱送上去:别吃了,你去买几块面包吧。广杏也拿出一张十元钱递给那妇女。那妇女接过钱,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嗬!二位真是菩萨心肠啊!
雪芹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小伙子,二位小姐真是活雷锋,可惜啊!小伙子说。请跟我来。
三人来到垃圾桶边。小伙子努努嘴:自己看。
雪芹伸头一看,原来那妇女吃的根本不是垃圾,而是摆在上面的盒饭,还有菜,西红柿炒鸡蛋,正冒热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