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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米克是个不善表达不会露脸的男人,他个头不高,不精明,不健壮,不性感。但很个性。是那种类似于西部传奇里的忠诚、坚毅、执著、忧郁和深沉的个性。俩人恋爱时,陆静曾这样评价他:米克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性格要是再刚烈些、凶悍些,准会像荒漠牛仔,一露面就酷呆半条街。要么再忧郁些也行,像你这样的男人,眼睛里的忧郁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告诉你吧,是女人心里的秘密。你的名字也不错,很有想像力,米姓后面什么不可以叫,偏要叫一个克字,可就是这个克,一下就叫人记住了。米克说:为什么不说征服?陆静说:那太容易了,现在的女孩不征即服,没听说飞地恋爱?就是随时随地的那种,只要一个刺激的理由,新潮些再特别些,都足以让她们想入非非,夜不能寐,当红帅哥大多是由她们的崇拜诞生的。没人在乎真假,非理性的才是真实的,只要你敢创意,能做作到位。米克说:是吗,真这样,麻烦你在单位里给我广告广告,就说我米克有着忧郁王子的眼睛,大象的忠厚,可蒙犬的勇气和无血的心脏,当然还会赚钱,怎么样?陆静说:看把你花的,你以为你是谁,不就一名跑车的车夫嘛。

可就这位名叫米克的自以为能和忧郁王子媲美的卡车司机,在住院割除阑尾期间,和靓妞陆静结下了心缘。

说来荒唐,当时的陆静是外科护士,奉命给13号床的那个叫米克的家伙备皮,之所以叫他家伙,完全是由于他无理的傲慢。这里的病人,基本上是从一线下来的工人,他们长期在大漠荒野里作业,对护士小姐的服务感愧交加、受宠若惊,唯有这个米克,总像是刚失恋的样子,阴沉着脸,从不正眼看她们,而且刺儿头似的难缠。陆静也就不客气,在喊他备皮时语气不够规范。米克翻她一眼说:把刀给我,我自己来。她就有些挂不住了,在这病房里从没人对她如此无礼,脱口就说:这是医院,不是幼儿园!米克紧绷的脸一下就红了,瓮声瓮气道:我说了,我自己来!陆静火了:你搞清楚些,没人请你,是你自己来住院的,若是正常人,就该知道什么是成人的规矩……正吵着,值班主任来了,问怎么回事?大口罩捂脸的陆静吭巴了一下说:13号床的病人拒绝备皮,他……他还……她突然就转身,说不下去了,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当时,医院正搞医德医风教育,奖金、职称都与此挂钩,与病人争吵是忌中之忌,扣分相当严厉。

就在这时,绝对出乎陆静意料的事发生了,这个叫米克的家伙,竟然说:对不起,是我的错。她以为听错了。但他确实是这样说的,他还对主任说:非常抱歉,这事与她一点关系没有。她很惊讶,心里不禁有些歉意之外的感激。但当主任一出门,她以温和了许多的目光看着他,要求他对自己的工作给予合作时,他再一次绝对意外绝对粗暴地对待了她。他径自从器械盘里拿起保险刀,以不容改变的神态,低声恶气道:我说了,我要自己来!这一次,陆静有了羞辱感,她二话没说,转身走了,心里咬牙切齿发着狠,如果她不是护士,如果她处在能拿他的位置上……走着瞧,报复注定是迟早的事。

手术后,来看米克的人不少。陆静还是他的护士。她发现这个目光忧郁、行为怪诞的家伙,虽说讨厌可心肠不错。当时的职工医院已经对外开放,附近的农牧民前来就医的不少,和他同住一病房的就有两个,一个胆结石,一个胃切除,都是贫困户。米克便把朋友们看他的礼品大多给了他们。什么奶粉啦鸡鸭水果罐头啦,等等,弄得人家千恩万谢,他却没知没觉地阴沉着脸。这个发现使她心里很不平静很不舒服。一天夜班,护士小刘对她说:陆静你发现了没,13床那个叫米克的小伙子眼睛极像罗伯特·巴乔。陆静说:巴乔是谁?小刘大惊小怪道:你怎么连巴乔是谁都不知道?难道从不看足球吗?陆静承认从不看足球。小刘不无遗憾道:那就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只能告诉你,大名鼎鼎的巴乔,是意大利足球队的10号,世界足球先生,重量级的偷心高手,而且从不让爱他的女人失望……第二天一早,陆静打电话给男友,问他什么时候有意大利的足球比赛,让他找几本足球杂志给她看。果然,那个扎着一条小辫的巴乔,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猛一看,的确与这个叫米克的家伙非常像。当她看完有关巴乔的文章和他踢球的一大组照片,真的就喜欢上了他。但她依旧反感米克,对他耿耿于怀。

米克出院那天,陆静根据医嘱破例对他说了些常识性的出院后应注意的事项。不知是不是她没戴口罩的缘故,米克的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光亮灼人。这使陆静十分得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很是骄傲,很有女人味地向他告别……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报复,她只是本能地要这样做。至于是否为此付出代价,是否引发某种故事,根本不在她的意识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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