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萧云初古怪地看向理直气壮的何芳，还有目光有些闪烁不敢和她对视的黄大贵，最初的惊讶过后便冷静下来：“我可能理解错了你们的意思，麻烦你们再说一遍。”
何芳再次兴致勃勃开口：“我说，想让我们家娃子和子晨子曦一起读书识字。”
萧云初一挑眉，心里有些猜测，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哦，那是好事啊，那就去请先生，或者把孩子送去学堂就是了。”不管怎么做，这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扯不到她头上来才对。
何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看你这，不拿我们当自己人了不是。”
“……”萧云初表情更怪了，本来就不是自己人好吧，跟你们很熟吗？
“你家这位唐先生听说学问可大着呢，不比那些学堂里不知道有没有功名的先生来得强吗？再说，何必舍近求远啊，真把孩子送去镇上或者更远，我们也不放心，怕在看不见的地方孩子再受了什么委屈。”何芳面色看起来颇为自得，仿佛觉得自己想到了绝妙的好法子似的。
“我们也不会白辛苦唐先生，平时会时不时地给送过来一些他爱吃的蔬菜或者给送过来点口粮都没关系。”
萧云初差点嗤笑出声，她家还差那点口粮给唐景阳？关键是——
“为什么？”或者说，凭什么？唐景阳好像是她私人花钱请来的吧？
何芳理所当然地笑了：“什么为什么？谁家的孩子不想读书识字，以后能出息啊，我们当父母的也就这点盼头。哎，我和大贵都不想孩子以后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就当个目不识丁的泥腿子。”
萧云初不置可否地扯扯唇角，这不是还用拽个成语吗，也算不上目不识丁吧？
说什么会送点唐景阳的口粮，变相地就是想说不掏钱是吧？倒是挺聪明的，知道唐景阳比一般学堂里的先生厉害，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想让孩子出息了能从这小村子走出去的期盼，就是这动脑筋的方向是不是有点一言难尽？
萧云初很纳闷，是不是自己之前给了村里人什么错觉，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便宜很好占？
“抱歉，这位嫂子，你这个要求我怕是不能答应。”
满心以为自己能成事，连道谢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的何芳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旁边一直默不吭声却心怀期待的黄大贵面色也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答应？”何芳的声音不由变得有点大，眼神也透出不满来。
萧云初眼神更冷淡，“唐先生要专心教子晨子曦，没办法分出心思再教其他孩子，我怕一旦分心，子晨子曦那边他就不能全心全意教导了。”那她岂不是白花了钱？
再说，这话她已经说得够留情面了，唐景阳本就是她花钱请的，凭什么让别人沾光占便宜？凭你们脸皮够厚吗？
她知道村里的人未必是真有什么坏心思，更不是大奸大恶，但有时候这些人生出来的那点小心思也着实让人烦躁无语，她可没那个心思和他们多费口舌，态度表现地极为强硬。
“抱歉了，两位，你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多少诚意来，不是她不尊重或者怎么，而是认为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本就不需要对眼前的人抱有歉意。
何芳的脸色越发难看，目光里也逐渐浮现出火气来，“你怎么——”
“好了！别说了！”黄大贵赶紧把她拉住，低斥：“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走，等着人家赶不成。”
萧云初权当没听出对方那股故意说给他听的口气，冷眼看着他们二人拉拉扯扯地往外走，一边走，何芳还一边大声抱怨，“你拉我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她听听她说的，也太不厚道了，多加一个孩子唐先生能麻烦到哪儿去，说到底，我看她就是怕我们家娃子也跟着读书后，学的比他家孩子好！见不得别人好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黄大贵虽然心里也有点不满，但更多是尴尬和狼狈，越发后悔昨天没能拦住自己媳妇的决定。
“这些人脑子里塞得都是稻草不成？”背后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萧云初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凤云修阴沉着脸看向黄大贵夫妻俩离开的方向。
他早知道乡野之处的百姓们多愚昧，不明事理的多，但如此厚颜无耻上门来想沾光的行为还是让他颇为不快，唐景阳本就是他专门找来给子晨子曦启蒙的，如若不然，凭唐景阳的学问水平，会到这乡野地方来？那对夫妻怕是这辈子都未必有能接触到唐景阳的机会，更遑论还想分文不出地就给他硬塞个学生！
最可气，那女人竟还敢给小初甩脸色，甚至反过来指责她的不是！
要不是方才黄大贵动作快，他怕忍不住要出手给他们点教训了！
在他身边，子晨子曦也出来了，看起来同样不怎么高兴。
子晨板着脸道：“娘，我以后不和黄小虎来往了。”
黄小虎正是黄大贵家的儿子。
萧云初虽然平时不怎么关注银月出现以前都有哪些村里的孩子往他们家跑，但对这个其他孩子叫‘虎子’的孩子却有些印象。
黄小虎最初似乎是和村长家大孙子壮壮很要好，后来壮壮和子晨成为小伙伴以后，黄小虎便也自然和子晨玩到了一起，孩子挺淘气，但性子还算不错，因为和壮壮一样比子晨大了一岁，平时玩点什么都会让着子晨，尽管子晨对那些玩乐的设施并不像村里孩子那么热衷。
孩子本身是个好的，奈何他父母动了这种心思，今天两边关系闹僵，黄大贵两口子心里分明对她有了不满，难免会影响到孩子，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子晨子曦读书后懂得越多，孩子本身也会察觉到差距，未尝不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你自己斟酌就好。”萧云初没有劝阻。
子曦这时也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他们家的人是坏的，以后不让黄小虎来我们家玩了！”然后特别出人意料地拉了拉凤云修的袍摆，仰头老气横秋地说：“你不是喜欢娘吗，你要是能保护好娘，不让村子里的人欺负她，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机不可失啊！”
凤云修：“……”
“噗……”
原本不怎么好的氛围被子曦这么一句话就给冲散了，其余三人都忍俊不禁地看她，神色放松了下来。
凤云修好笑地戳戳子曦肉嘟嘟的小脸，在她不满地瞪眼时开口保证：“子曦放心，我肯定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娘。”
“可别光嘴上说，要做得到才行！”
“当然。”
萧云初看着他们父女俩说话，忽然觉得，家里多个男人，还是凤云修这样的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黄大贵两口子，她都那么明确地拒绝了，想来也不会好意思再上一次门，很快便被她抛到了脑后去。
只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的执着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