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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告别

扭伤了脚腕其实没啥,因为道观里还住着一个孙大神医。孙大神医两贴药下来,胡菁又能走会动了,就是在“跑”“跳”上还有些欠缺。

与成为李大神棍的学生相比较,胡菁更愿意成为孙大神医的学生。可是在这医药方面,胡菁的悟性实在有限,几天时间学习下来,连什么叫做“弦脉”“滑脉”都分不清楚。

这天与胡梨正帮着小道童在道观门口晒药草,有两个人气喘吁吁爬上山来:“这位道长,孙真人可在?”

小道童明月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说道:“我师父不在,今天去城里给人看病去了,这位大爷,您要看病,还请明天再来,如果是急病,还请赶紧去长安城找大夫。切莫耽误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抹了一把汗,笑着说道:“能有什么急病,不过就是人老了,要调理调理,明天来找孙大夫也一样。走,咱们下去吧。”

边上那个小伙子提醒道:“父亲,明天再来,如果封了路怎么办?您老人家走一趟也挺累的,不如您留在道观住一个晚上,好不好?”

那老大爷也是愣了一下,才转头看着明月与胡菁两人问道:“在紫阳观住一夜,多麻烦人家。”

小伙子忙笑道:“我们可以奉上香油钱。”

胡菁皱了皱眉,问道:“明天怎么会封路?”

“明天吴王殿下要返回封地啊。”那小伙子叹了一口气,“上次肃王殿下去封地,为了让肃王殿下浩浩荡荡一群人马走得顺畅,京师顺天门这边,封了整整两个时辰!明天是吴王殿下,这位吴王殿下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要回京,也肯定大马车小马车的,那时候还不封上两个时辰?”

吴王殿下,李承源?胡菁面前浮现了那坐在墙头吃瓜子的笑脸,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吴王回来没多少日子吧,这就回去了?”

“这不,也差不多二十天了呢。”小伙子兴致勃勃,给胡菁扫盲,“本来人家说,吴王殿下这次返回京师,本来是可以住到杨淑妃娘娘的四十大寿再回去的。但是谁叫他回京之后还不安分呢,这不,招惹了安国县主殿下。安国县主是什么脾气,她是敢提着长矛闯皇宫的人,她知道了还不大闹特闹,这不,皇上就赶紧将吴王殿下打发回封地了。”

大约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有一种八卦的嗜好,而且喜欢将八卦往夸张里传。明月吓了一大跳,担心地看着胡菁;胡菁笑了笑,就好奇地问:“他与安国县主,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得罪安国县主了?”

那小伙子笑道:“这安国县主,不是惊才绝艳吗,不是长得闭月羞花的吗,因为长得太好了,所以全京师都曾有她是狐狸精的传言……那传言当然是假的,但是你想想,能被人传成狐狸精的人,该有多少美丽?姑娘,你也算是长得好看的了,但是与那安国县主一比,就被比下去了……”

胡菁好奇地问:“难道你见过安国县主?”

那小伙子说:“见过,当然见过。我在朱雀大街摆了一个小摊子,那天安国县主带着大家去皇宫的时候,我就跟在最前面!”

跟在最前面,见过安国县主……胡菁只觉得面前有乌鸦呱呱飞过。

胡菁终于又问道:“那安国县主,长个啥样?”

那小伙子说:“这我能说,最近长安大街上说书先生说的都是安国县主的事儿呢,我都能背诵下来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胡菁:“我听说那安国县主才十二岁,身量都还未长足……”

“谣传,那肯定是谣传!胡菁县主身量肯定长足了,否则怎么能成为倾国倾城大美女……”

小丫鬟胡梨在边上听得有点晕,她终于深刻地认识到胡菁偏离话题的本事。

其实也不是胡菁偏离话题,是女人对于谈论自己的外貌,尤其是称赞自己的外貌,有一种异样的执着。作为女人,胡菁也不例外。

胡梨打断了两人关于胡菁相貌的讨论,问出她作为旁观者最关注的话题:“这位大哥,你还未曾说起,那吴王殿下如何得罪安国县主了?”

那小伙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全长安城都传遍了,你们可不能外传。否则被长安府抓住,不是玩的。安国县主前一阵不是遇到了刺杀是不是?被吴王殿下所救是不是?后来有人说,派人刺杀安国县主的人,其实就是吴王殿下,吴王殿下是想要为自己挣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好与安国县主拉近关系,却不想安国县主获救之后,根本没有理他,多半是知道他道貌岸然的假惺惺面孔了……”

胡梨没有听见那小伙子后面的话语了,她担心地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县主娘娘,叫了一声“小姐”!

却见胡菁的眼睛熠熠生光:“你们说那件案子,其实与二皇子殿下无关,却是三皇子殿下一手导演?”

“导演”这个词穿越了时代,但是那小伙子听懂了,忙不迭点头,说道:“你想想,如果正常发展的话,这件事,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是不是吴王殿下?安国县主殿下是什么人,人家说是天女下凡,如果能得到安国县主的青睐,那真的是一生受用不尽……”

胡梨忍不住呵斥道:“满嘴胡说八道!”

胡菁拍拍手,站起来,对那小伙子说道:“故事说得挺好,你上山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个故事吗?”

上山来的小伙子,莫名其妙看着胡菁。胡菁再不说话,伸手就抓住了边上一根晾晒衣服的竹竿,像毒蛇一般,冲着那小伙子刺过去。

小道童尖声大叫。胡梨尖声大叫。但是胡菁那势头,却是丝毫不知止住!

眼看就要将那小伙子戳出一个透明窟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那小伙子身子一个铁板桥往后倒了下去,随即一个懒驴打滚,躲开!

那老年人一个干嚎,扑上前去,将胡菁手上的竹竿抱住!

身材矫健,竟然不像是老人!

而在此时,来不及反应的胡梨与小道童明月两人,也拉手拉脚要将胡菁抱住;胡梨尖叫道:“小姐,不要杀人!”

这么一阻碍,那老人和小伙子,就飞奔下山去了。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胡菁叫道:“那是奸细!”

胡梨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胡菁脚腕受伤跑不动,小道童明月就连忙吹响哨子,然后往山下追去。

至于胡梨,弱不禁风,比她那受伤的小姐还要孱弱三分,刚刚追出去,就被胡菁骂了回来。

李淳与程花花从道观里飞奔出来,李淳在前,程花花在后,带着一群道士仆妇,一溜烟追下去,只是让胡菁失望得很,半晌之后,一行人空着手回来了。

回到房间,崔夫人对胡菁说:“这事儿我们早就听说了,就是没敢告诉你。你既然不信,那就好了。”

胡菁说:“原来京师之中这种传言,你们老早听说了,于是就想办法将我骗到山上来,免得我又闯祸去。”

程花花颇有些不好意思,崔夫人却是面不改色,说道:“哪里会呢,与你有关的事情怎么会瞒着你,只是想着长安城里纷纷扰扰的,不如山上安静,如此而已。”

胡菁说:“母亲,我明白了,原来要成为长安名媛,说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是必须的。”

崔夫人说:“孺子可教也,母亲心中深感安慰。”

程花花终于无奈地瘫倒在床上,说:“母亲,麻烦您老人家说话正经一点好不好。”

崔夫人叹了一口气,说:“正经,我如何不正经,这是最正经不过了。女儿啊,要在这长安城里生存,靠着大板斧是不够的,还得靠着厚脸皮,靠着忍耐力。三皇子设计陷害你的事情,市井传言,是有鼻子有眼,但是没有十二分的把握之前,你先不要喊冲喊杀好不好?”

程花花唰地坐端正了,说:“母亲,这市井流言也能相信?这不是人家传出来,故意坑害三皇子的吗?”

崔夫人说:“市井传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认为这是假的,但是再仔细想一想,这事情逻辑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胡菁说:“那刺客将我骗上马车,没有第一时间将我杀了完事,可见他们的目的不是在杀我。”

崔夫人说:“刺客竟然敢大着胆子做这等事情,对周围道路肯定摸熟了,什么路都不走,偏生要走经过吴王府邸的后门小巷这条路。”

胡菁说:“吴王殿下平时都在巴州,那天偏生从巴州回来了,从巴州回来,应该第一时间去皇宫请安,可是他偏生说时间太晚就不去了。”

崔夫人说:“那刺客之前都没想起要杀你,到吴王殿下的后门口的时候就想起要杀你了,这个转变也是够快的。”

胡菁说:“吴王殿下的家丁动作非常快捷,救命的时候简直是千钧一发。”

崔夫人说:“世界上没有太巧合的事情,很多巧合,其实出自人的安排。”

胡菁说:“他也有犯罪的动机,他身份尴尬,与我结交,就等于多了一个在朝廷上立足的筹码。”

崔夫人说:“还有一条,他巴州地方,民风彪悍,地方官吏与地方乡绅把持整个地方的事情,他一州之主还要看人脸色。与胡菁结交,就是与武将群体结交,将来有什么事情,也多了一个可以求援的地方。”

程花花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么说,做这件事的人,还真的可能就是吴王殿下?妹妹,你说不定真的冤枉了二皇子了?”

崔夫人说:“不好解释的是,为什么刺客会出自大王庄。”

胡菁说:“刺客虽然出自大王庄,但是刺客的真实身份不一定是大王庄的人,据说他们是几个月前才投奔大王庄的,如果刺客还活着,分辨分辨他们的口音,说不定还能有收获。”

崔夫人说:“不好解释的是,如果刺客背后另有主谋,那长安府为何要急着将刺客给灭了口?”

胡菁说:“那是因为长安府发现,这刺客虽然出自大王庄,但是真正身份却是三皇子殿下的人。这不但关系到皇子陷害功臣的问题,还关系到皇子陷害皇子的问题,作为一个小小的长安府尹,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两个刺客杀了,给自己落一个无能的罪名,却免得卷入宫斗漩涡。”

程花花叫起来:“还真的是三皇子?一切都能解释!”

崔夫人说:“他自己也承认过,当初在巴州到时候,他也曾故意泄露胡菁的行踪,陷害胡菁,然后借军方的力量打击地方豪强。”

胡菁说:“也就是说,这种手段是他常用的手段,这次刺杀案主谋是他,一点都不奇怪。”

程花花说:“天哪,难道三皇子真的这么坏?”

胡菁说:“虽然这事情不知真假,但是制造者流言的人肯定不怀好意,他是希望我闯到三皇子家门口再闹腾一场,与三皇子结成死敌。”

程花花吐了吐舌头,笑道:“只是他们想不到,我们竟然将你带到山上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道德经。眼看着吴王殿下马上就要回巴州了,这事情很快就要过去了,所以特特意派人上山来,将流言传给安国县主听见,希望安国县主这个火爆性子,立马杀下山去,最好将吴王殿下一槊戳死了才好。”

崔夫人笑道:“只是那传播流言的人,真的没有想到,胡菁你果然是火爆性子,差点将那两个奸细当场宰杀了。”

程花花说:“既然有人喜欢我们闹事,我们偏生就不上当,那幕后传播流言的人,一定气了个半死了,哈哈。”

大家就笑了笑,既然说开了,崔夫人也很欣慰的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早上起来,程花花还在努力穿衣服呢,话说这衣服是越来越小了——就听见胡梨那惊慌的声音:“大小姐,大小姐,县主不见了!”

程花花“砰”一声就从床上弹跳起来,然后听见“嗤啦”一声,珍珠扣子都裂开了,咕噜咕噜掉了一地。丫鬟们惊呼了一声,急忙去寻找,程花花利索地将穿了一半的外衣一撕,扔地上,叫道:“拿骑马装过来!”

这才问道:“怎么了,四面都找过没?”

胡梨声音里带着哭腔:“夜照白不见了,梨花枪不见了!”

话说胡菁来到山上,李大神棍很喜欢胡菁,就将自己少年时代用过的梨花枪送给了胡菁。这梨花枪倒也不是什么神兵,只是那杆子比寻常的兵刃稍稍牢固一点点而已。

胡菁平日也喜欢拿着梨花枪耍一耍,但是都在山上啊。何况她的腿脚也还没有好利索,这下会到哪儿去?

程花花说:“不急,或者是拿着梨花枪骑着夜照白下山练一圈再回来呢,话说骑着马上山下山却不是容易的事儿,一定还在山路上,你先去禀告母亲,我这就去追!”

可是心越急,腰间那纽襻子就越不容易系好,程花花索性也不系了,随意拿了一根带子往腰间一扎,就冲出去了。

山上山下都没有人。

程花花就直接冲到了去南门的那条路上。

昨天一家人分析说:那场绑架案子,很有可能是吴王殿下下的手。

昨天一家人还分析说:幕后传播流言的人,很希望看见胡菁与吴王殿下撕破脸的样子。

能分析出后一条,程花花与崔夫人都感到非常欣慰,认为胡菁不会去找吴王殿下麻烦了。

但是她们忘记了,胡菁的性子是火爆的,胡菁是受不得半分委屈的,胡菁的眼睛里,是揉不进半分沙子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胡菁很聪明,能举一反三能闻一知十,但是崔夫人认为这样就能将胡菁培养成自己第二,很显然,崔夫人想多了。

程花花骑上马就往山下追。

但是骑着马走山路本来就是一件相当为难的事情,控制着两百斤重的身体骑马下山更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程花花虽然看见了下山的马蹄印,但是连胡菁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五更的时候,城门开了。排队等在城门口,想要进城的人,一致往两边散开,因为吴王殿下的车队正往外面走。

行李倒是不多,也就三辆马车;策马的护卫也不算多,也就三十七八个人。吴王殿下就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那么读者要问了,既然只有这么一丁点人,这么一丁点东西,连前几天肃王殿下出京时候的百分之一规模都还不到,那大家为什么还要让路?

傻瓜,吴王殿下可是皇帝陛下的儿子啊,皇子陛下的儿子再不摆架子,也是龙子,看见那高高的杏黄旗了还不让路,你等着被守门的兵丁抓起来打屁股么?

胡菁单人独骑,手持梨花枪,就这么站在城门口。

四面空空荡荡,胡菁就看着对面门洞里,李承源一行人,正迎面而来。

马蹄得得,车轮辘辘。四面惊呼的声音响起,有人尖叫:“那是安国县主殿下!”

在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自己的知名度竟然这么大了,胡菁深感欣慰。

四面兵丁的惊叫声响起,守门的校尉面无人色。天哪,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儿了,安国县主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地点,来找吴王殿下的麻烦!

选项一:吴王殿下杀了安国县主。看起来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因为吴王殿下人多势众。其结果:吴王殿下挨了一顿训斥,安然无恙,自己这个刚好在这里守门的校尉人头落地。

选项二:安国县主一枪捅死了吴王殿下。其结果:皇上龙颜大怒,自己这个刚好在这里守门的倒霉校尉陪着安国县主一起人头落地。

选项三:安国县主与吴王殿下两败俱伤。其结果:安国县主与吴王殿下经过一段时间调养之后安然无恙,自己这个倒霉校尉被迁怒,人头落地。

脑子急速运转,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分析,倒霉校尉发现,只要打架事件发生,自己的人头一定会落地!

边上的副手叫道:“上弦,备战!”然后怯生生问:“咱们……到底帮哪一边?”

不用选,没法选,帮哪边都是一个死。

校尉大人气急败坏呼喝:“不许上弦,不许拿枪,不能激怒两位殿下……两位殿下,求求你们,千万别打起来啊……”

只是两位殿下谁也没有理睬这个小人物。

是啊,在大人物眼睛里,即便是在安国县主这等还没有多少大人物意识的大人物眼睛里,一个小小校尉的求告,无关紧要。

胡菁长枪往前一指:“李承源,出来,我要问你一句话!”

骑马在前的护卫,一声低喝,盾牌已经集结成墙,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露出来,枪尖闪着寒光。

胡菁嗤笑了一声:“李承源,你不敢见我?”

李承源躲在盾牌后面,慢条斯理,气定神闲:“不是不敢见你,只是觉得没必要见你,我又不欠你的,你说要见我我就给你见,我多没面子……”

好吧,城门四面,静静悄悄。李承源无赖惫懒的声音,四面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失笑,说好的英姿飒爽,说好的玉树临风,说好的临危不惧,说好的义正词严呢?

我们小板凳都准备好了,您就给我们看这个?

校尉大人当下松了一口气,默默祈祷上苍,这样下去就挺好。

吴王殿下,过了这一遭,我给您一天上十二柱香。

胡菁又是一声笑:“李承源,人家说,那件案子,是你试图绑架我。你不敢见我,说明这事儿就是你做的亏心事!”

李承源苦恼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说这事儿我是被人冤枉了,你相信吗?”

胡菁说:“你出来与我打一架,我就相信了。”

李承源哈哈笑起来,叫前面的护卫:“将方阵散开!我与安国县主谈谈就回来。”

前面的护卫将盾牌放开。李承源策马上前。

可怜的校尉大人,小心肝又扑通扑通跳起来。

吴王殿下,你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脑子就抽风了呢?

千万,千万,别打起来啊,吴王殿下,过了这一遭,我给你一天上二十四柱香!

四周的看客们,都已经选了安全的位置,开始兴致勃勃地看戏。

传说中的阴谋,结局就要在自己面前上演,等下回家去转述给邻居们听的时候,该多少有面子啊,想想也叫人血脉贲张。

胡菁看着前面。

骑在马背上的少年已经换下了那一幅惫懒神态,眼神之中竟然有了一种清澈而坚毅的锋芒:“我是说,我是被人冤枉了。”

胡菁看着面前的少年。那看起来似乎非常熟悉的眼神,似乎要将胡菁拖入过去的梦魇里……就在那一瞬间,胡菁甚至恍惚觉得,自己看透了那少年的内心。

然后,胡菁嫣然一笑,说:“我知道你是被流言冤枉了。”

李承源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胡菁说:“我相信你,从未怀疑。”

胡菁说:“我来见你,只是想要见你。”

胡菁说:“既然见到了,我就走了。”

胡菁说完,转身策马,潇潇洒洒,走人。

四面……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传说中的惊天大战呢?

我等了那么久的你死我活呢?

拜托,你留下这么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就转身走人了,我怎么去摆龙门阵,去吹牛皮,去收获隔壁寡妇那仰慕的目光?

唯一一个深感欣慰的就是校尉大人了,他深深觉得,肯定是上苍听见了自己的祈祷,等下我就去附近的佛庙和道观,每路神仙都上三柱香,可别漏了。

胡菁转身走人,后面却传来李承源那悠悠然的笑声:“我也相信你,从未怀疑。”

胡菁诧异转身,却听见后面恬不知耻的声音:“我相信你不会找我打架,因为你打不过我。”

好吧……身后的小心肝碎裂了一地。

那是无聊的看客们,本来已经血脉贲张等着深情而暧昧的言语,却等到了这么令人心碎的一句话。

正所谓期望值越大,失望值也越大。

胡菁想不到,自己给李承源设计了一个陷阱,李承源居然这么轻易就解开了。

是的,传说中的镇国之宝,传说中的军国重器,胡菁胡大小姐的青睐当然不同寻常。

在城门口,说这么两句话,足以让整个京师权贵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承源身上。有了胡菁那句暧昧朦胧的话,李承源接下来的日子,尾巴肯定要夹得更紧一些。

但是……自己的报复,竟然被他轻易化解。

胡菁盘点着自己来到古代的收获。

亲人一堆。这个对象很清晰。

仇人一堆。这个对象非常模糊。现在很明确的,只有肃王殿下。这个仇家,也许是自己找来的,当然,也许自己根本没有冤枉他。除了肃王殿下之外,肯定还有幕后黑手,这个黑手,也许只有一只,但是也许有四五只。

还有态度不明朗的,比如金城公主殿下。

胡菁觉得,自己穿越之前肯定得罪了哪路神佛。要不,怎么阴谋接二连三跟着自己来?

肯定要调查,不调查清楚,我睡不着觉。

好在胡菁也不算没有调查的渠道,她联合了一群武将家的二代弄了一个烧酒作坊。崔夫人进了一趟皇宫,走了一趟夫人路线,皇帝陛下终于御笔写了一个“天下第一酒”的招牌,就挂在作坊的门口。

胡菁的远大目标是要将烧酒做遍天下,当然,目前的主要目标,就是让全长安都吃上胡菁家的酒。

为了技术保密,程花花他们都是动用自己家的家丁家将来做事;在长安城外建了一个大作坊,那些做事的家丁家将,拖家带口住在里面,再不外出,几乎与外界隔绝了。

程花花在主持管理,每天拿着一堆竹筹在算每天的收入支出,全身的肥肉都减了十多斤。见胡菁实在太清闲,就将账册一股脑儿全都抱过来,塞给胡菁。看这古代的账册,胡菁也头疼,当下将合伙人全都汇聚起来,让每家拿出几个信得过的人,开始自己的培训大计。先是四柱清算法,再是分销责任制,再是连锁店计划,一个全新的商业构想,展现在这群古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惊叹胡菁那过人的经商才能,但是胡菁却是显得宠辱不惊。那是,现代人回到蛮荒时代去经商,的确有欺负古人之嫌。

胡菁又将长安城里各个连锁店的伙计都集合起来,展开系统培训。从坐立行走开始训练开始,一个目标,将所有的伙计都培训得赏心悦目。

众人都认为胡菁太过小题大做,但是胡菁却是笑笑不语。

因为在伙计培训之中,胡菁已经撒下了自己的耳目种子。

这天正在接受李大神棍的道学教育,却听见前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声响:“皇上……皇上口谕,请安国县主……回京,皇上说,找到安国县主的身世了……”

我是穿越者,我莫名其妙在一个冬雷震震的天气里出现在军营里,我在这个时代还能有什么身世,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是无可奈何,胡菁还要摆出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回长安城,进皇宫。

胡菁带着胡梨,进了御花园。已经是暮春天气,御花园中已经谢了春红,四处一片阴阴的繁荣。

徐贤妃就在亭子里接待胡菁,旁边坐着的,还有靖江王王妃。当然了,有脸盲症的胡菁并不认得,不过有徐贤妃介绍。

靖江王是皇帝的叔叔,不过靖江王的王妃年纪却是不大,也就三十来岁罢了。看见胡菁,笑着说道:“果然是天姿国色,我见犹怜。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可怜呢?”说着话,就忍不住抹去眼角的眼泪,又说:“好了好了,现在就能得知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了。一个女孩子家,常年以道观为家,也是不妥的。”

虽然心里很不耐烦,胡菁面上却依然是和煦的春风:“王妃娘娘,其实,我义母和姐姐,这些日子在道观里陪着我修道,丫鬟仆妇,将我照顾得周周到到,也无所谓妥不妥当的。”

……崔夫人的教导,如沐春风,如沐春风。

靖江王王妃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当下只能讪笑说道:“那是,那是。成国公夫人照顾人,那是出名的周到,家里一群孩子,都是长得又高又壮。”

徐贤妃知道,靖江王王妃,是一个小户出身的,没什么见识。不忍心看着她继续攻击崔夫人,当下就打断了她的话:“王妃可是得到了什么证据,证明胡菁的身世?”

靖江王王妃笑着说道:“说起来,这孩子与我们皇家,还真的有些缘分。你也知道,我们靖江王,是最为乐善好施的。就在十多年前,有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前来靖江王府求助,自称是当地官员田湾的外室,姓胡。本来日子也挺安生的,却不想被正室夫人得知,正室夫人要打杀女孩,请我帮助。我看着可怜,就将她们收养在靖江王府里,养了四五年,等到孩子六七岁的时候,那个田大人终于得到消息,决定要将孩子接回去。我将那田夫人叫来,教训了两句,田夫人也低头认错,答应好好待她母女,我这才给了她母女几百贯钱,让他们回去。结果等到了去年年底,那妇人又来了,告诉我说,田夫人不能容人,田湾刚死,她就将母女俩赶出家门,可怜的孩子,在半路上与母亲失散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胡菁强忍着不适听完了靖江王王妃的介绍,问道:“您是说,我就是在您家养了四五年的孩子?”

靖江王王妃笑了一下,说道:“说是在我家养大的,说实话一年到头我也没见过几次。那胡氏一直在我家厨房里干活,我家上下都是认得的。直到今年二月,朝廷为了给安国县主找亲人,将消息印在邸报上,传遍天下,我才看见了。我家那个可怜妇人胡氏,看见了邸报上的画像,一下子就将邸报给抱着了,说:这是我可怜的女儿!于是,我就带着胡氏进京来了。现在看见你,与胡氏长得还真的有几分像,唯一不同的,就是胡氏的女儿叫田菁,你却叫胡菁。”

徐贤妃看着胡菁的脸色,笑道:“倒也说得通,因为被嫡母赶出家门,有志气的孩子就改了亲生娘亲的姓氏。只是靖江地方,与松州地方,相隔这么多路,胡菁单独一人,要穿越千里万里,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靖江王王妃抹着眼泪说道:“这不,我们想着也不大相信,这可是怎么才能做到呢?只是这孩子既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这些都不知道了……据我猜测,是漫天神佛保佑,或者是有神佛用了隔空摄人的法子,给了这可怜的孩子一个惊天本事,还将她送到松州前线去立下大功。”

好吧,漫天神佛真给力。

胡菁笑了一下,说道:“是的,我已经忘记了。”

徐贤妃笑着说道:“那就先请胡氏过来,大家见见面?”

靖江王王妃答应了一声,招招手,就看见紫藤花花架后面,飞奔出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女子来:头上插着三根步摇,正扑簌簌作响;脸上擦了三斤脂粉,正扑簌簌掉落;身上穿着一件锦袍,上面用三色丝线绣了三朵大红牡丹,很刺眼很贵气很诡异。

女子胡氏,飞奔上前,一把就搂着胡菁,眼泪鼻涕都抹在胡菁的脸上:“我可怜的孩儿,你可还认得娘亲么?……我可怜的孩儿,这几个月,你可经历了什么啊……可怜的孩子,你都瘦了,那天杀的王夫人,她活生生拆散了我母女俩啊……”

胡菁努力适应着那女子身上的气味,抬起诚恳的笑脸:“可是,夫人,我不是你女儿啊。”

“你是我女儿,你是我女儿,你就是我女儿!你就是再变我依然认得你是我女儿啊,即便你七老八十……”

“我是说,我不是安国县主,你抱错人了。”胡菁的声音很冷静,她推开那个妇人,指着边上站着的胡梨:“诺,那才是安国县主。”

胡梨懵了。

徐贤妃懵了。

靖江王王妃也懵了。

“我……”那妇人抹了一把眼泪,讷讷说道:“我心情太过激动,竟然认错人了,我可怜的孩儿啊……”

她一把抱着胡梨哭了起来。

胡梨的额头浮现出肉眼可见的黑线。

徐贤妃的面前有十二只乌鸦排队飞过。

至于可怜的靖江王王妃,她面前的风景已经被清空了,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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