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林成祸，养了二十多年的棋子，也可毅然决然丢掉。
利益与命，自然还是命。
“姑姑，本订下月让你我成婚，那是个好时节，九月里，不太炎热，亦不太冷，穿嫁衣正正合适，说不定还能碰上合欢花开。”她的声音平淡，头埋在他的胸口，却好像在说一种幻想奢求，是与自己无关的事。
“嗯，那要尽快量你的尺寸，嫁衣你与额娘一起选。”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坚定。
“王爷。”她摹地抬头，四目相对，对上那双好看又清凉的眸子，本来已经调整好的情绪和声音，都变得晦涩起来，“其实，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可能我的死，意味着生。
可能有，会去到别的地方，可能这根本就是一场梦境，她会在小时里醒来。
男人眼睛一怔，随即心疼充斥，手将她的卷发别到耳后，“不要乱想，我会带你出去，要迎娶你，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爱自由，我便带你看尽所有的河山。”
林夕眼神闪烁，摇头，“我若不是我，你可还会对我动心？你面前的林夕，不是真正的林夕。”
是一个死过的人，是经历过的世事，加起来是两个面前的你。
如果真的有皮囊年龄过活，由心灵展现的年龄，她就是一个老巫婆。
凌天胤只当她在胡说了。
拂过她的眼睛，不让她在看，亦不让她在想，“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你，你识得我，我识得你，以后还要有诸多关系，还是要是我孩子的娘亲。”
林夕忽的，扑哧一声笑出来。
恍惚已然间，她说不出话来，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承得这样的深情。
她可是个杀手来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若是没有情，她早就乘马归去，逍遥快活，便是做个流浪汉，也不愿做什么狗屁小姐。
弄的她自己不再像自己。
真的好像重新过了一回，前世里的冷血无情，全部统统被七情六欲所取代。
亲情，爱情，友情，全没有缺席。
以一种猛烈的姿态，侵人入骨。
如果可以，她倒是不愿意动情。
王西到相府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
那兰香姑娘，已经香消玉殒。
落在相府的石登上，因为是夏季，肉体还未腐烂，却已经变质，散着味道。
尸体上满身淤青，已经没有好皮肉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可怜的姑娘，是被人活活拿板子，拿钉子，肉体折磨，生生折磨死的。
便是这样凄惨，尸体竟还被人曝光在日头下曝晒着，好像是要她故意腐烂。
好脾气如王西，也怒了，盯着相府一众下人，“你们这是要干嘛？人都死了！还不好好找地方埋了，就算为奴！也是个人啊！你们怎还不能让她安息！”
一尖嘴猴腮的丫头站出来，尖声戾气，捂着鼻子道，“这丫头做了错事，老爷大小姐便是将她示众下场，让我们好好瞧着，不要走和她一样的老路，不然会是什么下场。”
王西听的后背发凉，便是宫中也没有此酷刑，处死的宫人，最坏的，也就是给丢到乱坟岗上去，不会任其曝晒腐烂，何至于此，不过一个相府，竟比王府，皇宫，还要阴狠残酷？
“她犯了什么错儿？要受得这般代价？”王西咬紧了牙关，却也不能在看躺着的姑娘一眼了。
看了，只觉得世间美好的事情都消失了，不叫人有美好的盼望。
他也这才知道明白，兰香灵动眼睛的下半张脸，被面纱蒙着脸，也是腐烂萎靡的肉。
这姑娘的一生，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残酷，却还能有那纯良的眼。
那下人又回，“自己没个数，竟跑到老爷书房外面偷听，笨手笨脚被人发现了……老爷的书房有明令禁止不得下人靠近，她这明知故问，又是害死皇后的嫌犯林夕的丫头，这不是，存心激怒老爷，找死吗。”
静默一会儿，王西阴阴的道，“知道了。”
这才两手空空，身边也空空的出了王府。
街上越发冷清了，他回到王府，王爷还在与人议事。
王西呆坐在凌天胤书房门口，托着腮，等王爷出来。
王爷出来踢他后背，问道，“搁这儿坐着干什么呢？兰香安置好了吗。”
没想王西这小子，再转过头来，竟是泪流满面，上半身哭的颤颤巍巍，支撑不住，索性抱住了凌天胤的小腿，嚎叫着，“兰香，被那相爷，活活打死了……这还不算行，他们还不给她收尸，让她入土为安，让她在那石登上曝晒，尸体晒得都要腐烂发臭……”
“闭嘴——”凌天胤隐忍着，却已经听不下去。
他亦是冷血的人，对感情的事并没有过于看中几分。
杀过的人不计其数，鲜血也沾了不少。
可他杀人一向利落，从不用酷刑。
可那兰香偏偏是她的人，她惜身边人比自己还重，若是知道，不定要怎么悲恸。
“锁了消息，别传到牢里。”凌天胤的声音又冷淡起来。
王西应了声，还在哭哭啼啼，松开了主子的腿。
这俊逸的主子，弯下身来，眉眼灵秀柔和，叹口气，蹩眉，“你哭什么？”
王西从小到大跟着凌天胤，从没觉得他有多好看过，可这么些年，经历了世事，知道世上非人的主子，便知道了自家主子的好。
凌天胤虽脾气坏了些，可是当自己是个人，不是个奴。
“奴才，庆幸，主子是您。”真的是大实话，没在拍马屁。
凌天胤又想起林夕消瘦的脸来，心上不太好受，骂了句王西没出息，随后重新进屋去。
局势不好，目前已经距离皇后被害，还没有找到有利于林夕的证据或是人证。
父皇已经下令，禁了母妃的足，旁人看来是责罚，其实不然，他是在护着母妃。
不然众矢之的，朝前大臣的口舌之争，又要围绕母妃。
即便父皇这样做，凌天胤也不想母亲趟浑水。
可是毫无头绪，甚至没有怀疑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