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失去生命力的精致的娃娃，再没有往日的生机。
文茵用嘶哑的声音问那小丫头，“芸儿，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她又不是她的丫鬟，是自己的丫鬟，她们之前也从未见过。
芸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抬着头，颤巍着，有些口齿不清，“文姨娘，我们大家都能看的出这林姑娘与您和少爷的重要性，若是她今天……这番样子，我们定然会被少爷怪罪……”
原来是为自己，倒也不奇怪。
文茵想起丈夫徐怀城的面孔，看林夕的眼神，悲从中来，却不是为林夕。
是为自己。
她爱着凌天傲，两相许诺，私定终生，可是他却为了权贵名望，放弃了自己，娶了公主。
那公主还要骂自己是个荡妇，可笑的是，那公主也是林夕的朋友。
林夕在中间，从未选过谁，她有何尝不是计算自己利益未来的人，凭着美色和才智，俘获了胤王的心，也俘获了徐怀城的。
是啊，便是下人也能看得出，自己的丈夫，有多么看重林夕。
毕竟她有着倾城倾国的容颜，可她们明明有着相差无几的出身，她却被收养到相府做小姐，自己却沦落到青楼当艺伎。
但凡自己有她几分好运，凌天傲也不会冷落自己，亦或是嫁给徐怀城，不会只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妾室。
你瞧瞧，老天爷是有多么不公平啊，可是而今，怎么还是有人这样恨她，要置她于死地了呢？
文茵真的一声也不在哭泣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住林夕的面目，听着外头车夫打探的慌急，她想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或许林夕便是一个红颜祸水，所以他们找不到大夫，便是要林夕今日命不久矣。
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所以自己也不该有什么内疚。
“芸儿，你叫车夫，不要再找了，惦着林夕，要叫她安息不了了。”文茵红着眼眶，对着丫头一字一句道。
芸儿吓的踉跄，瞪圆了红统统的双眼，满脸的惊恐，“姨娘，你是说，林姑娘已经没气了吗！”
许久，文茵点点头，泪再次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了。
哀默万分的看着丫头出去，听着她与车夫的对话，文茵将林夕腹中的匕首拔了出来，血流的更多，濡透了她的衣裙，文茵本穿天蓝色的衣服，而今染成暗紫色。
满马车的血腥味儿，文茵的脸贴了贴林夕冰凉的脸，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她哽咽着，不舍的，“若是有来世，咱们在做好姐妹，这辈子你受了这么多苦，兴许这是一个解脱。”
而在她耳边，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你莫要怪我，杀你的人，还是你那长姐，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受苦。”
小丫头在进来，摸着眼泪，哭诉着问，“姨娘，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去花莲山吧，出城了那个就是，那儿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我们把林夕放在那儿去。”
小丫头一愣，“可是姨娘，少爷肯定会问起的，我们还是把姑娘的尸体送回家去，让少爷安葬吧。”
“不成，我不想让怀城伤心。”文茵用力摇头，“再说我也不想让林夕在来回颠簸，她生性豁达，不喜欢哭哭啼啼，若是世间有魂灵，怕是她也不想瞧见怀城在为她难过。”
花莲山起了个山名，却不是个山。
是湖泊上的一座小陡坡，上面葬着些没钱买地的平民，可不知是不是有神灵，自大这里的坟地多起来的时候，四周的景象都变的好看起来，一年四季都有不知名的花儿盛放，湖水常绿，草木长青，是京郊，最有灵气，却也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所以官府不敢收复做民地用，便给百姓们做坟冢了。
文茵不敢再下去，将自己的纱巾蒙在林夕的脸上，叫车夫和芸儿把林夕抱下车去安葬。她坐在车里，没有一丝感触，她想，以后就算徐怀城还有娶主妻，那也不会是林夕了。
这一点，让她欣慰。
虽然她知道，回家时要面临徐怀城的发疯，还要有自己苦口婆心又苦楚的解释，可是这一去一回，林夕的血也该流干了。
神也救不了她。
没过一会儿，芸儿和车夫就回来了，车夫重新架马行动，芸儿满色苍白，还有些颤抖，看着文茵的眼神里有些畏缩。
“这么快？可将她埋在最靠湖水的地方了？”文茵柔声问道，声音里还满盖着不舍心痛，眼睛里有泪光闪烁着。
小丫头点点头，藏在背后的手一直在颤抖。
文茵握住她的手，又道，“回去的时候，少爷问你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来说就好，不管你的事，都是我的决定。”
小丫头应了声，文茵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京城临商一条街已经传遍了，那刚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林夕姑娘，又被那其实没被处死的林嫣一刀捅死了，声势浩大，因这林夕有着倾城容颜，因这林夕曾是宫里的红人，因这林夕与众位皇子关系都不菲，又与京城第一富商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也好，文茵看着从窗外收回视线，这样徐怀城一上街打听打听便知道了，她也省去解释。
她们回家时，徐怀城还不在，文茵想着，他在外面应该也会自己听到消息了，她很累，可是也没有去盥洗更衣，身上还是穿着满身林夕血迹的衣裳，头发蓬乱着，呆呆的坐在主屋的凳子上，等待着徐怀城的归来。
就在这个时候，文茵发现自己的心原来也可以这样硬，即便天塌下来，她也能不动声色，不牵动真实情绪的做出另一幅嘴脸，说，“她已经死了，被捅的那一刀，直接捅进了她的心脏，她走的很快，没有太受罪，你不要难过了，死者为大，生者也要好好活下去，这都是命。”
这种伪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凌天傲说，就此断了联系，她自己断了所有念想的时候。
那时候是太过幸福，幸福过后，是希望被斩断的痛，抽筋扒皮一般难捱，面上仍要笑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