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人为’就像炸弹一样立刻在顾谨的耳边炸开。
他看着表情严肃的顾言熙，刚想要玩笑般的说一句‘是不是多虑了’，可是当话来到嘴边，在他看清楚自家闺女那肃穆的表情时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了解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确定了什么，这个孩子不会在这个时候乱说这些后果很严重的话。
慢慢的，顾谨的表情也跟着紧绷了起来，他看了眼伺候在一边的珞梅，道：“你去门口守着，不得要人打扰。”
珞梅看了眼姑娘，见姑娘侧首微微冲着她点了点头，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待房中只剩下顾言熙与顾谨父女二人时，顾谨这才幽幽开口：“娇娇，你知道什么尽管说，为父子这里听着。”
顾言熙知道自家父亲的能耐，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打算瞒着他，故而，将这段时间发生在暮然山庄和自己调查来的情况据实汇报给父亲，看着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最后总结道：“爹爹，女儿并非空口白牙的乱污蔑二叔，只是因为这一切的背后，他是最可疑的那个怀疑对象；何况，二姐姐在暮然山庄闹出这么大的事，就连湘姨娘都知道，难道他会不知情？如今，他表现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惹人怀疑。”
顾谨盯紧了坐在对面的女儿，眼底的情绪说不上是怒意还是痛色，张口问道：“你是说，你的痘疫是顾言玲那个丫头故意让你沾染上的，还有在暮然山庄里，她也差点溺死了你？”
顾言熙知道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一定会动怒，可是，这件事她瞒不住，不然，她怎么将湘姨娘突然离世的事实圆过去？
眼下见父亲追问，她只能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到二姐姐会对我如此痛恨，在府中，她为了让我病的神不知鬼不觉一点，就要人找来了痘疫患者的贴身之物让我触碰，然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称病不在我面前晃动，这样就算将来我病发追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去。她这一招用的的确够聪明，如果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将她的行为供出来，恐怕到现在我还被她蒙在鼓里，不知道原来自己最喜欢的姐姐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至于药泉一事更是惊险，当时若不是有文大夫在，若不是我被发现的早，恐怕这个时候我早就被牵魂的小鬼给带走了。爹，二姐姐做出这么多错事理该是受到惩罚的，可是湘姨娘已经代她受了罚，而且湘姨娘的遗愿是要我保她一条性命，看在湘姨娘的面子上，我决定再给二姐姐一次机会，也算是能告慰湘姨娘的在天之灵了。”
听到顾言熙这么说，顾谨不仅没露出欣赏之色，甚至还大怒出声，一巴掌就拍在手边的小桌上，第一次冲着顾言熙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喊那个恶毒的丫头二姐姐？难道，你真不知人心叵测？不知蛇蝎心肠是什么意思吗？我可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这府中最中规中矩的丫头却是最阴狠歹毒的，居然三番两次的谋害我儿性命，我若是不将她交给官府，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顾言熙被父亲的怒意吓了一跳，当场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在她面前，几乎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像现在这般气到拍桌子的样子，恐怕就连母亲都没碰到过吧。
但由此也能证明，二姐姐的行为是真的激怒了父亲，让他无法原谅。
“爹爹，娇娇知道你是在心疼我，可是湘姨娘已经为了此事付出代价，看在湘姨娘的面子上，我们是不是该……”
“该什么该？一个妾室，她的命有多值钱？”顾谨的眉眼间夹杂着厉色，“娇娇，我知道你在顾言玲的这件事情上心慈手软了，也知道你与湘姨娘的关系素来不错，所以想要完成她的生前遗愿。但，你也说了，欠人的东西始终是要还的，不是今天还，就是明日还。你确定顾言玲欠你的已经还清了吗？”
顾言熙不明白的看着爹爹，说：“湘姨娘说以命抵命，她用自己的命来换二姐姐的安危，难道这不算是还清了吗？”
“当然没有还清。”顾谨眼神一厉，道：“顾言玲前前后后害过你两次，如果真的要还，那也应该还两条命；可眼下，湘姨娘只是替顾言玲还了一条命，另外一条命呢？她们是想要赖掉还是想赊着？”
顾言熙被自家父亲立刻就问的哑口无言，当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父亲的这番话虽然有些强势，但是也不无道理。
可，她在湘姨娘临终之前承诺过要给二姐姐一条活路，她不能欺骗一个用生命来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啊。
在经过一番思考后，顾言熙道：“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是恨极了二姐姐。可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姐姐说到底也只是钻了牛角尖，一时想不开这才做了这些糊涂事，我相信，在经过湘姨娘的这件事之后，她一定会大彻大悟，将什么都看明白的。”
看着至今都对顾言玲心存某种幻想的傻女儿，顾谨真是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能在长叹一声后，道：“我的傻孩子，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顾言玲就是一条毒蛇，你就算是给她再多的机会，她也不可能会迷途知返，更不可能会感激你。这样，你现在之所以执着的想要留顾言玲一条性命，是因为湘姨娘的缘故，对吗？”
顾言熙点了点头，首肯着父亲的话。
顾谨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娇娇，这件事既然为父已经知道，就不可能放手不管。我答应你，会留下顾言玲这条小命，但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顾言熙一紧张，忙开口问：“爹爹准备怎么惩罚她？”
顾谨瞥了眼到现在都不吃教训的傻女儿，说：“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知道爹爹会留她一命，但绝对不会让她好过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