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明。”玄恭浅笑，举杯轻饮香茶。
婧弋却道：“但你也不会丝毫目的没有，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刚刚也已说过，这样的事发生在邺城宫中，于作为敌人的我来说，是件幸事，就算是以看热闹的心态，这样算不算目的？”
婧弋却摇了摇头。“眼下北燕战事已起，我不相信石闵不会让你忌惮，你竟还有心思留在这里，若说没有目的，你觉得这样的话能有说服力？”
“你说的不错，所以，马上我便要离开这里了，在此之前，便想满足一下这份好奇心。”那人嘴角笑意如旧，依旧如此云淡风轻。
他要离开了？
“那为何是在此时选择离开？因为这蛊吗？”既然石闵让他忌惮，那在大军出发之日，或是大军出发之前他便该离开了，为何偏偏是现在？
玄恭却摇了摇头，看着她，道：“因为你。”
“我？”婧弋有几分意外，而后却是一声嗤笑，道：“你觉得我会信？”
玄恭却缓缓站起身，举步走近窗台，背于婧弋而立，并未回答婧弋的话，而是道：“初见你时，你身子很弱，或者说是失血过多，现在想来，该是为的石闵。”
婧弋坐在原处，握着茶杯的手也紧了几分，声音却故作镇定道：“当时我与你不过是插肩而过罢了，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
而他，观察的竟会这般仔细。
“所以那时我并未多留意，真正好奇的，是襄阳时。”
“因为我威胁你？”可说是威胁，到不如说是他故意的。
玄恭却淡淡道：“也算，不过更主要的，是知晓你的身份和石闵的关系后。”
婧弋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道：“你并非对我好奇，而是石闵。”
“也可以这样说。”玄恭却不否认。“我也想知道，他为何带你入羯赵之地，甚至纵容你私放战俘。”
婧弋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你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也很清楚，不会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吧！”
“你以后会知道的，不过现在，你应该回答刚刚的问题。”玄恭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道。
婧弋神色平静，警惕之心却未消减。“好奇也罢，有意也好，不过这消息于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婧弋说完，亦将刚刚的发现告知，玄恭面色并无多大变化，似乎也未有多在意，只道：“你现在想如何？”
“入宫。”婧弋毫不隐瞒。
“现在这局面，这邺宫怕是不好入。”玄恭道。
“这我并不担心，你自会有办法。”婧弋看着她，面色平静，此人既已废了周章，便会将所有事都计划好，包括如何利用自己这枚棋子。
玄恭微微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人。“你确定？”
“既然是看好戏的心态，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若不进宫，这场好戏怕也唱不下去了。”
玄恭嘴角笑意未退，看着眼前的人。“我可以不帮你。”
“可你已经在帮了。”他如此处心积虑的出现在这里，将自己拦下，又怎么可能不完成之后的事。
只是她到现在都不确定他真正的目的，邺城中的事她到不担心，可是石闵的毒……看样子，得想法子尽快让石闵知晓。
偏在此，译木却举步走了进来，他扫了婧弋一眼，而后在玄恭耳畔低语着什么。
玄恭浅笑的眸子微紧，一道精光闪过，不过片刻间却也恢复如初，道：“看来这场好戏我是不能看到结局了，不过这顺水的人情我也不介意送，但是这两日我尚有些事情处理，待事情办妥之后，我自会送你回去。”
婧弋微微挑眉，却未再多言。
盛夏的海风本是清爽，可却无一人能静下心来好好感受，战船之上战甲寒光，杀气凌然，一抹黑影迎风而站，冷毅的眸子望着远处，隐约可以看见几十艘战船旗帆高扬，船上将士亦是驻守森严。
“将军，还要前行吗？”周成道，虽是深夜，但毕竟目标不小，若再往前，只怕会被敌人发现。
石闵如若未闻，寒眸只落在远处，辨不清思绪，这段时间他始终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若此役那人真是为拖延时间，他也不介意逼他动手。
他轻轻抬手，周成亦道：“进。”
直至羽箭能近身的位置石闵这才下令停下，而敌军也在明显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有敌情！快点回禀将军！”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箭羽连天，一时间整个海面也为之一震，不少将士应声落入水中，不过片刻，便浮在被血染红的海面之上。
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被突如其来的杀气撕裂，带火的长箭落于战船之上，北燕将士骤然间陷入混乱之中。
“攻。”
“攻！”
几千悍名军的将士有序翻上早就准备好的小船，乘着敌军之乱杀了过去，一时间，杀意震天。
石闵手握长戟，几如白蛟腾空，斜挑劈扫，敌军一旦遭逢，皆无生还的可能。
一道道血光于火影之中交织成遮天蔽日的杀伐，鲜血溅上月光弥漫出狂肆杀气，血腥冲天，尸横遍野，所有人都似杀红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光亮自地平线缓缓升起，海边迎来了诡异的日出，瞬息之间被浓烟烈火笼罩。
主营之中，石闵身上的杀伐之气并未褪去，他看着羊皮地图，此役他并没客气，直接拿下了海战的主导权，眼下由令支至令支等地已形成了一道完美的防线，北燕若再退，那他便可摔军直逼龙城。
他神色复杂，慕容恪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可又为何不出现呢？
偏在此，周成举步走了进来，他身上染了不少血迹，也受了些轻微的伤，身上的杀意还未完全褪去。
他双手轻抬，手中捧着一本文书，道：“将军，俘虏敌军三千人，缴获武器等一应物品已全部清点，将军过目。”
“放下吧！大役辛苦，但此时不能有丝毫懈怠，你下去安排一下。”
“诺。”
周成正准备出去，帐帘却突然被人掀开，与急急赶来的苏亥相撞。
周成被这力道撞的后退了几步，本有些恼，看清来人后亦察觉不对。“怎么了？”
苏亥面色不是太好，并未理会周成，只对石闵道：“将军，出事了。”
“什么事？”
石闵神色并未从地图上移开。
“姑娘……姑娘不见了。”
石闵眸光一顿，周成更是意外，道：“什么？怎么会不见？”
“怎么回事？”石闵低沉的声音传来，虽是如此，可那紧扣的手指已说明他此时不似面上那般不在意。
苏亥也是自责，道：“三日前，姑娘自行闯入廷尉府，我们的人也一直跟着，可不知怎的，还是被发现了，姑娘挟持张大人逃出了廷尉府，我们的人也阻止了紧跟而去的廷尉府的人，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何突然蹿出了几个高手，将我们的人全部拦下，待他们摆脱掉那些人时，已经没了姑娘的行踪。”
“怎么可能。”周成有些意外，他知道，将军留下的人武艺绝对不低，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别人拦下？
“没找到吗？”石闵道。
苏亥眸光微沉，道：“虽是全力，可并未再查到姑娘行踪。”
“宫中呢？”
“宫中……”苏亥沉默片刻，道：“不知道是因为此次的案子还是姑娘擅闯廷尉府的缘故，落颜殿似乎多了不少暗卫，我们的人虽能小心潜伏在殿外，可对于里间的消息却是……却是丝毫都打探不到。”
“丝毫都打探不到？”周成也有些吃惊。“以廷尉府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我也清楚，可事实却是摆在眼前，那些人不像寻常之人，我们的人根本就探不轻那些人的来路，到不知他们真正的目的，若真是姑娘的话……”
周成也有几分着急。“将军，要不我回去一趟。”
“战事已起，你是奉旨来此，未得圣旨不能悄然回宫。”
“可是……”
周成还欲说什么，苏亥却给了他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看向自家将军。
周成顺着苏亥的视线望去，却见将军若有所思的摸样，也不敢再多打扰。
石闵来回踱着步，似想到什么，深不可测的眸中一抹精锐的光泽闪过，他忽然止步，沉声开口。“是他。”
“将军是想到了什么吗？”苏亥道。
石闵却道：“传令下去，让他们不要再轻举妄动，也不要与之正面交手，一切，当做不知晓。”
周成不解。“为什么？”
苏亥也是蹙眉，道：“将军已经猜到是何人了吗？”
石闵眸光轻抬，视线凝向一处，道：“邺城之中能察觉到我们的人可能很多，可能一一断了我们眼线且不留下一丝痕迹的人却几乎没有，更没几人能做到，唯一能做到的，便只有那一人了。”
婧弋之前跟他说过，有北燕之人出现在邺城，可当时碍于菻儿的事，他也未过多在意，可加上现在的战情来看，该是他没错的。
慕容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