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犹豫，只将石闵褪去外衣，拿出金针，她行针的手极稳，专注而果断。
天突……华善……膻中……一枚枚金针却也落下。待一切落定，婧弋却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石闵浑身伤疤的身体之上，原先已经落针的地方，那处血脉却像活了一般，快速闪动着。
而后竟在那一块皮肤之下冒出一个小小的血包，而后越来越大，便是石闵，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而这样的血包不止一处的形成着，婧弋额间冷汗直冒，抽出腰间的匕首，烛火烤炙后却也落在那血包处。
匕首锋利，轻轻便也在那里拉下一条口子，紫乌的血液慢慢流出，石闵的的身体轻微的抽搐，越到最后，越是厉害，便是昏迷，他手指成拳，似要将那指节捏碎般。
婧弋的动作越来越快，直至那血包慢慢消失，血液渐渐变红，才以金针止血。
血魅之毒，阴狠至极，她并不知晓解法，也只能靠着自己的方法试一下。
婧弋看着床榻上神色苍白依旧昏迷的人，终究走至一旁的书案边，拿了一个茶杯。
她缓缓抬起手，刚刚被撕开的伤口已有些凝固，她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便抬手在伤口周围用力的撕拉着，片刻，殷虹的血迹便也从那伤口处流出，滴滴落入那茶杯之中。
直到那茶杯中的血差不多满了的时候，婧弋方才收手，她随意用衣袖缠住伤口，手指在石闵脖颈间轻点，却也见那薄唇微微张开，才将杯中的血小心的喂给那昏厥的人。
血魅之毒若无解药不可解，唯有鲜血可以延缓分毫痛苦。
笃笃笃的敲门之声传来，却是周成的声音。“姑娘？”
“何事？”婧弋道。
“东西皆已备好。”
婧弋闻言，这才将已空的茶杯收好，道：“进来吧！”
周成的动作不慢，推开门，搬进来一浴桶，里间皆是乌黑的药汁。
药汁在浴桶中冒着白色的蒸气，浓郁的中药味蔓延在整个房间。
“将他扶进去。”
周成依言照做。
看着坐在木桶却依旧昏迷的人，婧弋道：“你们有多少人在这里？”
周成一愣，却并未回答，这女子的身份他知晓，虽眼下是极力在救将军，可是敌是友并不明确。
婧弋自然明白，却也道：“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何，但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你们要想办法送他回去。”
“那雪貂之毒如此严重？不能解吗？”周成急道，他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摸样过。
“能做的我已经做了，若想要他活命，你们最好回去。”
婧弋说完，准备离开，周成却急道：“姑娘……”
周成并非愚笨之人，他询问了两次，而这两次，这女子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怕是此事不该他知晓了，只是眼下唯有她知晓将军的病情，也唯有她会医术。
婧弋脚步微滞，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欠他一命，自不会眼看着他遇险，可我有需做之事，待事解决，我会回来。”
婧弋说完，举步离开，周成未再阻止。
走出那民宅时，天已泛起了鱼肚白，凌晨的夜风极冷，天色阴沉的可怕，寒风在耳旁呼啸，面上却是冰凉一片，抬眸间，竟已下起了雪。
可便是这样冷的天气，建康城中有不少巡逻军，到似出了什么事一般。
婧弋脚步不慢，直接朝会稽王府走去。
会稽王府门前的府灯尚未熄灭，却已府门打开，瞿威站在那里，见婧弋来此，道：“姑娘来了。”
婧弋一顿，这个瞿威她是见过的，可这举动却不正常，婧弋挑眉看着眼前的人，道：“你一早便知道我要来。”
瞿威道：“王爷说姑娘会来王府，让属下在此候着。”
婧弋神色复杂，却未再说话，径直随瞿威的脚步向前走着，直至到了一处长廊处这才停下，瞿威道：“姑娘请。”
婧弋神色不辨，抬眸间看到层层轻雾下一人静立于长桥之上，青衣大氅，肩上落了不少雪，看样子已在这里站的时间不短。
婧弋举步靠近，神色却有些冷然，道：“聃儿的事，是你所为吗？”
司马昱转过身，眸光沿着细雪轻盈，看着眼前的人，道：“你到是开门见山。”
“天还未亮你便派人相迎，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又何必拐弯抹角。”婧弋道。
司马昱嘴角始终擒着笑，辨不清思绪。“你会直接来找本王，并未选择入宫，算是在给本王机会？”
婧弋微楞，眼底闪过一抹愠色，道：“我虽不了解你，但听哥哥提及过，你断不会做危及大晋之事，而是眼下这建康城聃儿唯一能依仗的，唯有你，可是为何……你要对聃儿下毒。”
即便那毒下的不重，可他还是如此做了，今日如此，若日后……
“毒瘤存留太久，终会伤其根本。”司马昱眼中神情随着雪落渐渐冷下来，神情并无多大变化。
婧弋不敢置信，眸中怒意是难掩。“所以，你为了逼褚姐姐动手，才会对聃儿出手？”
司马昱不说话，可这更是激怒婧弋。“聃儿并非你们争夺权势的工具。”
“可他是大晋的皇上，江山天下，想要便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他必须习惯。”
婧弋一愣，手指缓缓收紧，看着眼前的人，道：“你当真会将他奉做这大晋的君王吗？不会存有异心。”
“皇上终是皇上。”司马昱转过眸，视线落在那女子的衣袖之上，从她来的那一刻，他便已闻到了血腥之气。“只是到不知你，是在意大晋，还是你造访大晋的那位朋友。”
婧弋不敢置信抬眸，声音中多了抹警惕。“你想说什么？”
司马昱却道：“你不必如此瞧着我，毕竟是大晋的皇城，异族之人来此，却如进无人之境，到真让人汗颜。”
“你想做什么？”
“来者是客，本王自要好好招待一番这位贵客。”
婧弋心下慌乱了几分，她知晓石闵在这里，眼下石闵重伤，司马昱断不会放过他。
管不得其他，转身便要离开，却被瞿威拦住了去了。
司马昱道：“你想去何处？”
“此事与他无关。”
司马昱眸光微紧，道：“别忘了他的身份，也别忘了你的身份！”
婧弋微楞，沉寂许久，那清冷的声音方才开口。“我自不会忘了我的身份，王爷不必刻意提醒，王爷想杀他也好，想抓他也好，都与我无关，可此次不行，他是因我才涉入险地，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是羯赵之人，石虎的义孙。”司马昱神色寒了几分。
婧弋如何不明白，可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在樊城时的情形。
她以前也以为，石闵是助纣为虐认贼作父的宵小之徒，可是他却不顾军中羯人反对，放过晋人俘虏，夺下樊城之后，他本有机会大肆出兵，可他却没有，更何况他身上中有剧毒，只怕他在羯赵的情况并非常人眼见的那般。
即便有一人他们真的要成为敌人，不会是现在。
“我欠他一条命。”
“所以，你为了他要与大晋为敌？”
“我从未想过与大晋为敌！”婧弋神色却凌厉了几分，看着眼前的人。“可是大晋却容不下我，甚至不惜牵连我最为在意的人，我只是寻常之人，心中没有乾坤，我只知晓，对我好的人，我会千百倍奉还，不想欠下任何债。”
她是大晋之人，可出了哥哥和褚姐姐，大晋的所有人都谋划着如何取她性命，她与石闵是敌人，可几次三番来救她的，却是这所谓的异族之人。
何其可笑。
司马昱正欲说什么，眸光却突然一寒，片刻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到是不请自来了。”
虽是如此说着，可司马昱心底警惕之意却不少，会稽王府防卫不低，此人竟能在不惊动一人的情况下来这里，莫说瞿威，便是他在此时才发现。
瞿威是一惊，回眸间抽出腰际长剑，婧弋更是顺着视线望去，这才瞧见那墨色的身影靠近，心中不由有些意外，石闵，他竟然醒了。
“会稽王有意相邀，我自不敢怠慢。”石闵并未靠近，层层雾气之下，只能辨别那模样，并看不太清楚。
可这略有沙哑的声音却并未掩饰。
婧弋心中划过一抹担忧，他的毒有多重她清楚，可他竟还敢冒险出现在这里，当真不要命了吗？
“看来，倒是本王怠慢不周了。”
“会稽王说笑，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会稽王便也查清我在建康的两个落脚地且悄然派兵，如此盛情自会铭记，又何来怠慢之说？”石闵语气如旧，冷冽之气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到似警告司马昱，今日一切定会相还的意思。
司马昱眼眸微沉。“既如此，你又为何会来此？”
“我的人在此，自要亲自带回。”
石闵语气清冷，却让在场的人一惊，包括婧弋在内，只是碍于眼前的情况，她未反驳，只道：“他不会对我如何，你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