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晓在完全进入水中时，因为水压，有一瞬间的耳鸣。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总算慢慢适应了水下世界，却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的情形。
一条硕大的鱼尾半卷着一个男人，正飞快笔直地往湖底游去。
云知晓抓住嗷嗷的颈脖，稍微用了一点力度收紧，嗷嗷意会，加快速度冲到了那条鱼尾后面。
在水下，本身对她就没什么有利的因素，还是速战速决好。
今晚过来一趟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至少她探查到了，这湖底确实有东西！
鱼尾似乎察觉到有人，动作顿了顿，云知晓就见到了那两点忽闪的红光。
她终于确定了，梦里见到的东西，就是它！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从它手里救出那个男人。
嗷嗷的速度在水下没那么快，但追上鱼尾已经绰绰有余。
云知晓松开一边手，用巧妙的力度，狠狠打在鱼尾上。
这是前段时间，顾非乾教给她的水下战斗方法，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那鱼尾似乎因为吃痛，顿时就松开了男人。
嗷嗷看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男人的方向追去，将他叼上自己的背，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湖面。
云知晓也瞬间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嗷嗷将那男人甩在地上，他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酒味，看起来是醉酒走到湖边才被鱼尾给拖下去的。
云知晓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自己则是摊在地上大喘气，整个漆黑的湖面重新恢复宁静。
只有她知道，这宁静下的波澜壮阔。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护人员让云知晓跟着去医院，她拒绝了。
救护车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风袭来，温度骤降，站在原地的云知晓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就在此时，肩膀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意。
她回头一看，一张过分英俊的少年面容映入眼帘。
是江北城。
站在公寓楼下时，云知晓有些尴尬，她身上披的是江北城的外套，而他本人就站在她旁边。
刚才在公园时，她就问过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他只是含糊其辞说自己散步，不经意经过。
这种一听就是敷衍的借口，但是也没办法追问。江北城不想说的事，他从来都不会松口半个字。
“好了，现在送到楼下，你可以回去了。今晚谢谢你。”
“怎么？连杯茶都不请我上去喝？”
昏暗的灯光从头上打下，少年精致的面容若隐若现，声线带着撩人的低沉。
云知晓莫名脑子一热，便答应了：“那你跟我上来吧。”
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再收回又显得很什么了。再说了，不过就是喝一杯茶而已，他也认识沈菁，应该不会尴尬。
然而开门之后，却没有见到沈菁的人影。
在冰箱上，有她写下的留言纸条。
原来她是回沈家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她跟江北城两个人。
云知晓忽然觉得偌大的房间有些闷。
“那，那你先坐一会，我给你倒茶。”
云知晓说着，准备从茶几上拿过茶壶，却被一只苍白漂亮的手给按住。
她垂眸，迎上了江北城漂亮的黑瞳，心神一震。
“先去洗澡，换身衣服。这茶什么时候喝都可以。”
被他的手一握，云知晓只觉得脸上烧得滚烫，反射性地抽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急匆匆回去房间取了衣服躲进浴室。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自己这一次的反应这么大？
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云知晓等到脸上的温度彻底退了下去，才慢吞吞走出去。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江北城不见了人影，云知晓正准备找他时，一转身就碰到了一堵肉墙。
她踉跄两步，被一只铁臂搂住。
“没事吧？这么不小心。”
语气竟然带着彼此都想不到的无奈和难以言喻的宠溺。
云知晓连忙掰开江北城的手，“没……没事。”
两人又颇有默契地同时沉默下来，云知晓眼睛滴溜溜转着，想着说些什么来化解尴尬。
忽然间，微凉的手指就贴上了她的额头，蓬松的刘海猝不及防被撩开。
映在红瞳里的，是少年漆黑的墨瞳。
就在这一刻，云知晓竟然忘记了自己拥有红瞳这一回事。
“云知晓，有没有人说过，你没有刘海时，很好看。”
像是什么一下子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云知晓当场愣住。
他说，她没有刘海的时候，很好看。
顾非乾也说过，可是那时候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听江北城一说，只觉得心底有什么悄悄绽开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红瞳，那绽开的东西似乎又消失不见。
“你，你不觉得我的眼睛很可怕吗？”
“可怕？怎么说？”
“你见到有人天生红瞳？”
江北城的手指一直贴合在云知晓的额头上，微凉而沉稳。
“以前没见过，现在见到了。所以呢？”
云知晓抿唇，半阖双眸：“不觉得我就像一个异类吗？不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不怕我会伤害你？”
江北城的手从她的额头渐渐游弋到素净的小脸上，良久才说：“如果你想伤害任何人，不是一早就做了？我看见的，可是你不顾一切跳下湖救人的一面。”
“再说，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真的白担忧了那么多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不想被别人所知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些事已经影响到你生活，那么你只能将它披露出来。或许结果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
云知晓自然都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她就是没办法做到而已。
“难道你想一直生活在一片阴暗中，带着这个所谓的秘密死去？”
江北城的声音是平淡的，然而却像一个巨石一般砸进了云知晓的心湖。
她当然不想就这么活着，这么憋屈地活一辈子。
见到云知晓在思索着，江北城的声音再度响起：“相信我，如果你把刘海给撩开，拨开的不止是你的容貌，更重要的是你心里的那层阴霾。”
“云知晓，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他的最后一句，终于在她的心里落下最后一锤。
是的，她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为什么她不可以做自己？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又如何？
“既然天色已经不早了……”
江北城再度开口，云知晓以为他说要回家时，他竟然话锋一转。
“我就在你这里将就睡一晚吧。”
云知晓：“……”大哥，我还宁愿你不要将就呢。
“你不回家吗？”
江北城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似乎在说如果她敢反抗，就收拾她。
“现在这么晚，想必也是没车了。”
就这样，云知晓贪生怕死的让江北城留了下来。
然而，问题才刚刚开始。
她跟沈菁合租的房子没有客房，而沈菁的房间已经锁上，只有云知晓一个人的房间。
岂不是意味着她要跟江北城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是我的房间，今晚你睡床上，我睡那边的沙发吧。”
上一次她去江北城家里时，也是这么安排的，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
“为什么？”
云知晓的念头未落，江北城就开口问了。
“啊？什么为什么？”
少年黑眸淡淡看着她：“为什么你要挤沙发，你有被虐症？”
……什么鬼？
“那你的意思是，你挤沙发？怎么可以呢？你可是客人啊。”
云知晓干笑两声。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方挤沙发？两个人都睡你床上不行吗？”
“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在云知晓的脸上炸开了。
江北城这意思是要跟她孤男寡女，同床共枕？
“不行……”
“怎么不行？你又不是没跟我睡过。”
“噗……”
云知晓差点没一口水喷死，江北城说的都是什么话？幸好没什么外人，要是被人听见了，她云知晓的清白还真是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
“别说话了，我困了，过来睡吧！”
江北城说完，径直走上前，极为舒服地躺在了床上。随后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云知晓过来，仿佛她动作要是敢再慢点，他就会收拾她。
后者吞了吞口水，磨蹭地走了过去。
灯已经关了，剩下床头的昏黄小灯，照射在江北城精致白皙的脸庞上，消除了平时的冷清，多了一种柔和的感觉。
云知晓用余光看了一眼，飞快转过身去，盖上被子，又在中间树立起一道根本没什么用的分界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江北城似乎真的累了，很快就响起了沉稳的呼吸声。
云知晓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跟江北城这么近距离相处。
上一次是被逼无奈，而且两人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可是现在……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怎样的，只觉得心跳如雷。
隔壁传来少年身体温热的温度，还有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云知晓在小小的空间里翻来覆去，煎熬地度过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