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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皓月描来并头梅

银汉明星回,添桥乌鹊飞。

玉堂云气霭,秀阁画烛辉。

燕舞绕梁曲,夜幕暗香垂。

勾玉月正好,兰畔双衣偎。

吉日大喜,燕母坐在专门收拾出来的堂屋八仙桌旁,满脸堆笑,几条皱纹舒展,双腮还特意擦了些薄粉,身着一件旧的喜服,红黄色艳,仿佛年轻了几岁。

屋里还有几位妇人,多是亲邻,说说笑笑的包着角子,屋子正墙也贴着大红的“囍”字,在靠近门口一侧,摆着一张方桌,笔墨纸砚齐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提笔写字,字体一般,但少年绷着脸,却是认认真真,正是今日喜宴的随礼处。

本来这先生一角让秀才担任最好,但陈映现在是冯宛的义兄,算是娘家人,再来这帮忙,却是不合适了。

玄清入内,但屋子里尚有些昏暗,燕母眼睛看不清楚,好在还有其他妇人在旁,见到玄清,忙笑着招呼,燕母闻之,这才明白是玄清已至。

燕母连忙起身,望着门口那模糊身影,道:“道长,快来,快请进。”

玄清跟其他妇人笑着打过招呼,这才走到燕母身前,笑道:“福生无量天尊,恭喜老夫人喜迎新妇,添子加孙。”

燕母笑呵呵的道:“还是多亏道长成全,不然哪有我儿今天。”

“燕六与冯姑娘,两情相悦,就算没有贫道,也终能眷属。”

“呵呵呵,道长快坐。”

玄清先扶着燕母坐下,这才在另一边就坐,时不时说些吉祥话,与她闲聊。

小狐狸也不用玄清照顾,常常在燕柳村厮混的她,到处都有熟人,这时她便跳到了门口的八仙桌上,看着桌旁少年写字。

那少年本来就有些紧张,好多字还不会写,此时再加上小狐狸的关注,更加是提笔忘字,好半天没有落笔。

玄清与燕母聊了一会,抬头看向小狐狸,正巧看见那少年大冷的天额头已是冒汗,正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小狐狸,希望她别在这里捣乱。

小狐狸用前爪摁住桌上册本,脑袋上下微动,煞有其事的检查上面的字,时不时还撇下嘴,满是鄙视。

玄清无奈,向燕母告罪一声,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下小狐狸的脑袋,轻斥道:“别在这里捣乱,出去玩去。”

小狐狸抬起头,看了眼玄清,然后又瞟了那少年一眼,这才跳下方桌,慢悠悠的出了屋门。

玄清见少年拿着笔盯着册本,欲哭无泪,向下看去,原来在那一页上,所有错字都被小狐狸摁了一个爪印。

“让贫道来写吧。”玄清温和说道。

听到玄清主动揽过,少年如释重负,忙不迭的将笔塞到玄清手里,道:“太谢谢道长你了。”

玄清坐到少年刚才起身的位置,舔墨逸笔,另起一页,工工整整的隽抄,问道:“怎么让你来做这先生呢?”

少年羡慕的看着玄清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字迹,回道:“实在没人啊,陈先生又不能来,我就被我六叔捉了差。”

“这先生可不好当?”

“可不是吗,我都快愁死了,我也就刚认识百八十个字,连本《千字文》都没学完。”少年委委屈屈的诉苦。

这账房先生一职,不仅要记录亲朋友邻送来的礼金,还要管理仪式所用的银钱,就连借来的杯筷碗碟,桌椅板凳也有一一记录,免得混淆,这账房先生就相当于前世婚礼的策划一般,让这少年担任,也是难为了他。

玄清见他就站在一旁,怕他无聊,就说道:“这里有贫道在就好了,你出去玩吧。”

那少年却摇摇头,道:“不用,我在这看道长写字。”

燕柳村的村民大多都沾亲带故,送的随礼也不光只是银钱,或是一面铜镜,或是一床被褥,或是兽肉,或是鱼虾,诸如此类,直接送上银钱的倒是很少,有一些方言特指的物什,也没有一个专门的文字,也不怪少年头痛。

随着天色逐渐大亮,前来随礼的人也是渐多,玄清找了燕六,安排了两人专门归纳,又让少年在旁查遗补阙,以免遗漏。

玄清在燕柳村威望愈高,来随礼的人也愿与他攀谈几句,堂屋内的人越积越多,声音嘈杂,在屋内忙活的妇人也少了转圜,玄清见状,只好将方桌搬到院内。

巳时,午时,未时,时间渐过,迎亲的队伍也准备妥当,花轿停在院门外,在镇上雇请的轿夫、吹手磕着花生,坐在院门处等候。

燕六已是换上了大红的喜服,梳洗打扮妥当,喜服虽有些旧,但颜色依然艳丽,透着一股子喜气。

吉时已至,“霹雳吧啦”的爆竹声准时响起,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落在地上,更添喜庆。

吹鼓声阵阵,吉乐声声,燕六拜别母亲,斜披红花,骑上一头驽马,引着花轿,往陈映家而去,旁边是他要好的几个兄弟,二瘸子、燕奇、柱子通通都在其中,年幼的虎子手捧着一柄木质如意,跟随在侧。

玄清跟在队伍后边,前几日陈映所说的鴟枭,玄清也想趁机亲眼一观。

一路上围满了燕柳村民,热热闹闹,一个个指着当头的燕六嬉笑,燕六也不见羞,大大方方的坐在马上,拱手行礼,乡亲邻睦,其乐融融。

陈家离燕六家不远,一个村北,一个靠近村中,走的再慢,也只是半刻钟的功夫。

陈家也是张灯结彩,挂着灯笼,贴着喜联,只可惜大门紧闭,门内还有“嘻嘻”

笑声。

冯宛的亲生父母、兄长,皆未来此,而陈家作为外来户,人丁也不兴旺,门内大多还是村子里的未嫁少女,堵门刁难燕六。

玄清在人群后面,笑吟吟的看着燕奇几人与里面的妙龄唇枪舌剑,互有来往,新漆的红色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就连门框都有些摇摇欲倒。

耽搁了好一阵子,燕奇几人将门包送出大半,好不容易才“买”开大门,一群妙龄少女,还有几个垂髫童子,一哄而散,尖叫着四散而去。

几人跺地,作势欲追,更引得尖叫连连,四周都是一片喜气。

玄清跟着进了院门,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院内梧桐树上的鴟枭,扁平的面目,乌黑的羽翅,不动不叫,盯着正在闺房叫门的众人。

陈映也看到了玄清,但身为娘家舅兄,此时却是脱不开身,只能远远的挥手,打了个招呼。

玄清微皱眉头,这鴟枭虽看着平常,但身上却有着缕缕妖气,与小狐狸误服天材不同,明显是一开了灵智的妖族。

上古之时,有妖屠戮人族,人妖誓不两立,人族大兴后,在世间已经少有妖族出没,这只鴟枭的行径透着一股子诡异。

此时,闺房门已开,冯宛袅袅而出,左右各有稳婆搀扶,冯宛也是大红嫁衣,头罩红绸,手里接过了之前的木如意,羞羞怯怯间,与陈母执手话别。

玄清注意到,自冯宛出门,那只小妖鴟枭便偏头盯上了冯宛,不管她走向哪个方向,目光都没离开冯宛身上。

“难道与冯宛有关?”玄清暗自琢磨,冯宛身有隐秘,或许真是与她有关。

在爆竹、锣鼓声中,冯宛被扶入花轿,随着引轿之人一声喝叫,花轿被抬起,出了院门,燕六依旧骑马领头,一行人开始跟着绕村游行。

那鴟枭蒲扇双翅,紧紧跟上,时不时落在路旁树上,不让冯宛脱离视线。

陈映坠在后边,等到玄清,然后问道:“道长,怎么样?”

玄清故作轻松,说道:“陈居士放心,只是个普通鴟枭,没有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刚才出门的时候,看到它不在树上了,是道长把它赶走了吧?”

玄清抬头看了眼在队伍前方树上的妖鸟,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道长,家母、内人这几日也是甚为担心,如今终于好了。”

玄清转头朝他笑笑,没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鴟枭。

就这时有人喊陈映上前,陈映只得再次感谢玄清,往队伍前方而去。

玄清觉得再让这只妖鸟跟着,说不定会有麻烦,再说若被村民发现,大喜之日惊见凶鸟,燕六家也会恐慌,所以不再迟疑,隐身飞遁向前,袍袖一展,妖鸟鴟枭还茫然不知的被收入乾坤袖内,体内更是被封禁了妖力,再也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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