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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澜整个人啪嗒一下,在地上砸出沉重又闷厚的声音。
很快,空气里传来一声警惕的“谁!”
那人戴了变声器,听不出原声。
慕澜心跳跳得飞快,屏足了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声。
她感觉自己大概在一个阴森的、仿佛地下实验室的里间,外头那一间,就离慕澜不到十来米的地方,就横陈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那个男人,慕澜并不面生。
有细微的脚步声在靠近,慕澜掉下来的位置视角比较隐蔽,她将整个人往墙壁那一侧隐了隐,试图藏起来。
心跳砰砰砰地。
感觉下一秒仿佛就能蹦出心脏。
很快,她听见脚步声止住,那人似乎在讲电话,“可能是又有哪只野老鼠在乱咬东西。”
静了静。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影影绰绰,听不出说了些什么。
那人继续道,“人弄丢了?你怎么做事的?”
那一头似乎在解释。
慕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摸了摸刀,又摸了摸手机。
报警吗?
不行。手机有光,万一被那人发现……
“既然人弄丢了,”那人顿了一下,声音变成了朝着慕澜这个里间的方向,“那我手里的人也不能给你。你回去自己和老大交代。”
慕澜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但是穴口位置的青筋却还是突突地一直在跳。
跳得她心慌意乱。
这个人是谁?是绑架了简星的叶蓁蓁?
所以她一不小心自己误入了虎穴,现在很有可能简星就在这个地方?
那打电话给叶蓁蓁的这个人又是谁?难道就是那个西装男人?
所以,西装男人到底是谁的手下?是谁要把她这里来?
慕澜脑子仿佛崩成一根死紧的弦,解不开其中的结,却又感觉真相已经在了眼前。她再一次尝试想摸手机,她必须给厉庭深发个短信和定位。
然而,就在慕澜刚要动手按亮屏幕的时候,脚踝处忽然狠狠一痛。
仿佛是被利齿在撕咬。
慕澜一张脸皱得死紧,她余光扫了一眼,看见小腿处爬着一只硕大的老鼠。
慕澜平生最怕的就是这种阴湿地方爬出来的动物,让人恶心的不行。她几乎是想方声尖叫,还好对于死亡的恐惧抑制了她对于老鼠的恐惧。慕澜想用力把腿挣一挣,挣开那老鼠,但忽然想到很可能也弄出声音,于是只好忍痛没有挣扎。
就在这档口,外头有手机铃响起。
那人迅速地接通电话,而且摘了变声器。
清清楚楚的,叶蓁蓁的声音。
叶蓁蓁说话时带着一丝笑,“庭深?”
两个字将慕澜整个人砸得血肉模糊,连拿起手机的力气也没了。
那一头的声音慕澜听不清,慕澜只听见叶蓁蓁带着一种或雀跃,或欣喜的声音说,“你确定?”
静了静。
叶蓁蓁接着道,“好。一个小时。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去完民政局,我陪着你去警察局把你报的案撤了。”
那一头又说了什么。
叶蓁蓁马上说,“不用你来接。我等会自己来找你。”
慕澜如头顶被浇了一桶冰水。
叶蓁蓁这话听来,厉庭深大概是在跟她说,“我们复婚”之类的话吧。
难道刚刚西装男人告诉了厉庭深她逃走了,所以厉庭深没有办法,打电话告诉叶蓁蓁答应复婚?
西装男人真是厉庭深的手下?
胡乱纷杂的想法和脚踝处传来的撕咬一般的疼痛,还有空气里慢慢飘逸出来的血腥味,让慕澜的脑袋、胃里都反复恶心起来。
就在慕澜脑袋一度昏沉的这一刻,忽然,背后猛地被棍子类的东西砸下来,她脑袋一沉,很快完全失去了意识。
慕澜手里藏着的那部手机正散出一点点白亮的光。
——是厉庭深的来电。
……
另一边。
厉庭深放下了手机,去后座换了套轻便的衣服,上了另一辆车,他坐上驾驶座,忽然沉声,“叶西聆。”
叶西聆正准备发动车子,“怎么?想反悔?”
厉庭深音色峻冷,“我不允许失败。”
叶西聆冷笑一声,“我也从不允许我会失败。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
厉庭深,“那就好。”
叶西聆也不是特别爱八卦,但还是忍不住问,“慕澜没接你电话?你不再打一个?”
厉庭深原本流畅地准备启动车子的动作滞了一下,“不用。”
“万一要是她出事了呢?”
厉庭深顿了一下,沉眉肃目,“不会。我派了人手在景日方守着,如果出事,肯定会有人打电话通知我。”
叶西聆看不惯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这么确定?万一要是你手下的人全部被摆了一道,没人通知你呢?”
叶西聆说的话让厉庭深的眉皱得老高。
厉庭深紧了紧手机,叶西聆看他一眼,心里暗骂自己最贱,忙道,“我就这么瞎几把一说。这么晚了,说不定她是担心你才给你来了电话。要真出事,估计也会有人来通知你。”
厉庭深沉默,手已经划开了通讯录。
他拨给了派守在景日方那边的一个头儿。
厉庭深等了四十来秒,那一头都没有人接。
厉庭深眉头凝成了两团麻花,他似乎不悦地又拨了一通电话。
还是没有接。
没有人接他的电话。厉庭深尝试着再给慕澜打电话,慕澜也没接。
黑夜堕入了一片死寂。
厉庭深以最快的速度扔开手机,启动了车子,将方向盘打死,往反方向走。
叶西聆跟着他的动作,马上也启动车子,去拦厉庭深的车。
“我草你大爷的厉庭深,你现在是打算去干啥啊你!”
厉庭深眼里冒着火光,“你说我准备干什么!”
“我就是不知道你打算要去干啥才问你啊!你是不是要临时变卦啊你!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搞你两的假结婚证,然后跟你去救简星!”
厉庭深双目怒意腾腾。一张肃穆的脸上散出冷意和厉色。
厉庭深撞开了叶西聆的车,往景日方的方向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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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像夜色中一枚影子,飞一样地划过夜路,最终停在景日方的别墅门口。
厉庭深刚打开车门,动作顿了顿,紧了紧车门框,一狠心才下了车。
车门被用力摔回。
……
别墅外一片平静,只是该守在岗位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厉庭深心口纠成一团,像干毛巾一样拧巴成一团。
他匆匆进了门,一路奔上卧室。
卧室没有她,只有湛湛睡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字迹还很新。应该是刚写的。厉庭深拿着纸条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洗手间也没有人。
还是在厨房?客厅?衣帽间?洗衣房?健身房?
没有。哪里都找遍,哪里都没人。
厉庭深的神色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急。
他再一次步出别墅,围着别墅找了半圈,忽然,手里的手机震了震。
厉庭深低头。
手机的光白亮刺眼,一个瞬间投在灌木丛间。隐隐显出几个堆在一起的西装男人。
厉庭深皱了皱眉,看见几个已经打晕了的被他派去守在景日方的手下。
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厉庭深用拇指摩擦了摩擦屏幕,最终按下了接听键。
“厉庭深先生,我是刑警队队长刘进。”
厉庭深记得这个名字,“刘队长。”
“厉先生,有人在二十分钟之前报案,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您父亲的尸体,并直接捕获杀人凶手。而且我们还在案发现场的另一个秘密房间,找到了简星小姐。我希望你能来认领一下徐峥先生。”
厉庭深目光顿在几个还陷入昏迷的西装男人身上,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慕澜的失踪。
徐峥死在绑架了简星的地方。
绑架简星的地方?叶蓁蓁?
……
和刘进的电话刚打完,叶蓁蓁的电话就忙不迭地呼了进来。
厉庭深睨了一眼,切断了电话,给阿南拨了一通电话,嘱咐阿南找个月嫂,再派一些人手到景日方。
径直奔向警方所说的现场的路,厉庭深连闯了十个红灯。
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害怕、紧张、失落,对未来、对无法预知的真相的强烈的恐惧。
为什么徐峥会出现在简星被绑架的地方?
既然是藏着简星的地方,他和叶西聆两个人都没有找到,徐峥是怎么找到的?
徐峥找到也就罢了,为什么他还会死?而且既然徐峥找到了那,为什么叶蓁蓁又只字未提?
再加上,警方说已经抓到了凶手,那凶手明显不可能是叶蓁蓁,因为叶蓁蓁刚刚给他打了电话。那凶手会是谁?
会是谁发现了这个凶手和案发现场?
一切无法解释清楚的困惑像一个不断扩大的毛线团,将厉庭深的所有神经绷紧成一团,无法理出头绪。
……
厉庭深赶到案发现场时,警车已经挺满了黑街小巷。
不知为何,一些莫名害怕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的脚步有些错乱。
厉庭深往里走了两步,刘进就发现了他。
刘进朝厉庭深招了招手,“厉先生!这儿!”
厉庭深脚步顿了下,才朝刘进靠近。
人群慢慢撕出了一个口子,前方的视线逐渐清晰。
厉庭深看见了他最熟悉最挂念不过的小人儿,戴着冰冷刺白的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