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
白玉色的月光静静垂在窗口,厉庭深锁着眉,两根烟的功夫,浴室的水声就停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女声从他背后传过来。
“庭深,怎么不开灯?”
声音里有点胆怯,还有点慌措。
像个刚刚被训过一顿的孩子。
厉庭深朝她招了招手,再指了指外面夜空,“有月亮。”
慕澜似懂非懂。
她两只手绞在一起,不安地问:“就这样也没关系吗?”
就在刚刚,厉庭深二话不说报了警,说这里有一起凶杀案,然后说了地点,紧接着挂了电话就带她走了。
她不反抗。
她也没什么好反抗的了。
他总是这样,能最快的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决定。
她除了相信他,跟着他走,已经无路可走。
厉庭深勾了勾指:“过来。”
慕澜顿了下,挪着脚步走到他身边。
厉庭深猛地吸了口烟,捻了烟头,再拽着慕澜的手,对着她刚刚娇艳的红唇毫不怜惜的吻了下去。
他掐上她的腰,很用力,却不疼。
那一口烟雾,他一口气都往她嘴里渡,慕澜被熏得在他嘴边呛声,但厉庭深不顾,他还是疯了一样地吻她。
慕澜无力地用拳头捶他的胸膛。
但男人不为所动。
她只好张大了嘴巴,更加用力地去迎合他的吻,以此获得更多的呼吸。
可这样却只得到男人更得寸进尺地侵占。
他主宰着她。
……
厉庭深吻够了,沉声冷笑,薄笑两声之后,他脑袋微微往下挪,顿在她的锁骨处。
他牙齿稍一用力,咬住了她的骨。
腰上的手掐得更紧了。
慕澜头皮有些麻,她不知道,不知道厉庭深到底想干什么,她甚至感觉到厉庭深在害怕,可是她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黑暗里少了视觉,其他感官就会异常敏感,他刺刺的短发戳着她的下颚,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厉庭深既像是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问她:“他和我之间,还是会选择我对不对?”
慕澜一怔,心里仿佛被砸下了一块巨石。荡起无数波澜。
是了。
慕如意出事的当时,她的脑子是宕机的,一片空白的。慕如意的尸体,满地的血液,刺眼的刀,还有周围的一切,最终都慢慢在她眼前逝去。
她最后只想起了厉庭深。
只有厉庭深。
还是他。
这么多年了,逃了,怨了,恨了,伤了。
还是他,怎么着都是他。
她逃不出去的。也逃不出去了。
第一眼看到厉庭深的时候,从厉庭深预谋要进入她的生命的时候,她就彻底栽了。
他不给她留一丁点退路,也不给他一丁点希望。
怕慕承和不相信他,只是她找他的一个借口。
明明可以直接找警察,可是比起警察,她却更相信厉庭深。
……
厉庭深大概是心里有了答案,所以慕澜回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一点也不受影响。
他依旧掐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送。
他的嘴里沉着点醉意,熏得慕澜神魂颠倒,“想不想喝酒?”
慕澜:“……”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喝了酒,就会像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女孩一样,什么都摊在他面前。
她想了想,说,“不开灯喝?”
“好。不开灯喝。”
他底本也没打算要开灯。
今天这一天太灰暗了,没有灯光,会让人不那么清醒,也不那么害怕。
桌上早就有厉庭深让服务生准备的酒。
厉庭深先陷入沙发里,然后慕澜跟着他坐在旁边。
她需要酒,其实她需要极了。
她不想闭上眼睛就想起叶蓁蓁借着她的手捅到慕如意的那个画面,她不想看见慕如意倒在血泊的场面。她想糊涂一点,再糊涂一点。
慕澜这般想着,酒已经一杯接着一杯,开始往嘴里送。
她本就刚洗过澡,细嫩的皮肤在月色里仿佛镀了层轻玉,再加上喝酒给两颊添的几分红润,让她看上去格外弱。
弱。弱的让人生出保护欲。
她也不说话,一直在那边喝。
厉庭深也没有阻止,坐在边上,就这么看着她喝。
慕澜喝着喝着,眼泪水就跟拉了闸似的,不断地往下掉。一股一股的,仿佛是掐她一下,她就能挤出水来。
厉庭深趁着慕澜手里这杯空了,拉了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自己不动,要别人往自己怀里送。
这就是厉庭深的作风。
慕澜撅了撅嘴,泪水蹭了他一脖子。
“说吧。是想看到我跟慕承和打官司,还是自己去离婚。”
“……”
“阿澜。我们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想老是就这么耗着。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父亲也走了,哪怕他不走,我也还是会跟你在一起。”
“……”
“你大可以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是在慕承和身边心安,还是在我身边心安?”
“……”
慕澜沉默地再从桌上倒了一杯酒,使劲灌进了喉咙,然后一鼓作气,对着厉庭深的嘴巴,用力地吻了下去。
她将口腔里所有的酒,全部都往他嘴里灌。
酒带着她嘴里温暖的温度,并不辣,但烫。送进厉庭深喉咙里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发泄一样。
她吻|技都是从他身上偷师的,自然没有他厉害,没一会功夫,就缴械投降了。
她深深地喘气,微垂下眼睛,看见厉庭深喉结一滚,那些酒红色的液体这会儿已经流下去了。
慕澜出于某种报复心理,矮下脑袋,一口轻咬在厉庭深的喉结上。
但很快,厉庭深马上捉住了慕澜的下巴,将她整张脸抬起来对准自己的视线。
目光交织。夜色里仿佛在进场一场男女对决。
慕澜还是那个先缴械的,她忽然开口:“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每次都是你说了算?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发脾气了。
厉庭深不说话,任由她发泄。
慕澜握着空拳,一下一下往他身上砸,“都是你说了算。要做情妇,结束的日子由你说了算;要离婚,离婚都是你说了算。凭什么!凭什么!你对我那么不好!你对我这么不好!”
是啊。
他对她并不好。偶尔的时候。
“你算什么!凭什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凭什么一定要我听你的!我恨你,厉庭深,我恨你!”慕澜擦了把眼泪,看见厉庭深眸子深得没有一点光:“为什么你一句话能摇摆我?为什么你回个头,你看我一眼,我就能什么都忘记了?我不想这样!我才不要这样!明明我要讨厌你的,我该讨厌你的。”
静了下。
他不反驳,就这么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慕澜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哪怕是他一个眼神,她都会忍不住臣服。
那么轻易。那么仓促。
“为什么是你能够让我担惊受怕?是你能够让我信任让我依赖?为什么偏偏是你?”
慕澜的控诉是真的,但是每一句控诉无不摆着一个事实。
厉庭深在她心里宛若信仰,宛若神邸,宛若万丈光芒。
他是她的江山。
江山难移。
气氛慢慢静下来。
外头月色格外好,月轮格外圆,白玉色的光芒洒进窗子里,让人恍惚得仿佛能忘记一切。
厉庭深嗓音有点哑,他低低地问:“说完了?”
“……”
“确定说完了?”
慕澜闷着头,怏怏不乐,不想跟他说话:“……”
“慕如意头七一过,你就跟他去离婚。”
“……”
“我在你的事情上,耐性并不好。你拖一天,我就……”
他没威胁下去,声音自然而然地轻下去了。
慕澜一个枕头往他身上砸,声音恨铁不成钢,当然她……恨厉庭深,更恨自己。
那么没出息的自己。
慕澜:“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不!”
厉庭深沉沉一笑,喉间的声音好听极了,仿佛大提琴试音似的,“别人的,我做不了主,也不想做主。唯独你的,全都由我说了算。都由我说了算。都。”
下一秒的时候,慕澜已经被慕澜放倒在沙发上。
他在她之上,两臂一举,将那衬衫脱了。精干的上半身被月光映衬着,格外……帅。
胸上一沉,厉庭深已经覆了上来。
惊慌、害怕、紧张、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完全被某种异样的情绪替代,慕澜推在他胸口上,“你干嘛!”
他轻笑一声,大约是在笑她此时此刻的捉襟见肘:“让你喝酒你就喝,你说我要干嘛?”
慕澜整个人一憷。
被他触碰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变得滚烫,慢慢温度攀升,她整个人已经由不得她自己了。
是啊,让她喝酒她就喝,她怎么就能这么乖这么听话呢?
她是不是傻?
见慕澜露出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厉庭深动作一顿,幽幽说:“做点事情,你才能少点胡思乱想。”
他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做点运动,现在最适合你。累了,你自然能睡着。”
慕澜:“……”
他总是这样。
做什么听上去都对极了。让她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明知道在他面前她的反抗如此不值得一提,慕澜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她捶了下他的胸口,轻嘲:“你个小三!男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