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慕允山有病。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病。
我不知道他想着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害怕的，是什么。
直到那一天。
那个时候，夏然的事情正好告了一段落，慕允山将夏然找到了，不顾夏然的反对将徐航抢了过来，夏然在追车的路上摔了一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夏达打电话跟我说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说着慕允山就是杀人凶手。
他还说了很多的话，但是我没有记住，只默默地将电话挂断。
慕允山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他的手只僵硬了一下，接着很是淡定的说了一声，“哦。”
在听见他的这句话的时候，我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说了一句，“慕允山，有的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冷血。”
话说完，我转身就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慕允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从来不关心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还有，他本来就该死。”
在听见他后面的这句话时，我猛的转过头去看他。
慕允山的眼睛很认真。
我却打了一个寒颤。
我不知道说什么。
夏然的葬礼，夏达通知了我，我又通知了徐安凝。
在听见我的话之后，徐安凝特别气愤的说道，“陈左左，你是故意的是吗？我不想要见到他，他早就该死！”
我一点也不意外徐安凝这样的反应，只平静的说道，“徐安凝，怎么说，他也曾经照顾过你一段时间吧？就算你对他的不是爱，但是至少你接受过不是吗？”
徐安凝愣了好久，最后终于颤抖的说了一句，“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通知你这么一声，你想要来还是不想要来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再见。”
我将电话挂断。
葬礼的那一天，我知道慕允山不愿意让我去，但是我还是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同情夏然。
他为了钱做了一件错事，但是他已经付出了最大的代价，甚至于现在，只能躺在冰冷的骨灰盒里面。
夏达的情绪倒是出乎预料的平静，但是我在看见他的时候，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的事情是，和我在巴黎街头遇见的那个阳光明朗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我给夏然上了香，接着走到夏达的面前，“节哀。”
夏达看了我一眼，“这件事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他的命没有多长了，所以我才想要让他好好的和孩子相处几天的时间，但是你们，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
夏达的声音里面是明显的仇恨，让我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你走吧。”夏达撇开眼睛，说道。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转头就走。
然后，就在夏然的葬礼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我接到了夏达的一个电话，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一件让我觉得，浑身颤抖，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之前一直都在奇怪的事情是，如果不是因为长的和徐安凝像，如果不是因为想要代孕，那么慕允山对我这样好的原因，是什么？
很莫名吧？他那样的一个人，会看上我。
现在我知道了，为了补偿。
补偿……
“陈左左，你知道为什么慕允山会和你在一起吗？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的父母。
你应该知道的吧？你父母当年的肇事者一直都没有找到。其实不是因为没找到，而是因为被压下来了。
你不知道，但是慕允山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和他脱不了关系。”
关于我父母的死，我几乎已经忘了。
唯一记得的事情，是那个时候警察跟我说的话。
他说我父亲是疲劳驾驶，而对方超速，双方都有责任。
而这么多年，对方是谁，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也总是以为，是警察找不到那个人是谁。
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权势。
这样的东西，可以掩盖住所有的真相。
全部的。
我知道夏达恨慕允山，所以对于他的话，我也没有全信。
直到我看见了慕允山书房里面的一张照片。
那应该是慕允山和他母亲鲜少的合照。
他应该是五六岁的样子，他的母亲抱着他，在她的手上，是光洁的一片。
而我清楚的记得，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上面有一块明显的伤疤。
我的全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觉得，慕允山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瞒着我。
一开始，我以为是徐安凝，后来，是孩子。
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或许这两样，都不是。
慕允山可能还知道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比如，我父母的死，和他的母亲脱不了关系。
慕允山回来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坐在病房里面，手上紧紧拿着的，是他母亲的那一张照片。
可能是听说了小林的话，慕允山在进门之后，就直接到了书房。
他皱着眉头看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记得之前的时候，他不让我进他的书房的。
但是今天，我不想要考虑这样的事情了。
我只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慕允山，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慕允山的眼睛垂了下来，轻易的就看见了我紧握在手上的照片，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接着上前来，将我手上的照片抢了过去。
“回去。”
“我想要问的，你还没有回答我。”
慕允山看了看我，像是努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父母的死，和你的母亲有关系对吗？我记得的，那一双手……在我父母葬礼的时候出现过。”
慕允山看了看我，“那一次死的，不仅仅是你的父母。”
我的双手骤然松开了。
如果不是因为正好身后抵着桌子，我整个人可能就这样栽了下去。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对吗！”
我的手想要抓上他的衣领，却被慕允山轻易的挣脱开。
他看着我。
那深邃的眼睛，还是如同夜空一样的暗沉，里面的情绪，我也依然看不懂。
永远的看不懂。
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他说那一次死的，不仅仅是我的父母，那么，还有谁？
他的父亲吗？
那他接近我的目的是……报仇吗？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死去的人无法复活，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
我不知道慕允山说这句话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反正落在我的耳朵里面的时候，我只是想要狂笑。
我这样想，倒也真的笑了出来，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慕允山，你做得到吗？”
“可以。”
他的情绪冷静，我知道的，他一向都很冷静。
我停止了笑，慢慢的转身，“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
慕允山将我拦住，“你要去哪里？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征兆。
面前的这个男人，我认识的事情，断断续续加起来，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我有点了解他的，但是却永远不知道，他想着的是什么。
想要做的，又是什么。
我只知道的事情是，他很冷静，也很理智，更加重要的事情是，他拥有着无上的权利，可以让那些背叛他的人，连生活都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成为这万千中的一个，但是现在，我不想要看见他，更加不想要，和他说一句的话！
我将慕允山的手扯开。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回头，说道，“慕允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复仇还是什么，就算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和一个害死了我父母的人在一起。你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一个人去猜，我也不会知道，在你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的秘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声泪俱下，我的情绪，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可能是因为和慕允山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以至于连我自己，都变成了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慕允山进来了。
他看着我，“陈左左，你知道这一次的走，我不会再等你了。”
我笑了一下，“不需要你等我。”
我提着行李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慕允山的声音传来，“慕辰我会好好照顾，但那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孩子，至于你，你很快就会知道，在这城市里面，你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他的语气冷冽。
就好像，我是一个他厌恶至极的陌生人一样。
我就说过，他有病。
每一次情绪的转化，都让我措手不及，无法应对。
就好像现在。
我看着手上的解聘书，心里面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而且，我找不到任何的工作。
银行里面的钱被冻结了。
他也不让我看孩子。
所有的一切，他断的干净利落。
三年前，他可以说是因为他的身体，那么现在呢？
我想或许是因为，我将我们中间的那一层虚假的脸皮彻底的撕了下来，然后我们彼此都终于发现，对方那样狰狞丑陋的面孔。
那就是他。
在这个城市里面，统领着一切，拥有着最冷漠情绪的，慕先生。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欢迎观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