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瑛宫里,灯火通明。金色烛台上灯烛流下屡屡的红泪,层层芙蓉帐后,程岳凌躺在紫檀木浮雕麒麟海棠花大床上,双目深邃地看着头顶。
眼前出现的是白日里长鱼瑾的面容,她虽然表面恭敬,但他觉得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鄙夷与不屑。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厌恶自己了?
程岳凌偏头看着自己臂弯里睡得香甜的美貌女子。
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程岳凌将自己手臂抽了出来,一手佛开藕荷色的幔帐,起身跣足站在地面铺陈的洁白绒毯上。
她,现在在做什么?
今晚贵妃说皇后与以往不同了,变得伶牙俐齿处处与人相争,甚至在白日从她手里诓去了御赐的吃食。他听了心里有些意外,贵妃或许有些夸张了,但事情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的。
他不想让皇贵妃去找她的不快,只能好声安慰她,答应赏她更好的东西。
他一直不想承认的东西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舍得让她受委屈。
他宁愿她痛痛快快地死去。
烛火将程岳凌的身影映在绘了杏林春燕的镶白玉紫檀屏风上,曲折而长。
深夜,大部分人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长鱼瑾精神奕奕地坐在一盏油灯前。
黑魆魆的凤仪宫在月光的清辉下像怪兽的大嘴,一张开便能吞没一个女子的一生。
长鱼瑾把玩着一只青花缠枝茶盏,大师不会不来了吧?大师不管自己了?
“扣扣”
长鱼瑾急忙站起身去开窗。
有些不满:“大师,你怎么才来。”
无问利落翻身而进:“有点事情绊住了脚。”
“哦。”长鱼瑾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关好了窗。
谁也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
长鱼瑾关好窗户就屁颠屁颠凑到无问面前去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无问。
两人靠的很近,无问能闻到长鱼瑾身上淡淡的香气。
无问喝水的动作一顿,端着茶盏将身子转向另一边。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灯火如豆,长鱼瑾没有注意到大师耳后的微红。
“怎么样了?”丝毫没有觉悟的某人从无问身后绕过,继续趴在他面前。
皎若秋月,娇似芙蓉的容颜就在近前,两只眼睛水波潋滟,无问微微偏过头去手握成拳抵在下巴处轻轻咳嗽两声。
“咳咳,没有你想要的那种药。”
“啊?!”长鱼瑾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不过,也不一定非要这种办法。”无问转回头来,恰好看到长鱼瑾一张皱成苦瓜的脸,有些不忍道。
“那大师还有其他办法?对不?”长鱼瑾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无问沉思片刻:“安国公在半月前中风了,如今瘫痪在床不能起身。”
“安国公瘫痪了,所以我就能出去了?”长鱼瑾反手指着自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无问:“安国公是你外祖父。”
“噢~~”长鱼瑾大喘一口气,还是不明白。
“你可以借探病之由出宫。”无问瞅了一眼双手撑着脸颊,蹲在地上的人,怎么感觉像一只松毛狗?还挺可爱的。
长鱼瑾眼睛一亮:“然后我就在外祖父家突发旧疾,一命呜呼,根本来不及治疗的那种。但其实我已经连夜奔出皇城,浪迹天涯了。这样你也就不用帮我找那假死药了,传说中的东西质量也是令人担忧的。”
无问有些楞,看着眼前的人满脸向往的表情,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出宫一样。
“你觉得皇上不会派御医去诊治吗?就算是暴毙也需要太医确诊的。”
长鱼瑾:“太医不能收买吗?”
无问无奈扶额:“就算你能收买的了太医,皇后死在国公府,你觉得皇上会放过国公府的人?要知道,你以前可是没有什么旧疾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嘛!长鱼瑾气愤,猛然一下站起身来,但是蹲的太久,起的太猛,刚站起来就要倒下去。
一个怀抱接住了她。长鱼瑾头晕晕乎乎的,但是那股白兰香却很清晰。
待无问扶着长鱼瑾坐到一旁的紫藤圈椅上,长鱼瑾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嗫嚅道:“谢,谢谢啊。”
天哪,刚才自己竟然摔到大师的怀里了,大师不会报复我吧。
长鱼瑾显然忘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染指大师了。
无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而某人根本没敢抬头,错过了一场美丽的风景。
呃,这个场景貌似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