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经纬哦了一声,道:“袁兄此话当真,瑞希还有料事如神的本事?”
袁明致感慨地说道:“瑞姑娘的确料事如神,可遗憾的是,她却没有料准自己的事情,反而遭人暗算。”
万经纬的情绪再次变得低落,沉默半晌方道:“袁兄,既然出了人命案,那你还在这里稳坐,不是应该去事发现场,看看吗?”
袁明致抬头望一眼天色,道:“仵作和捕快们已经赶去,很快就会将死者带回来,现场也已派人保护。待明日早上,我再亲自前去查看。”
说完,袁明致看向万经纬,面带忧色,继续说道:“经纬,若是搜捕不到冰儿姑娘,而厉潇墨又不能及时赶回来的话,瑞姑娘……岂不是有危险?”
“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去发出求救信号,调集边境的守军,前来帮忙。连夜在县城,挨家挨户地搜查,不论是冰儿姑娘,还是厉潇墨,只要找到一个就好办。”
万经纬有些诧异地盯着袁明致,道:“袁兄,四年前,我曾为了寻找瑞希,私自动用军营的兵马,你还为此责怪我做事冲动。今日为何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怕我受皇上责罚吗?”
袁明致严肃地说道:“经纬,此次调用兵马,是为了挽救瑞姑娘的性命,这是头等大事。瑞姑娘如今,已经不是山村的野丫头,她可是霂云长公主的亲骨肉,也是皇上的亲外甥女,想必我们这么做,皇上是不会怪罪的。”
“袁兄,你是说,瑞希的身份,皇上已经知晓?”
袁明致点头道:“正是,现在这个时候,怕是连霂云长公主也已经知道。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务必要保证瑞姑娘平安,毕竟,她是霂云长公主,唯一的骨肉。”
万经纬站起身,问道:“那袁兄你……又要做些什么?”
袁明致也站了起来,招手叫过一名衙役,吩咐道:“立刻备车,拿上本官的名帖,先去恒泽老街的面店,接上高书祺。然后速去高杨村,将高老爷子,也就是高书祺的爷爷请来。”
衙役领命而去。
万经纬一边向天空发出紧急求救信号,一边问道:“袁兄,你此时去接高老爷子前来,是何用意,难道他会解毒?”
袁明致叹口气道:“高家世代以经营药铺为生,对药物的配制、属性等等,自然无比精通。而高老爷子,又与厉潇墨私交甚密,说不定能有解离魂散之法,也说不定。总之,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
正在这时,就见一名捕快匆匆跑到后院,对袁明致施礼后,说道:“回禀大人,茶馆中的死者已经运回衙门,另外,还有两名目击者,也一并带了回来。大人,您看……”
袁明致与万经纬对视一眼,说道:“把相关人等,全部带过来,尸体也抬来,本官要亲自验看。”
不多时,众衙役抬着一具满脸是血的尸体,来到袁明致的面前,旁边还跟着仵作胖厨娘,和两名陌生的男子,以及端着纸笔的霖哥儿。
袁明致分开众人,走上前去,俯下身,仔细打量着死者的脸。此时,死者脸上的鲜血,已然凝固,散乱的发丝,遮挡着前额,而令人称奇的是,死者稚气未脱的脸庞上,似乎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袁明致的目光,停留在死者眼睛下方的那颗泪痣上,毋庸置疑,死者就是茶馆的小伙计,闵成蹊。他这一死,闵家唯一的血脉已断,算是彻底绝了后。
袁明致一挥手,示意衙役,先把闵成蹊的尸体抬下去,然后看向胖厨娘,问道:“说说看,你勘验的结果。”
胖厨娘正色道:“回禀大人,死者的死亡原因,系重物击中头部要害所导致,死亡时间,大约是午时初。另外,死者全身上下,除了头部外,并未发现其他伤处,应该是一击毙命。”
袁明致微微点头,道:“现场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胖厨娘从旁边一名衙役的手里,拎过一只不大的包裹,递与袁明致道:“大人请看,这个包裹,是在现场拾到的。应该是那三个客人逃跑时,太过慌张,遗落在地上。”
袁明致接过来,并没有急于打开,随手放到身前的小几上。而后转向那两名陌生的男子,开口问道:“你们二人,就是现场的目击者吧,把你们所看到的情形,详细讲给本官听。”
两名男子齐声应道:“是。”
接着,其中一个身量稍矮些的说道:“大人,草民二人本是路过茶馆,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就坐下点了一壶凉茶解解渴,顺便歇歇脚。草民到达茶馆时,那三位客人,已经在那里了。当时三人的表情都很气愤,许是先前,就和店家起了争执。”
“待草民喝茶之时,三位客人再次与店家发生争执,这次吵得很厉害,并且动了手,但三位客人明显不敌,被店家占了上风。后来,三人中长相特别俊俏的那人,情急之下,操起了茶壶,砸向店家的脑袋。就那么一下,店家就躺到地上,断了气。”
袁明致颇为不解地问道:“这店家只有十六岁,身子骨又单薄,对方却有三个人,怎会被店家占了上风?难道那三位客人,都是小孩子不成。”
男子神色有些异样,低声道:“大人,据草民观察,那三位客人,应该是女子,当时不过是穿了男装而已。听她们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袁明致心中仍是疑惑,闵成蹊平日,就靠着茶馆维持生计,有客人上门,理应尽心招待。何况,闵成蹊看起来胆小懦弱,又怎么会与客人大打出手?
“你可知店家与三位客人之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引起的争执?”袁明致追问道。
男子老实地答道:“起因……好像是客人,嫌弃店家的茶具不干净,惹怒了店家,这才争吵起来。”
袁明致思忖了一会,又问道:“三位女客人的样貌……像是出身显赫之人吗?”
“何止是显赫?”男子偷望一眼袁明致,迟迟疑疑地说道:“三人应是一主二仆,草民听那位女主子说……说县令大人也能算是官?给她提鞋都不配……”
“放肆!”万经纬一旁呵斥道。
男子赶忙垂下头,低声辩解道:“大人,草民不敢胡说,这话……确实是那位女主子所说,千真万确。”
袁明致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说道:“这样看来,这位女客人,怕是有些来历。敢在怀德县内,本官的管辖之下,公然挑衅和轻视本官,可不是谁都有胆量做的。一是这人身份比本官高出太多,二来就是此人精神有些问题。”
谁知男子听了袁明致的话,忽然抬头,说道:“大人,依草民看,精神真正有问题的人,是店家。他不但说话阴阳怪气,行为乖张,而且……还试图去摸那位女主子的胸部,这才将人家惹急了。虽然最后是店家送了性命,可他也是有错在先。”
“既然你二人认为店家有错,活该送命,为何还要主动去追赶三位伤人的女客人?”
男子垂下头,道:“大人,说实话,草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当时店家倒在血泊里,现场只有草民二人,若是不将真正的罪犯追回,万一草民被人冤枉,诬为杀人者,那……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袁明致对闵成蹊的意外死亡,本就心存疑虑,再经过这一番详询之后,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
他转身对着小几旁,正专心做着记录的霖哥儿道:“杨师爷,将这二人的供词整理好,让他们二人签字画押。然后,先将他们临时看管起来,待明日上午,请位画师,按照他们二人的描述,给三位女客人画像。”
霖哥儿答应一声,紧锁着眉头,犹豫着道:“大人,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明致好奇地打量了霖哥儿两眼,说道:“杨师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霖哥儿这才开口道:“大人,刚才学生看到死者的面容时,感觉非常的奇怪,不知大人是否注意到,死者脸上似乎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按说他是被击打致死,最后的表情,应该是很痛苦才对,怎么还能有笑容?”
袁明致直视着霖哥儿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大人,还有一件事。学生的父亲当初去世时,脸上最后的表情,与这位店家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霖哥躲避开袁明致的目光,轻声说道。
“杨师爷,你父亲是因何原因而过世,能否说与本官听?”袁明致目光炯炯地盯着霖哥儿道。
霖哥儿点头,将父亲在幽兰谷中狩猎,无意中嗅到幽冥草奇异的香气,以及回家后发病到身亡的过程,大略说了一遍。
袁明致听罢,惊出一身的冷汗,旁边的万经纬更是惊讶地直接开口说道:“袁兄,方才杨师爷所说的发病症状,怎么会和瑞希中毒的症状如此相似,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未等袁明致答话,霖哥儿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万经纬,道:“王爷,您是说……瑞希她,她也中了幽冥草的毒?”
万经纬蹙眉道:“瑞希所中之毒,叫做离魂散,不是你说的那种什么幽冥草,不过中毒的症状,却是非常的相似。”
这时袁明致开口道:“杨师爷,除了你父亲以外,你可曾听说或是亲眼目睹,其他人中过这种幽冥草的毒?”
霖哥儿十分肯定地答道:“村里关于幽冥草的传言,有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人因它而亡,学生的父亲,应该是第一人。所以父亲死后,村中谣言四起,都说父亲是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才会有此报应。”
“杨师爷,你父亲过世的情形,瑞姑娘一定也听你说起过。她当时是个什么态度,你可还记得?”
霖哥儿想了想,道:“学生当然记得,瑞希那天非常坚决地否定,说是幽兰谷,根本没有那种所谓的幽冥草,一切都是人们的臆想和杜撰。因为当初父亲捡到瑞希的地方,正是在幽兰谷附近,所以学生对瑞希的话,还是相信几分。可若她说的是事实,那么父亲的死,就是一个谜团。”
袁明致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是让霖哥儿带着众衙役和两名目击者,先回大堂。
霖哥儿收拾好笔墨等东西,对袁明致躬身道:“大人,待学生忙完手中的事务,能否允许学生,过去看看瑞希,学生心中……很担忧。”
“你又没有解毒的法子,看她一眼,何用之有?只会跟着添乱。”万经纬不悦地说道。
袁明致一抖袍袖,对霖哥儿道:“杨师爷,你先去忙,稍晚些,本官和王爷都会过去看望瑞姑娘,到时叫上你同去便是。”
霖哥儿道了谢,这才带着众人离去。
袁明致转向万经纬道:“经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醋?杨沛霖再怎么说,也与瑞姑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而且据瑞姑娘说,杨沛霖一直对她不错。现在瑞姑娘危在旦夕,杨沛霖有心前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并不过分。”
万经纬耸耸肩,道:“行了袁兄,我不是吃这小子的醋,只是心里焦躁,气不顺,拿他出出气罢了。”
正说着话,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奔腾的巨大响声。万经纬引颈向远处望去,但见微明的空中,升腾起大片的烟尘,遮天蔽日,他口中欣喜地说道:袁兄,是守边的兵士到了,他们来得还真快。”
袁明致喝了一口已然凉透的茶水,对万经纬说道:“经纬,你去吩咐守军,让他们调出一部分人手,去各个城门支援,务必不能放过冰儿姑娘。剩下的所有兵士,立即出动,全城开始搜查,动作一定要快。”
说到这里,袁明致的眼神一暗,继续道:“瑞姑娘那边,只怕是等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