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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戒指的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当人们都崇拜伟大的印陀罗神的那个时候,有一位年轻的印度国王,名叫杜西亚昂塔,深受臣民的爱戴。

有一天,杜西亚昂塔在广阔的森林里打猎。或许是在追逐野兔时不慎与随从们走散了,他在高大的树木和灌木花丛中绕来绕去,最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隐居屋前面,门口有一株惹人喜爱的小树。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屋是一位年老的隐士圣甘华的住所。国王曾经听闻过许多关于这位圣人虔诚和智慧的故事,因此,他决定立刻拜访这位圣人以示尊敬。

当杜西亚昂塔走近小屋时,顿时陶醉在周围环境的安宁美丽之中。凉爽的风吹来了阵阵茉莉花的清香,小鸟在树丛中婉转地歌唱,一条小溪穿过两岸的鲜花从隐居屋旁匆匆流过。

但是让国王遗憾的是,隐居屋是空的。当他正准备离开这里去寻找他的随从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等等,阁下。”接着,一个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即使这位姑娘穿着制作粗糙的衣服,她依然非常漂亮,而且看上去非常高贵。国王的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他礼貌地问道:“这所屋子是圣甘华的住所吗?”

“是的,尊敬的阁下,”姑娘回答道,“但是我父亲去参加朝圣者的旅行了,他留下我来接待客人。请您进去歇一歇吧。”

她急忙端来了水和香甜的水果,国王为她的热情好客感到非常愉快。很明显,她根本不知道客人的高贵地位。于是,喜欢隐藏身份、与民同乐的杜西亚昂塔,就装作是一个普通的猎人,反过来询问姑娘的名字。

“我叫沙恭塔拉。”姑娘说。接着,国王请求她多说些关于自己的事,她又补充说,自己是圣甘华收养的女儿。

当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遗弃了,但是善良的圣甘华却待她如同亲生女儿般爱护有加。而且,虽然她有贵族血统,却非常喜欢在鸟语花香的森林中过着简单的生活。

杜西亚昂塔听着她温柔的声音,看着她漂亮的脸庞,盼望着能停留在这美妙的地方直到永远,但是他知道他的随从们一定正在焦急地四处寻找他,所以他离开了沙恭塔拉,回到了狩猎队伍中。

不过杜西亚昂塔并没有离开森林,而是命令他的随从在隐居屋附近搭起帐篷。第二天,第三天……接连好几天,他都前去与隐居的少女相会。

不久之后,杜西亚昂塔和沙恭塔拉都承认彼此爱上了对方。

但是,当姑娘知道这个想娶她的男子就是国王时,她退却了,而且认为国王一定会后悔自己鲁莽轻率的抉择的。

杜西亚昂塔想方设法打消了她的顾虑。因为担心万一有不测的事情使他们分离,杜西亚昂塔强势地要求沙恭塔拉立刻与他结婚。

当时,伟大的国王或武士们不用举行仪式就娶回自己的新娘是完全合法的,所以他们并不需要一位祭司来主持婚礼。于是,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树荫下,杜西亚昂塔和沙恭塔拉互相起誓,将永远忠于对方。

国王太高兴了,他甚至非常乐意与他的新娘在森林里共度余生,但是他明白他对臣民的责任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跟我一起回王宫吧,亲爱的沙恭塔拉,”他温柔地说,“你将拥有最昂贵的珠宝和最华丽的衣服,我的臣民将奉你为他们的王后。”

现在沙恭塔拉唯一害怕的是,父亲圣甘华结束朝圣之旅回来后,发现她私自结了婚,会大发雷霆。这让她的幸福有了些许的阴影,她说:“亲爱的夫君,在我告诉父亲我们结婚的消息之前,我不能离开森林。还记得吗?守护隐居屋是他留给我的职责,如果我现在就跟您一起走了,谁来接待那些客人呢?您必须独自返回王宫,但要尽快回到我身边,我求求您,到那时我将做好准备跟您一起走。”

国王非常不情愿离开他的妻子,但他很清楚妻子是对的,因此,他在她手上放了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戒指。国王对着金戒指发誓说,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并请求圣甘华将新娘交给他。

国王离开了,沙恭塔拉觉得日子漫漫无期,在与他重逢之前,简直度日如年。在国王走了以后,她漫无目的地在森林四处游荡,忘记了不能离隐居屋太远,因为随时可能会有客人到来。当夜幕降临时,沙恭塔拉回到小屋,惊愕地看见一个拜访者,他正气得说不出话来。

到访者是一位年老的智者,名叫陶尔梵刹斯。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据说如果有人不幸惹恼了他,他会非常严厉地惩罚那个人。

陶尔梵刹斯已经在隐居屋等了很长时间了,他认为自己被严重地怠慢了。沙恭塔拉不断地乞求原谅,并请他接受自己的款待。但一切都是徒劳的,老人愤怒得不可控制,将姑娘晾在一边,嘴里低声咒骂了一阵,便匆匆离开了。

沙恭塔拉一想到自己的失职就很难过,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严重的失礼。因为在印度人看来,如果一位客人前来拜访,却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就离开,是主人的罪过。

然而,第二天发生了更让她悲伤的事。当她在小溪里沐浴时,她的结婚戒指——国王的信物,从手指上滑落并消失在泡沫翻滚的溪水中。沙恭塔拉为了遗失的戒指痛哭不已,而她并不知道这会带给她的未来怎样的厄运,而这不幸又与愤怒的陶尔梵刹斯有多紧密的关系。

圣甘华结束朝圣之旅回来了,并没有因为沙恭塔拉擅自结婚而不高兴,相反,这位圣人为女儿感到由衷的高兴。这让沙恭塔拉大大松了口气。

“我的女儿,你是那么的圣洁、高贵,就算是伟大的杜西亚昂塔,你也配得上他。”他温柔地说,“当他前来带你走时,我会很乐意把你交给他。”沙恭塔拉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想着除了遗失的戒指外,自己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沙恭塔拉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因为国王既没有如约亲自来,也没有派使者来接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她问自己。杜西亚昂塔病了吗?还是他对自己轻率的行为后悔了?哦,不,不会的。可是为什么,在她如此憔悴地思念着他的时候,他却一直不来?

接着,圣甘华也变得有些不安,他说:“我的女儿,既然国王一直没有来,你有必要去王宫找他。立刻就做好出发的准备吧。我亲爱的女儿,虽然你的离开让我很伤悲,但一个妻子应该与她的丈夫在一起。”

沙恭塔拉不知道是该为即将见到丈夫而高兴,还是该担忧这次旅程,因为这看起来是违背丈夫意愿的行为——国王离开时,说过“在这儿等我,沙恭塔拉,我将很快回来”。但是,她不能拒绝圣甘华的嘱咐,于是,她生平第一次,穿过广袤的森林去到外面未知的世界。

经过很多天,她终于到了都城,并打听到国王正在王宫里。她请求拜见国王,声称自己带来了一条重要消息。

当沙恭塔拉拜倒在国王的宝座下时,她的心跳得多快啊!透过厚厚的面纱,她能够看见那张自己深爱着的脸庞。

“你希望得到什么呢?”杜西亚昂塔和蔼地问道,听到他亲切的声音,沙恭塔拉容光焕发,充满了快乐和希望。

“陛下,”她回答道,同时揭开了自己的面纱,“请不要生我的气,因为您没有遵守诺言很快将我接走,所以我只好来找您了。”

“我承诺接你走?你是什么意思?”杜西亚昂塔不解地反问。

沙恭塔拉瞪着他,眼睛里全是恐惧。

“哦,杜西亚昂塔,您在愚弄我吗?”她悲伤地说,“您忘记了我们在森林里的婚礼吗?您发誓将永远爱我。我求求您,别这样陌生地看着我,请遵守您的诺言,承认我是您的新娘。”

“我的新娘?”国王重复着,“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我从未见过你。”

可怜的沙恭塔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丈夫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我一直担心他会后悔我们仓促的婚姻,可是他不应该连我这个人也彻底否决掉啊。”

于是,她伸出双手,向杜西亚昂塔哭喊着:“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像是一个国王该说的话。我究竟做了什么,让您对我如此冷酷无情?”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国王严肃地回答,“你是疯了,还是故意编造了一个无聊的故事,想来迷惑我?”

沙恭塔拉站在那儿看着他,心里越来越绝望。接着,从国王冷漠的脸上,她意识到自己的恳求毫无希望,她痛哭着逃离了现场。

这样看来,杜西亚昂塔确实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变得恶毒且无情,但实际上,他所说的正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完全不记得沙恭塔拉了,原因是这样的:当老陶尔梵刹斯压低声音诅咒可怜的姑娘时,他恶毒地下咒:首先,她将遗失国王的礼物;其次,除非杜西亚昂塔再次见到戒指,否则他会完全忘记沙恭塔拉,就算她站在自己面前。

不幸的是,一个老圣人宣布的诅咒,就连印陀罗神都不能解除。既然杜西亚昂塔的戒指在森林中被溪水冲走了,又怎能指望国王还能记得他的新娘呢?

然而,虽然有诅咒存在,当杜西亚昂塔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对那可怜的姑娘更温和一些,因为他感觉姑娘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神秘感。可惜只能等到奇迹发生,他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沙恭塔拉探访王宫后,又过了几年,一个渔夫被带到国王面前,他讲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渔夫从河里捕到一条漂亮的鲤鱼,当他剖开鱼肚子的时候,哦,天啊!一枚刻着“杜西亚昂塔”名字的金戒指正躺在鲤鱼肚子里。

国王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这枚戒指。“这确实是我的,”他说,“但我不记得曾经弄丢了它。”

他命令手下重赏了诚实的渔夫。接着,在重新端详了戒指以后,他将它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大叫起来,“仿佛有一团谜云从我的脑子里散开了。我记起来了,这是我送给我的新娘——隐士少女沙恭塔拉的戒指。啊,我做了些什么啊?沙恭塔拉曾经来这儿找过我,可我却用粗暴的言语将她赶走了。”

现在记忆全都复苏了,国王痛苦地意识到,他无意中带给可怜无辜的沙恭塔拉多么深重的伤害啊。

他立刻赶往森林,但是那座隐居屋已经消失不见了,圣甘华也已不在了。他接着寻遍了整个王国,但一无所获,似乎沙恭塔拉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最后,国王不得不相信,可怜的姑娘已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因悲伤过度去世了。

他坠入了忧郁悲痛的深渊,任何人都不能使他振作起来。夜以继日,他只是忘情地思念着他的新娘,臣民们也为他们所爱戴的国王的不幸而悲伤。

虽然印陀罗神无力消除陶尔梵刹斯的诅咒,但他对愤怒的老圣人造成的苦难并没有不闻不问。如今,既然戒指已经被重新发现了,陶尔梵刹斯就不能再下更多的诅咒,印陀罗神决定抚慰一下不幸的国王。

一天,国王正在自己的花园里散步,满心怀想着他在森林里与沙恭塔拉度过的幸福时光——那是多么久远的事啊!这时,他看见了天空中有一个奇怪的物体,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鸟。它越飞越近,国王惊讶地发现,这只鸟原来是一辆由天马拉着的车,一个天神模样的人拉着缰绳。

马车降落在地面上,停在国王面前,驾驶的人高声叫着:“嘿,杜西亚昂塔,你不认识我吧?我是马塔里,伟大的印陀罗神的马车夫。跟我走吧,天神有事找你。”

国王顿时心生敬畏,因为他听说印陀罗神偶尔会向信徒显露自己的真身。这是杜西亚昂塔第一次被圣人召见。

国王一登上马车,马车就迅速升起,他的王国就像一粒微尘被抛在了脚下。马车越飞越高,天马在云上奔跑,仿佛它们脚下踏着的是坚实的土地。突然,马车停在了云朵中央,马塔里让杜西亚昂塔下车。

国王下了马车,渐渐地,云雾都散开了,他发现自己独自待在一个被神圣之光笼罩着的祥和安宁的地方。百鸟在花丛中快乐地歌唱,杜西亚昂塔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圣的气息,他知道他来到了伟大的印陀罗神的住所。

灌木丛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杜西亚昂塔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会不会是天神现身了?

并不是什么天人出现,而是一个小男孩抱着一只年幼的狮子,不管那只小狮子如何猛烈地挣扎,男孩仍然紧紧将它抱在怀中,一点都不害怕。

“过来,小男孩,”国王说道,他很惊讶这么年幼的孩子胆子竟如此大,“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男孩毫不介意地回答说,“有时他们叫我‘驯兽王’,因为我能驯服动物,但这不是我的真名。”

“奇怪。”国王说,“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就应该起一个王族的名字,叫‘婆罗达’。”接着,他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残酷的命运将他和沙恭塔拉分开,他们现在也会幸福地拥有一个如此漂亮、勇敢的儿子。他觉得这个男孩身上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不禁伸出手想要拥抱他,可是男孩却一下闪开了,大叫起来:“没有人可以触碰我。妈妈,妈妈,快来啊!”

“我来了,儿子。”一个温柔的声音回应着。

国王被吓了一跳,接着开始猛烈地颤抖,一个狂野的希望钻进了他的心里。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个希望是什么的时候,它已经实现了,因为沙恭塔拉就站在他面前。沙恭塔拉,苍白而憔悴,但却比杜西亚昂塔第一次在森林中遇见时更漂亮。

一看见国王,她就骄傲地昂起了头,但国王却扑倒在她脚下,大声叫着:“沙恭塔拉,别不理我,我乞求你。”紧接着,他讲了那个奇怪的故事,他是怎样忘记了他的新娘,直到戒指出现才重新忆起。他告诉沙恭塔拉,从那时开始,他是怎样疯狂地满世界找她,为自己可恶的行为赎罪。

沙恭塔拉默默地听着这一切,突然,她的脸欣喜而明快起来,她叫起来:“哦,杜西亚昂塔,我现在明白了。这一定是陶尔梵刹斯的诅咒。”接着,她告诉国王与那个愤怒的圣人间发生的事,她如何在溪边失落了戒指,以及这些年来她每每想到自己的丈夫如何残忍地对待自己,是如何地痛苦难熬。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你到底藏在哪里呢?”杜西亚昂塔急切地问。

“亲爱的夫君,这是靠近伟大的印陀罗神住所的一座神山,”沙恭塔拉回答,“当时,您在王宫里不认我,我感觉自己快痛苦死了。但是,一件神奇的事降临到我身上。当我躺在地上痛哭的时候,印陀罗神派了他的马车降临人间,几位天人把我带到了这儿。从那时起,他们就一直照顾着我。”

“妈妈,”小男孩叫了起来,他一直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们,“这个男人是谁?”

“你的父亲,孩子。”沙恭塔拉喜极而泣,“抱抱您的孩子吧,杜西亚昂塔,他是天神的恩赐,抚慰了我日日夜夜寂寞的心。”

就在国王觉得他的幸福到达了顶点时,马塔里驾着马车又出现了。

“怎么样?你满意了吧?杜西亚昂塔,”他问道,“现在,跟我回地面吧,这是印陀罗神的期望。幸福的一对,好好抚育你们的儿子,他将成为一个英雄的民族的创建者。”

马车把他们送回了地面,从此以后,杜西亚昂塔和沙恭塔拉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给儿子取名为婆罗达,他长大后创建了一个高贵的民族,就像马塔里所预言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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