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乐就是乐乐的大名，秦诺一喜，忙应道：“是的，是的，你是谁啊？乐乐是不是在你那里？我们都在找他，再找不到，就要去派出所立案了。”
手机里突然沉默了，秦诺担心起来，又连着“喂”了好几声，才听见有人说道：“我是你家的邻居，刚才我下班，在楼梯口遇到了乐乐，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响，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后来我说要给他妈妈打电话，他也不让我打。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只好先带他去吃了饭。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家还是没人，我实在是不放心，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孩子，给你打电话。就是跟你说一下，乐乐在我这里，一切都好，我们刚刚一起吃过晚饭了。”
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秦诺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声道了谢，然后对依然不知所措的齐晓卉说道：“谢天谢地，没事了，乐乐是跑回家里去了。因为你不在家，被你家邻居捡走了。我就奇怪了，你到底把乐乐怎么了，人家邻居要打电话通知你，小家伙居然不让人家打，这才折腾到现在，差点儿没吓死人。”
齐晓卉一听，什么都顾不得了，拉着秦诺，一口气跑到了绿漾小区。走到家门口，果然看见乐乐正等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包果冻在吸。而站在他身边的，正是那天晚上指责她不是一个称职妈妈的邻居。
齐晓卉此时也顾不得解释什么了，紧紧搂住了乐乐，泪水就流了下来：“宝贝，是妈妈不好，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妈妈也不该把你给丢了。这么多日子以来，要不是你陪在妈妈身边，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可是现在妈妈遇到了难事，不是想着和宝贝一起想办法解决了，却想把你当作累赘给丢了，妈妈是坏蛋，宝贝不要怪妈妈啊！”
乐乐也哭了，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说道：“妈妈不是坏蛋，那个爸爸才是坏蛋。他们说妈妈是坏女人，说妈妈把乐乐教成了一个坏孩子。我跟他们解释，他们还打我，说妈妈不要我了，以后我就得听他们的话，不听话就要挨打。妈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乐乐是妈妈的宝贝，妈妈就算连自己也不要了，也不能不要乐乐。”齐晓卉抱着儿子，泪如泉涌。
“那你不要再把我送到爸爸那里去了，好不好？我不要爸爸。”乐乐小心翼翼地恳求着。
看起来，儿子比自己更干脆、更直接地否定了许俊平的存在，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离婚呢？她还有不离婚的理由吗？财产，早就没了；感情，不知道是否曾经拥有过；儿子，根本就不认识他。她所不能放手的，只是那份不甘心。
可是为了这份不甘心，她要连自己的尊严和人格都赔进去吗？她真的要给苏睿文做情人，出卖自己去寻找一份所谓的真相吗？就算找到了，这份真相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
见齐晓卉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秦诺赶紧打圆场，朝乐乐身后的那个男人歉意地笑笑：“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谢谢你收留了乐乐啊，还带他吃了晚饭，真是太感谢了。对了，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我们想要好好谢谢你。”
“不客气。”男人随口应着，然后对乐乐笑道，“怎么样，叔叔没骗你吧？妈妈怎么会不要乐乐呢？叔叔告诉你，天底下的妈妈都是最喜欢宝贝的，知道吗？”
乐乐略带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指楼上，对秦诺说道：“叔叔是我们家的邻居，就住在我家楼上。上次我醒来撒尿不见了妈妈，也是叔叔来陪我的。”
秦诺故作恍然道：“哟，原来是顶头上司啊，失敬失敬！”
男人被秦诺的调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这才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林涛，在上洋集团公司工作。这里是我们公司集体租下的员工宿舍，所以我就住在楼上。”
“我知道啊！”秦诺调皮地一笑，“我们租这套房子的时候就听说了，这间就是苏睿文总经理的房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催促齐晓卉赶紧开门，“你干什么呀，还不快开门，请邻居进去坐坐。没听乐乐说，人家都帮了你两次了，你好歹请人喝杯茶也算是意思吧。”
齐晓卉舍不得松开八爪鱼一般抱住自己的乐乐，只好将钥匙递给秦诺，让她开门。顾林涛似乎有些不解：“你们是租的房子啊？”
“对啊，租的，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买的吗？”秦诺一边开门，一边笑着反问道，“我倒是想要买下来呢，可惜没钱。”说着，她又一指齐晓卉，“她就更别想了，过了旅游季节，恐怕连房租都成问题。”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顾林涛让了进来。
一进家门，乐乐顿时满血复活，终于放开了齐晓卉，拉住顾林涛热情地说道：“叔叔，我给你看我的家，跟你的家还是不一样的。你看这里，都是我妈妈种的花，这个是薄荷，这个是金银花，这个是迷迭香，这个是凤仙花。妈妈说，家里种这些花，就没有蚊子了。”
说着，乐乐又一蹦一跳跑到餐桌旁，一把揭开罩子，故作神秘地看着顾林涛说道：“叔叔，你来尝尝我妈妈做的菜。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妈妈做的菜比酒店里的还好吃，秦诺阿姨也这样说。所以你以后嘴馋了，我让妈妈烧菜给你吃。”
齐晓卉被儿子说得不好意思了，一把抱过他，对顾林涛歉意道：“小孩子说话别介意啊，其实我是一个最没用的妈妈，当初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了，现在害得儿子跟着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日三餐都快成问题了。”
“哪有，孩子对你还是很崇拜的。”顾林涛说着，笑着看着乐乐，“刚才在小吃店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说妈妈烧的菜很好吃。所以现在是想证明给我看，说明他没有撒谎吧。”说着，顿了顿，他终于还是问道：“对不起，乐乐妈妈，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上次乐乐起夜，那么晚了，你也不在家；这次我在楼梯口遇到乐乐，他又说妈妈不要他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齐晓卉没有回答，倒是秦诺接了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乐乐那个不是男人的爸爸，一走三年没音信，现在回来了要离婚。”
“哦。”顾林涛倒没什么吃惊的，一般牵扯孩子的事情，大多是婚姻出现了状况，因此他善意地劝道，“其实感情没了，离婚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拖着不离的，折腾来折腾去，自己心力交瘁不说，还连累孩子也受影响。”
“可不是。”秦诺无奈一笑，“本来离婚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离了那个人渣，晓卉也不见得就养不活儿子和自己。可就是因为知道了三年前他将两个人的婚内财产都用谎言骗走，现在还不肯支付儿子的抚养费，所以晓卉咽不下这口气，才拖着不肯离婚的。”
“什么意思？”顾林涛神色凝重了起来，“你是说，乐乐的爸爸……就是男方有隐匿婚内财产的嫌疑？那你有证据吗？”
“什么嫌疑，那就是事实，人家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呢！”秦诺气呼呼地说着，“证据！证据！这些天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了。这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吗？有证据还说个屁！我就奇了怪了，谁过日子还时时处处留证据啊？那可是枕边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果这是一个需要你时时刻刻防范的人，那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啊？犯贱啊？”
秦诺的偏激让顾林涛有些好笑：“什么叫作为什么要结婚，其实在婚姻中上当受骗的，并不是只有女人，男人也不少的。是否会被婚姻伤害，并不取决于性别，而是取决于双方对感情的态度。在恋爱或者婚姻中，受到伤害的，永远是那个付出多的人。而付出少的，或者根本没有付出过的那个人，反倒不会受到伤害，或者这才是婚姻最不公平的地方吧。”
秦诺不服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是在婚姻中，女人永远比男人付出得要多。因为婚姻本来就是男权社会的产物，是为男人服务的。”
顾林涛的神色很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见齐晓卉沮丧而憔悴的样子，便不想跟秦诺过多争论，而是转向了齐晓卉：“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曾经学过一点儿婚姻法，所以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法律的确是维护公平的，但也是讲求证据的。不要说你没有证据，你就是有证据，婚姻中也没有公平可言。所以就算你想死撑，大概也撑不了多久。更不要说拿孩子当筹码，去维系其实已经死亡的婚姻了，是不道德的。在破碎的婚姻中，孩子已经很无辜了，再拿他们当筹码，于心何忍？所以我认为，与其拖到最后心力交瘁，不如趁早开始新的生活。至于甘心不甘心，怎么说呢，很多时候，结婚就是一场赌博，愿赌服输吧。”
“你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没错，虽然听着很不舒服。”秦诺指着齐晓卉，恨恨地说道，“我也这样劝她，我还跟她说，许俊平不想养儿子，不养就不养，我们自己养。她要是没钱，我可以帮着她养啊，为什么要把乐乐送给他那个畜生爸爸，这不是在害乐乐吗？”
顾林涛有些可笑地看着秦诺：“你帮着养孩子？难道你自己就不结婚了？”
秦诺一指齐晓卉：“婚姻的结果就摆在我面前，你说我还要不要结婚？”
顾林涛似乎想说什么，齐晓卉先开口了：“你们都不用说了，反正他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会答应离婚的。他想离，就上法院告去呗，法官面前，我也是这句话，我要知道离婚的真相，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绝情，绝情得连儿子、连曾经的感情都不要了，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明明刚才已经想明白了，一旦需要付诸行动，齐晓卉最本能的反应，依然是毫不犹豫的否定。理智和感情，就像是藏在心里的两个小人儿，在那里缠斗不休。理智劝她接受现实，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感情却不能接受欺骗和背叛，撺掇她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反击。
“就算他给了你理由，那又怎么样呢？这个理由很重要，值得你放弃自己的孩子，放弃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去追寻吗？要知道，有时候寻找真相的过程，比真相本身更残忍，就好像今天，你真的不怕乐乐会出意外吗？”顾林涛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顾林涛的话让齐晓卉的理智暂时占了上风，是啊，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真相？这真相会比儿子和自己的尊严更重要吗？是许俊平还爱着自己，还是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如果他还爱着自己，自己就该为了他的爱而放弃自我吗？如果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那么这个真相的明了，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放弃一些人，或者是一些事，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亡，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希望，我想你能明白这个意思吧？”
是的，她明白，没有希望的人，对她来说，就是死人，她还有必要去为已经不存在的人和事烦恼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亡是这样，那么逝去的感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难道自己非得为了一份已经逝去的感情而陪葬吗？
“我们不能因为受了欺骗而放弃生活。就好像春天催开了百花，也让讨厌的蚊子苏醒，你能说因为蚊子的存在，就不要春天了吗？”
话是这样说，道理好像也没有错，可是当真情被毫不设防地践踏时，就不该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吗？更何况，还有孩子呢，就算他不想为她负责，那么孩子呢？孩子也没有权利去要求他承担责任吗？齐晓卉内心的感情又被激发了出来，大话谁不会说，高调谁不会唱，可是事到临头，又有几个人想得明白？
否则，怎么会有俗语说，别人的事情头顶过，自己的事情穿心过。那种心碎的感觉，哪里是旁观者所能感同身受的！
想到这里，齐晓卉就像一只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反唇相讥道：“顾林涛先生，我承认你说得很对，也说得很好，每一个字都非常贴切。如果你也被别人骗得倾家荡产、身无分文、居无定所，还要受尽羞辱，你还能这样说吗？如果能，那我才佩服你。不然，这些都不过是电视剧里面的台词，我看到的，比你说的还要好听一百倍呢！”
“所以呢？”顾林涛冷冷地反问，“因为你在婚姻中受到了伤害，所以就有权利去伤害孩子了？你的伤害是孩子带给你的吗？你今天有说这些话的本事，那当初为什么不三思而后行呢？扮演贤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所以呢？”齐晓卉学着顾林涛的口吻反诘，“就因为你帮了我儿子，所以我就该被你教训吗？我承认我当初考虑不周全，但是哪个人结婚是冲着离婚去的？就算谈恋爱吧，想的也不会是分手吧？可是现在呢？就算当初是我做错了，没有为儿子考虑，那我为自己考虑了吗？秦诺说的没错，婚姻就是男权的产物，男人在婚姻中得到了大部分好处，到头来却抓着女人一个小小的错误，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居然还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这句话让顾林涛沉默了，看着齐晓卉默默地流泪，正要开口，只见乐乐像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一边推着顾林涛往门口走，一边嚷道：“你不是好叔叔，你为什么又惹我妈妈伤心？就算你帮了我，也不能说我妈妈。你说我妈妈就是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顾林涛被乐乐一直推到门边，连秦诺都拉不开他，只好投降：“好好好，是叔叔不对，叔叔不说了，叔叔这就回自己家，好不好？”说着，自己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秦诺怔了一下，忙追了出去，站在楼道口说道：“那个……顾林涛，你不要生气，晓卉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她说错什么了，我替她跟你道歉，有空请你去海鲜楼吃海鲜。”
顾林涛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秦诺，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也是我自己不好，劝人都不看看时机。”说着，顿了顿，“其实，乐乐妈妈那样的事情，我也遇到过，所以，我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现身说法。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不公平，自己走出来比什么都重要。你好好劝劝她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乐乐想想。”
秦诺愣在那里，没想到顾林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他的年龄并不比自己大啊，怎么会遇到齐晓卉这样的事情呢？难道他也是离婚的？难道他已经有孩子了？
秦诺摇着头回到房间，顾林涛也进了自己的家门。他想了想，打开窗户往下看，窗台上的薄荷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油光碧绿，空气中也仿佛飘浮着清新而浓郁的香味，在夜色中迷幻。
顾林涛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似乎回到了那年的上海。母亲从嘉兴老家过来看他，也带来了一株薄荷，嘱咐他种在窗台上，说是可以驱蚊，还可以泡茶。可惜不到两个月，他去北京出了一次差以后，就完全枯死了。那个人，她并不喜欢花花草草。想着，顾林涛拿出了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妈，最近好吗？”顾林涛轻轻地问道，“这里的工作环境真心不错，收入也好。我算了一下，估计最多再有两年，就可以还清所有欠款了。”
“涛涛，你不要太拼命了，现在欠款只剩下亲戚这边的了，妈跟你舅舅、叔伯那边都打过招呼的，不用急着还。”顾母的语气中，是深深的牵挂，“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小了，还得留点儿自己结婚用呢。”
“妈，背着一屁股的债怎么结婚？那样对人家女孩儿也不公平，对不对？”顾林涛笑着宽慰母亲，“再说了，‘不用急着还’这句话是被借钱的人说的，咱们是借人家钱的，怎么好说这样的话。妈，你一个人在家还好吧？要是觉得寂寞了，就去阿姨、舅舅家走走吧，千万别再出去做什么小生意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还不到七老八十呢，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母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然而顾林涛并没有察觉，依然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妈，这里虽然是个小岛，但环境真心不错，房价也不贵。我想着等还清了债，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把你接过来养老怎么样？”
“涛涛，琳琳给我打电话了。”顾母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想要说的话。
“她？她给你打电话干什么？”顾林涛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她还有脸给你打电话？妈，你没告诉她我在这里吧？她已经问了程新几百遍了。”
程新是顾林涛在高中时关系最要好的同学，后来他们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只不过程新学的是法律专业，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妈没说，只是涛涛，妈觉得你这样避着她也不是一回事，你不能当面跟她说清楚吗？还是……你没有办法面对她？”
“我不想见她，我希望我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她！”顾林涛咬牙切齿地说完，颓然地挂断手机，不觉苦笑了。刚才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齐晓卉放下心结，却不曾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最放不下的人。事情过去已经五年了吧？他又何曾走出了阴影呢？
这边秦诺回到了房中，一眼看见乐乐正摸着齐晓卉的脸，人小鬼大地说道：“妈妈，你看见没，你看见没，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会被人欺负的。所以以后可不能再把我给扔了，不然谁来保护你呢？”
秦诺又好笑又好气，抱怨道：“我说姐姐，你这两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见谁都没好话。是许俊平要跟你离婚，不是我们大家都要跟你离婚。再说了，人家小顾也没说错什么啊！是的，你是被骗了，你是受委屈了，就好像你在路上摔了一跤，破了，疼了，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办？赖在那里不起来了吗？不起来摔跤这件事就会消失不存在吗？姐姐，你还是要起来的，要起来继续朝前走的，你明白不明白啊？”
“我明白，我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摔跤，以及这一跤，伤情如何，这样我才能避免以后再摔跤。怎么，难道这也错了？”齐晓卉平静地说道，“所以就算我答应了离婚，我也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算是对自己的失败有个总结也好，算是对乐乐有一个交代也行。不然，这一次弄不清楚，谁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重蹈覆辙呢？”
秦诺彻底无语了，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拉倒吧，不想离婚别拿着孩子做借口。你以为像今天这样闹，对乐乐来说就是好事吗？再说了，你拖着不离婚就一定有用？要知道，许俊平可是无业游民，可不像人家有单位有编制的，实在闹得狠了，气不过，大家撕破脸，去单位里闹一场，也算出口气。可这一招儿对许俊平有用吗？你不离婚就不离婚好了，他一走了之，跑到其他地方去结婚，你查得出来吗？就算查出来了，那又怎么样？重婚罪最高判个三年，三年后你的婚姻还是不存在，他还是逍遥自在，而你呢？你有必要为这种东西浪费自己的青春吗？我看你啊，不是跟他过不去，根本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争一口气吗？我总不能平白无故被骗了那么多年，然后他说离婚就离婚，连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吧？”齐晓卉的固执让秦诺彻底无语了。
“我说你这个死脑筋，你要解释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啊，还是能当房子住啊？”秦诺瞪着齐晓卉，“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再问你一句，要是当年许俊平生意亏本的事情是真的，没有骗你，那你是不是就痛痛快快地答应离婚了呢？”
“还有乐乐的抚养费呢？”齐晓卉冷哼道。
“好，那我就比方到底，乐乐的抚养费他也愿意付呢？你离婚吗？”
齐晓卉再度泪如雨下：“要是这样，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啊？难道真的是我以前太偏向娘家、偏向我哥，伤了他的心吗？”
“我的天哪！”被齐晓卉的冥顽不灵彻底打败的秦诺无可奈何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去要这个交代，可不可以说来听听？你是打算扔下儿子不管，去搞跟踪追击呢，还是打算把这事情在媒体上公开，让全国人民都来讨伐他啊？我可要提醒你啊，如今这外遇、婚外情、一夜情，那可是多如牛毛，你就是想公开，也未必有媒体会感兴趣呢。”
齐晓卉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请上洋公司的苏总帮我找一个私家侦探。”
“噗。”秦诺庆幸自己没喝水，不然非给呛死了不可，“私家侦探？我说晓卉姐姐，你的想象力还真是够丰富的，你知道请私家侦探要多少钱？你要真是钱多了烧的，不如给我，我给你找投资借贷去，多了不敢说，一分利稳赚，啥风险都没有，绝对够你养儿子，咋样？”
齐晓卉默默地站起来，从毛巾架上拿了毛巾，给乐乐擦脸擦手，说道：“我没钱，苏总先替我暂付着。”
“苏睿文代你付私家侦探的钱？”秦诺迷糊了，“为什么？他欠你的？”
齐晓卉长叹了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好了，都告诉你吧，苏总要我做他在瀛洲市的情人，我答应了，条件是要他帮我找到许俊平离婚的原因，你明白了？”
秦诺瞪大了眼睛，就这样看着齐晓卉，半晌才说道：“你疯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我是疯了！”齐晓卉将毛巾蒙在了自己的脸上，“从许俊平告诉我卖房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我知道你一直劝我离婚，是为了我好，可是……以前的事情或者可以不追究，但以后的生活呢？我把儿子生下来，不是想让他体验生存的艰辛，而是希望他能够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可是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他，你能明白我此时的无奈吗？不是我想抓住已经逝去的情感，我想抓住的，只是对儿子的一个交代、一份责任。就算法律无法对感情做出明确的裁决，那么总该对责任有一个清楚的判断吧？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
“你有乐乐，没听见你儿子说，以后就是他来保护你了吗？”秦诺走过去，拥住了她的肩，“其实细想想，许俊平不在的这三年里，你跟乐乐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日子都是一样的，以前过得去，现在也过得去，以后更过得去。”说着，她想调节一下气氛，突然笑道，“你要是实在怕养不起乐乐，那就让乐乐认我做干妈吧。明天我就在海鲜楼摆上二十桌，把瀛洲市有名没名的大人物、小人物请上一二百人，给你做证。我秦诺愿意将乐乐当作自己的儿子，若是以后想赖掉，就让我变成黄鱼红烧了，变成鲳鱼清蒸了，变成鮸鱼烧羹吃，变成花鱼雪汁炖，怎么样？”
齐晓卉含着眼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乐乐看着秦诺，一本正经地说道：“秦诺阿姨，我觉得你像美人鱼啊。”
“哇！”秦诺夸张地叫了起来，然后抱起乐乐就在脸上一通乱亲，说道，“小甜嘴、小马屁精，阿姨爱死你了，今晚你就跟着阿姨睡，咱们不理你妈那个一根筋！”
不知道是不是吴雪飞传的话，第二天，齐母打电话过来了，先是询问了一下昨天乐乐失踪的事情，愤愤地表示了许俊平一家都不是人，紧接着就让她问一下海鲜楼大酒店节假日期间婚宴的优惠事宜，说是崔颖儿打算将婚期定在国庆节。
齐晓卉算了算日子，现在才四月，装修大概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婚期定在国庆也正常，于是答应去问问秦诺。不想刚一开口，就被秦诺直接堵了话。
“节假日婚宴还有优惠的？你妈以为我们海鲜楼大酒店是什么地方啊？瀛洲市排得上名次的星级酒店好不好？老实说，这个时候能排进来就不错了，还想优惠，有没有搞错？”秦诺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妈说了，别人不能优惠，难道你也不能优惠吗？”齐晓卉明知这句话问出去要被秦诺骂，但是不问肯定会被老妈骂，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被秦诺骂比较好一些。
果然，秦诺把脸伸过来，直直地看着她，说道：“我的优惠就一定要给齐晓成吗？我还打算留着以后把你嫁掉用呢。哼，就你哥跟崔颖儿，他们还好意思让你帮忙联系婚宴？我告诉你，你来问我这个事情就是犯贱。”
齐晓卉没辙了，只好敷衍老妈说，海鲜楼大酒店节假日婚宴一律不优惠，当然，如果订餐的桌数多，酒店会有礼物送给新郎、新娘的。
“那礼物跟优惠能比吗？”齐母光火了，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脑子永远不清楚，“我都问过了，人家说，员工是可以申请优惠的。晓卉，是不是因为你哥要结婚，让你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所以你心里打了结，就不肯让秦诺帮忙了呢？”
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娘家，确实有人心怀不平，只是不是自己，而是秦诺啊！齐晓卉很无奈，而母亲的猜测更是让她无语。有时候她也会想，婆家那样对待自己，自己却恨不起婆婆来，是不是就因为母亲对自己和对齐晓成截然不同的态度呢？
母亲是一个相当重男轻女的人，在她的眼里，儿子是自家人，女儿是人家的人。所以她心甘情愿为儿子的赌博善后，对待媳妇也远比对待女儿要客气。所以她对许家父母非常不满，认为他们没有善待媳妇，也就是不把儿子看作自家人的表现。
齐晓卉很早就知道了母亲这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当初齐晓成和许俊平生意红火的时候，自然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兄妹两人都卖掉房子住回娘家后，齐晓卉的心也越来越冷了。她唯一感激母亲的是，在对待乐乐和齐婷妤的时候，母亲尚没有很过分的厚此薄彼，当然，也有可能齐婷妤是女孩儿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