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0年第12期
栏目:关东奇人·中篇征文
土匪头子李大喝在辽西地区有很多的传奇故事,老一辈人都还能叫得出他的名字。他的原名叫李季宇,黝黑的脸膛,一张阔嘴,长得虎背熊腰,带着一杆子人马,经常活跃在辽西地区。因为他能喝酒,人们都叫他李大喝。
李大喝的绰号的由来还是从他父辈开始的。
清宣统三年,最后一任凌州知府马尔泰利用春节假日回到义州县省亲,亲朋故里们为家乡能有这么一个大官喜不自禁,在他回来的几天以前便将县城打扫得干干净净。
当马尔泰的一路人马吹吹打打走进县城时,知县已经组织了千余人守候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马尔泰的大轿在县衙门口落下,早有知县一班人等慌忙跪下,口称:“知府大人,我等已恭候多时,迎接大人荣归故里。”
马尔泰并不在乎这些礼节,只是轻拂官袖,言道:“算了,都起来吧。我只是回老家来看看,一路劳累,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酒呢。”
知县心里明白,这个知府是个有名的酒包,只要有酒喝,他什么也不在乎。原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因为能喝酒,正巧赶上那一年钦差大人北巡,喝酒找不到对手,急得手下们没有办法,忙着找人应酬。
马尔泰听说后,自报奋勇,只喝过一个来回,就深得钦差大人的赏识。不久他便将马尔泰提拔成了凌州知府,并送给他一副对联:
上联是:喝大酒喝小酒大小酒皆天长地久
下联是:饮五湖饮四海四五斤都不在话下
横批是:酒满乾坤
马尔泰如获至宝,将此对联高挂正堂。有人私下里用对联上的批意思,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酒囊饭袋知府。在清朝末年,官场腐败,买卖官阶的例子举不胜举,但凭喝酒升官者恐怕并不太多。
知县为投其所好,招募了一批酒徒,只为陪好知府大人。他忙作拱说道:“我早已吩咐好衙役们,略备了几桌酒菜,只等大人一到,我们便开宴为大人接风洗尘,以表我们的寸心。”
马尔泰一听,轻捻胡须,眉开眼笑,言道:“我这只是私访,你们不要太破费了,只要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便可。”
他虽然这么说,知县哪敢怠慢。高宴欢迎马尔泰设在县城里最有名的雁雀楼酒店,还专门从奉天府请来了几个名气极大的厨师下厨。
雁雀楼地处县衙对面,是一座门楣极高的两层小楼。东北清代的建筑也多是砖石垒成,屋顶是红绿硫璃瓦,屋脊上雕龙刻凤,门前是一排红漆涂裹的顶梁柱。门楣正中上挂着一大块大大的牌匾,上面书写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雁雀酒楼。据称这是王尔烈的手笔,是否赝品,无从考证。总之,响誉辽西地区的雁雀酒楼好不气派,一般人绝不敢光顾这里。用现在的话来讲,这是公款消费的地点,只有那些官员乡绅一类有身份地位的人才会到这里来宴请宾客。
当知府马尔泰落座主宾位置时,整个酒楼已是高朋满座,济济一堂。知县在本地招募的酒徒们,分坐在各自的位置,拭目以待,单等知县的一声号令,便随时出击。
待酒菜上桌,知县只是简单口颂一番赞扬知府功德之词后,便由知府讲话。
知府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没说几句话,一指桌上的酒坛道:“我最后只说一个字:喝酒!”
在座所有韵人一掰手指,知道他说多了一个字,觉得可笑,但却没人敢冒犯知府,只有忍俊不禁从嘴里溜出一片吃吃声。
知府一见大家的异样表情,有些蹊跷,回头问知县原因。知县随机应变,拍着马尔泰的马屁,说道:“这是大家对您的赞扬,您老人家讲话少了很多的官样文章,说话干净利索,直奔主题,您老人家的话,都把他们的酒虫给勾出来了。”
马尔泰听罢,哈哈大笑,把桌上为他斟满的小酒杯往地下一扔道:“我就讨厌官场上这么个喝酒法,来,给我拿大碗来,咱们大家喝个痛快!”
那天上来的酒是道光二十五年窖存的凌川贡酒,清代对这种酒控制极严,而这几年南方革命党一直在闹,清朝政府已是强弓之末,过去的那些清规戒律也不被人所重视。
当酒坛子一开,一股酒香便立时萦满了整个酒楼。见到贡酒极品,知府早已是急不可耐,来不及等到别人劝酒,他早已呈出吃喝相,撇开大嘴,一碗道光二十五年的贡酒便倒人口中。
知县忙为马尔泰挟菜劝酒,马尔泰拉着知县陪着他一同喝酒。这个知县哪里是他的对手,酒过三巡,他已是烂醉如泥,他忙向潜伏在周围的酒徒们发出信号。
早已准备好的酒客们,纷纷走上前来,向知府敬酒。
知府心中明白这是知县的安排,他也不挑剔,不慌不忙地应付。只消一刻钟,所有的酒客便都落荒而逃;在冰封雪冻的日子里,他竟然喝得通体是汗,他脱下官袍,露出一身的赘肉。伸手拎起躺倒在桌上的知县,说道:“你就给我找来这么一帮饭桶,还没有喝过去五碗酒,就都滚了蛋。你们县里还有没有高人让我见识见识。”
知县一听,连连摆手告饶,不得不说实话,说这些都还是贴布告,每人发十两银子招来的。马尔泰不满地吼道:“你他妈的,十两银子请了这帮货色,到现在也没有个能陪我喝酒的。你现在就给我去发告示,只要能喝倒我的,我就给他五百两白银。”
知县认为他不过是一时酒话,忙传令下去贴告示。其实谁也没有把这话当真,只是为了应付差事,几个衙役装模作样地跑了出去,躲在酒楼拐角处避风,议论着这个知府马尔泰。这些话让走过来的李季宇父亲听到了。李家是酿酒世家,拥有一份大家产,也从上几辈人遗传了喝酒的基因。他不由分说,走进酒楼,来到知府面前双腿一跪,言道:“小民走过酒楼,听到知府要召告全县,寻找喝过大人的人,小民愿来一试。”
知府见到有人自愿来陪他喝酒,早已是喜笑颜开,顾不上那么多的礼节,忙拉他到身边,说:“我已经喝了五大碗的酒了,你是不是与我先喝个平,再较量酒量啊。”
李大喝的父亲爽快地说:“大人,小畏愿意先喝下十碗酒后,再陪大人喝酒。”
说着话,早有人将一溜瓷碗倒上了酒。李大喝的父亲只消将嘴拱人酒碗一吸,碗内便会滴酒不剩。转眼之间,一排碗里的酒便一千二净。
所有看他表演的人,包括知府在内,都是目瞪口呆。再看李大喝的父亲却是脸不显红,气不大喘;稳稳地站在那里。知府对他的酒量佩服得五体投地,伸出大拇指夸奖说:“真是好酒量,高人啊,都说我能喝,看来我只能屈居第二了。”
知府果不食言,也像钦差大人送他知府一样,马上吩咐手下取出省亲用的五百两白银送给李大喝的父亲,李大喝的父亲哪里敢要,慌忙跪倒,口称道:“我不能要大人对我的恩赏。我不过一芥草民,喝酒是我的嗜好,哪敢收大人省亲的白银啊,望大人收回成命。”
一席话说得知府马尔泰心花怒放。一看李大喝的父亲透着机灵劲,知府一指李大喝的父亲对知县说道:“今后他就是我的兄弟,谁敢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知府还如法炮制,送给李大喝的父亲一副对联:
上联是:吃东吃西不吃白不吃
下联是:喝南喝北想喝总能喝
横批是:大吃大喝
从此,义州新知县也有了一个绰号叫:李大喝。
其实,不过是送了二个顺水的人情。而在日。后,李大喝的父亲却在县城里胆大妄为,根本不把知县放在眼里。有些办不成的事,只要找到李大喝的父亲,他只是对知县言语一声。县令就会言听计从,人们都叫他二县令。更有甚者是李大喝的父亲喝酒尿急,竟有恃无恐地将一泡骚尿浇在了公堂之上,知县也敢怒不敢言。
知县主要怕的是知府的那一句兄弟的承诺。实际上,知府马尔泰说过的话就如同他放过的屁一样,再也没有搭理过李大喝的父亲。
李季宇是李大喝的老儿子。当李季宇在张作霖手下喝酒喝出了名后,李大喝的绰号才由李季宇继承下来,成了后来名副其实的李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