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得有些异样,太阳周围好像裹了一层布似的,空气又闷又热。
巴勒江的小儿子图鲁站在栅栏外面的路上,朝奶奶边喊边招手:“奶奶,快过来,小黑狗又来了!”
“小黑狗在哪儿?”巴勒江听见儿子的声音,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那,在外面,去看看吧。”母亲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朝栅栏外面努了一下嘴。
果然,那只小黑狗正趴在图鲁脚下,一个劲地摇着短粗的小尾巴。巴勒江抓住小黑狗的后颈,提溜起来抱在怀里。小黑狗突然被人抓起来,吓得尖叫了一声,把小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浑身哆嗦着,两只小眼睛胆怯地盯住巴勒江看。
“这家伙好重啊,妈妈。您看它像不像狗,尾巴短得跟兔子似的。”巴勒江抱着小黑狗回到院子里,给母亲看。儿子图鲁跟在后面。
这时谁都没注意到,巴勒江家的那条大黄狗早就跑得没影没踪了。
小黑狗见到巴勒江母亲显得非常害怕的样子,在巴勒江怀里拼命挣扎着,还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巴勒江抱不住了,顺手把它放在地上。小黑狗脚一沾地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很快消失在南面山坡下的野草丛里。
图鲁追到大门外面,指着小黑狗跑去的方向,尖声喊道:
“它又到那边去了,奶奶!”
巴勒江母亲站在院子里一动也没动,看了看小黑狗跑去的方向,眯起眼睛,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一些什么,可能是在念咒,声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她抬头望着天空,举起一只手,伸出三个手指在空中来回比划了几下,然后俯下身去在门口的地面上画了三条横线。
图鲁跑回院子里,看见奶奶一反常态的举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乖乖地走到窗户跟前站住。奶奶画在地上的线忽然闪了一下光,像着了火似的,爸爸也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奶奶。图鲁感到有些害怕,他细声细气地问爸爸:“爸爸,奶奶怎么了?”
巴勒江朝儿子摆摆手,叫他不要说话,自己也一声不响地离开院子,往大门外面走去。奶奶做完这些,一下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摇晃着走进屋子里去。图鲁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奶奶后面进去了。
这天夜里,外面突然挂起了大风,呼呼的,把木屋的顶子都要掀起来的样子,接着雨点就下来了,“哗哗”地打在地面上,很有力量。
天亮的时候,风住了、雨也停了,天空一片晴朗,太阳从山顶上冒出来,照亮了刚刚被雨水洗涤过的山坡、草地和山沟;掩隐在树木之间的一栋栋木屋的上空,飘散着一缕缕白烟,有点像画中的景象。
刚吃过早饭,天又起风了,和夜里一样,呼呼的,眨眼的工夫就把毛毡一样厚厚的乌团送到村子上空。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昏暗暗,云团上面滚动着令人不安的雷声。
天又开始下雨了,雨点差不多有山里的野果子那么大,“啪啪”地打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了浓浓的泥土的味道。大雨下了有烧两壶茶的工夫,路上已经积满了水,人们都缩在屋子里,倾听雷电的动静,怕又有什么东西被劈了。
中午的时候,风停雨住了,天空灰蒙蒙的,见不到太阳的影子。
这时候一个坏消息传到村子,老爹谷里又出事儿了,离那棵被雷电劈成两瓣儿的老松树不远,一块房子那么大的巨石,从山上滚下来,躺在蒙巴老汉家的草场中央,压断了草场边上的两棵松树,还把码得整整齐齐的草垛子冲得七零八散。另一块小一些的石头滚得更远,一直滚到巴勒江家的草场里。
巴勒江母亲听到这个消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面对摆在柜子上面的石头人头,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后来,她把脸贴近石头人头的脸,眼睛眯成一条缝,非常细心地、一点一点地看啊看;她还把手轻轻地放在石头人头的额头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抚摸下去,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巴。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像,真的很像。看这鼻子,磨坏了也像;还有这嘴巴;这儿应该有一个痣,黑色的,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