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传奇故事(上旬)》2014年第10期
栏目:本期读点
一九四二年春,缅甸沦陷,脆弱的“驼峰”空中补给线屡遭重创,国民政府紧急运作,几经周折,开辟了从南亚到新疆的驿道运输线,成功地将援华物资运抵重庆……转眼到了一九四三年秋天,负责物资调拨和运输的公路总局驻印度代表陈振轩回到重庆,返回印度的途中决定绕道北平去呼和浩特。
新运输线开辟后不久,日本人就嗅到了味道,有情报显示,日本驻张家口领事馆调查室正在物色间谍,伺机潜入新疆刺探情报,破坏新西北运输线。军统绥远站站长史弘接到上峰命令后,首要任务是安全护送陈振轩从北平抵达呼和浩特。史弘建议陈振轩从张家口下车之后,再由军统特工护送,随一个商队进入呼和浩特。陈振轩采纳了史弘的建议,史弘必须抽调手下得力干将成立行动组兵分两路,一路去北平接应陈振轩,一路奔赴张家口,从陈振轩手里获取详尽资料至关重要,阻止、剿杀觊觎西北运输线的日本间谍也势在必行。
胡晋晟是史弘手下的一员猛将,圆满完成护送陈振轩的任务非他莫属。胡晋晟祖籍张家口张北,自幼生活于小康之家庭,父亲耕读间隙以武修身,也影响了他日后成为一名文武兼备的军统特工。胡晋晟先追随冯玉祥东拼西杀,最终效力军统。
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三日,日军占领张家口,胡晋晟与同僚们转移到绥远接受史弘的领导,活动在日占区屡建奇功,颇受史弘的器重。到了约定的时间,胡晋晟只带着一个兄弟来到张家口火车站。早晨从呼和浩特上火车的时候,天气还是很不错的,几个小时之后,他们走下火车,风拧着股儿地往人们的脸上抽,尘土和纸屑打着旋儿遍地飞舞。胡晋晟身后紧跟着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名叫何汉玉,被胡晋晟拉到身边,除了他遇事后的机智,还有至死不渝的忠心。胡晋晟一身富商打扮,何汉玉拎着一个长方形黑色皮箱,也是一副主强仆不弱的架势。出站口人头攒动,躲避着烈风的人们缩头缩脑,连那些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们都时不时地被一阵阵烈风折腾得东歪西斜。胡晋晟和何汉玉走出出站口,顶着又一股吹过来的烈风回头笑笑说:“汉玉,你看到了什么……不……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何汉玉说:“臭气熏天……一堆狗屎……不过,再有一股风刮过来,连拉屎的狗都会被吹得无影无踪。”
胡晋晟笑了笑,伸手示意何汉玉去街对过的茶楼,突然看见几个可疑的人从涌动的人群里走了出来,看似坦然,他们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盯着人流涌动的出站口,正如所料……胡晋晟冲何汉玉笑笑,径直往茶楼走来。
晌午刚过,茶楼的大堂里坐着一些品茶的人,有生意人,也有提着鸟笼子来喝茶的富贵闲人,不过一队队扛枪的日本宪兵时不时从茶楼门前经过,哇哇哇地疯狗般乱叫一通,还放上几枪,也难怪茶客们的屁股底下如放了一堆干蒺藜。
胡晋晟和何汉玉一走进茶楼,一个小伙计跑过来,请他们坐在大堂里,胡晋晟扬起手,张开嘴吹了吹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小伙计忙着将他们请到二楼的包间。新茶上桌,茶点备齐,胡晋晟坐在桌前,端起茶碗品一口冒着热气的龙井,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何汉玉看见胡晋晟的眼色便深知其意,不慌不忙地打开皮箱,极其熟练地将狙击步枪安装完毕。茶楼临街,站在窗前,火车站前的情景便一目了然。何汉玉抱着狙击步枪走过去,将木窗拉开一道缝,摆好架势,说:“头儿,你断定那些游动在站前的人就是日本特务?”
胡晋晟说:“你盯紧了,再过二十分钟,有一趟从北平开往张家口的火车进站。为了保证陈振轩的绝对安全,史站长提前派人去了北平,与陈振轩一同乘火车来张家口,可护送陈振轩的人早晨打电话给史站长,他们从呼和浩特启程后,始终没甩掉身后的尾巴……那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下手,张家口就很好,将要潜伏西行的日本特务希望能从陈振轩嘴里获取翔实的材料,也就是说,他们要的是活口……我相信,咱们这边肯定出了内鬼,向日本人透露了陈振轩将去呼和浩特的情报!华北派遣军张家口特高课的那帮孙子视军统绥远站为肉中刺,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他们每天必做的功课,如此看来,对手早在陈振轩从北平登上来张家口的列车之前,就在这里设置了战场,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何汉玉怀抱狙击步枪,透过狙击镜观察着站前的动静,听完胡晋晟的话才要应答,突然“啊”了一声说:“头儿,你瞧——那个拄着拐棍、拿着一只破碗的男人有点眼熟……看那架势不像是乞丐。”
胡晋晟又端起茶碗品了一口茶,说:“颧骨很高,有两道粗眉,鼻子像鹰钩,下嘴唇边有一颗若隐若现的黑痣……粗壮威武,身体里活跃着的却是东洋人的基因,矬,所以被中国人骂称小鬼子!”
何汉玉呵呵笑着,不住地调整着狙击镜的焦距,说:“头儿是马王爷,三只眼。哎——我们与他在呼和浩特交过手。”
胡晋晟说:“没错啊……他的大号叫西川幸助,熊本县人,曾就读于熊本九州学院,毕业后被录用为日本政府兴亚院蒙古留学生,进入日本特务机构兴亚义塾接受过严格训练,精通汉语、蒙古语和藏语,号称是‘中国西北通’,眼下效力于华北派遣军张家口特高课……他们选择在张家口对陈振轩动手大有深意,不过,此次对决只是一场大战役的开端,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实现所谓‘大西北计划’。”
何汉玉问:“大西北计划?”
胡晋晟点点头说:“对……那些从兴亚义塾出来的日本间谍们认为,西北与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潜行西北是他们的共同梦想。制服中国西北地区可以构筑对中原地区的包围圈。”
何汉玉说:“他们开始行动了,从东西两个方向向火车站靠拢……下令吧头儿?”
胡晋晟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死死盯住西川幸助,他是这场戏的总导演,也是主角,遏制住他的咽喉,就有可能改变故事的结局。”
何汉玉点点头透过狙击镜死死锁定西川幸助,胡晋晟起身来到后窗前,伸手拉开木窗,茶楼后边是一条不宽的小街,跨过小街就进入一条条深深浅浅的小胡同……胡晋晟回头看一眼何汉玉要说话,楼道上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何汉玉也回过头来,胡晋晟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何汉玉深解其意,放在扳机上的手轻轻颤动,一颗子弹伴着呼啸着的寒风飞了出去,西川幸助警觉地一闪身,子弹从他的脸颊上蹭了过去……
何汉玉不能恋战,伴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迅速拆卸了狙击步枪装进皮箱,紧随着胡晋晟通过茶楼的后窗跳了下来。一群日本宪兵冲进包间,密集的枪声也随即爆响,子弹从茶楼的后窗里飞了出来,追着胡晋晟与何汉玉跨过小街、扎进胡同,以胡同的墙壁做掩体予以还击。
何汉玉射出的子弹震动了化装成乞丐的西川幸助,西川幸助却镇定自若,从腰里拔出手枪一挥,潜藏在火车站附近的日本特务们迅速聚拢。西川幸助令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盯住出站口,一路紧跟着他向茶楼跑了过来。
冲进茶楼里的日本宪兵原是例行公事上楼盘查,却被何汉玉射出的子弹打乱了计划,通过茶楼的后窗射出的子弹,惊动的也不过是那些本来就恐慌不安的百姓。掩藏在胡同里的何汉玉和胡晋晟打打退退,待西川幸助带人冲了过来,何汉玉问胡晋晟怎么办,胡晋晟果断地说:“撤!”
一颗脑袋露出茶楼后窗,何汉玉扣动手枪扳机,子弹透过茶楼的后窗直击一个准备射击的日本宪兵。何汉玉一边拉动着枪栓,一边大声地质问胡晋晟,说:“撤?那次西川幸助带人去呼和浩特一下子伤了咱们五个兄弟……机不可失……不……早错失了良机,我在狙击镜里第一眼见到西川幸助就该开枪啊!”
胡晋晟将枪口对准冲进胡同里的日本特务们放了一枪,抬起脚踹在何汉玉的屁股上,压着声说道:“今天,咱俩做到虚装声势就行,西川幸助也有三只眼,杀他还不急……来日方长……我刚才说过,这只是一场大战役的开端。”
茶楼里的日本宪兵也从茶楼前边包抄了过来,何汉玉紧跟着胡晋晟转身撤退。西川幸助带人冲进胡同后与那群日本宪兵会合,他深知对手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却可以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让对手的计谋不能得逞。可他没有听到从车站那边传来枪声,西川幸助心中大喊不好,暗自叹道:中国的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道我遇到的真是一只狡兔?
西川幸助遇到的的确是一只狡兔。史弘接受命令后,胡晋晟就向他建议,派人去北平护送陈振轩来呼和浩特不是万全之策,让陈振轩在张家口下车也有被袭击的可能,跟踪陈振轩的日本特务从他们在北平买票、上车等一系列动作肯定了如指掌,那不妨做一只狡兔——让陈振轩伺机在宣化下车,史弘再派一路人马去宣化接应;他只带着一个人活动在张家口火车站附近……胡晋晟却没想到会遭遇西川幸助,是预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
胡晋晟带着何汉玉从一条小胡同里跑出来,又扎进另一条小胡同,三转两转又回到了火车站附近。何汉玉突然发现西川幸助带人也回到了火车站,与胡晋晟掩身在一棵树后边,盯着还是一身叫花子打扮的西川幸助,说:“斩草除根吧?”
胡晋晟扬起手拍在何汉玉的脑袋上,说:“笨啊,来日方长……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