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山西文学》2012年第03期
栏目:小说
于晓愉看了看窗外,觉得现在走,天黑前就能赶回家。但她在思想上还是举棋不定,等张小卫一起走?还是自己先走?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她在这两个选择之间进行自我说服,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走。她下决心似的从衣帽架上拿下她的羽绒服,然后在镜子前看了看,她的头发有点乱,于是她去窗台上找来梳子,她要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一些,总不能一出门,就让别人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
临出门前,于晓愉关掉了电脑电源,看了看,她刚泡起的玫瑰花茶味道正好,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一下午的时间,她已经喝了两杯玫瑰花茶了,后来觉得味道有点淡,就倒掉了。倒掉后,觉得无事可做,就又拿出了放玫瑰花的茶筒和放红糖的竹筒,在茶杯里放了几颗玫瑰花瓣和一小匙红糖,把茶壶里刚开的水倒进去。玫瑰花瓣随着注入的水浮上杯口,一缕缕热气从茶杯口冒了出来,馥郁的玫瑰的香味就从杯口散发出来,于晓愉闻着这种熟悉的香味,一丝失落从她的心底升上来。她不想待着了,不想继续挨下去等张小卫了,她想回一趟家。
之所以这样犹疑,是因为于晓愉心里发怵,刚下过雪,外面路很滑,公交车老半天到不了站,即使到了站,人也是满的,有时想挤都挤不上去。路滑她倒是不怕,她是担心挤不上公交车,挤不上去,她还得返回来。尽管担忧,于晓愉在最后看了一眼天色之后,还是出门了。临出门前,她给张小卫拨了一个电话,她说她先走了,张小卫估计正忙,说好。
外面没有想象中的冷,于晓愉用围巾捂着鼻子的手松开了。本来她的脖子缩进了衣领里,现在她尽力向外伸了一下,长吁了一口气,确实没有想象中冷。最近一段时间,于晓愉心情有点差,所以她自己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精神,像今天,她自己一个人在写字楼里待了一天,上午她整理了一下文件柜,下午喝了一下午玫瑰花茶。一个人待一天的时间也不算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经常一个人待很长时间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不想什么,不干什么,一上午的时间,一下午的时间,就那样过去了。
出门的时候,觉得天色尚早,从写字楼的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于晓愉看到天色暗下去了不少。但街上人潮涌动,车辆川流不息,于晓愉想过马路,老半天才等到一个间隙,车太多了,都归心似箭的样子。于晓愉远远看到801公交车慢悠悠驶向了站台,毕竟是下过雪,路滑,所以公交车比往常慢了许多。于晓愉想跑几步,刚迈开腿,脚底就把她滑了一下,差点摔倒,距离站台还有一百多米,眼看着公交车的前后车门都打开了,上的人或下的人都是鱼贯而入或鱼贯而出,于晓愉想这车厢真像一只移动的肚子,吸进去,吐出来,再吸进去,再吐出来。等的人群钻它肚子里,走一些路,再钻出来。不过这是一只温暖的肚子,特别是像这样的冬天。
于晓愉距离那只温暖的肚子太远了,眼看着赶不上她也就不赶了。她慢条斯理地过了马路,向后面望了望,她看到那个佝偻着腰的环卫工人,正在清理街边的垃圾。这条街是全日保洁的街道,所以她经常能看到这个佝偻着腰的环卫工人,大概六十多岁了,一丝不苟,不管是夏天雨后,还是冬天雪后,不管清扫任务多么艰巨,他都坚守在这条线上。于晓愉是看到他橙黄色的工作服的时候看到他的,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温热了一下,这么冷的冬天,他就这样工作。
有风,于晓愉把围巾紧了紧,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她想要不要给母亲打一个电话呢?想想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打,现在街上这么嘈杂,还是算了。张小卫以为她先走是回他们俩的家,不知道她要回父母家。于晓愉突然有点烦自己,总爱考虑来考虑去,是不是到了三十岁的缘故?要以往,只要想回家,前一秒钟决定了,就下一秒行动了,或者多少秒之后行动,中间用不着考虑。近两年,她觉得自己总要这样想来想去,是不是受了和张小卫这件事的影响?她觉得这个习惯不好,弄得她大脑里经常乱糟糟的。
主要是有些事悬而未决,考虑了成千上万次,却没有结果。三十岁本该结婚成家了,就像别的结婚成家的年轻人一样,正儿八经的结婚,去婚姻登记处登记,办喜宴,摆酒席,照婚礼照,一个程序也不落,而且兴高采烈。她没有这种感觉,或者没有那种强烈的渴望,她发现张小卫也没有。她想或者她本不该和张小卫还没有结婚就过起了结婚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稀释了她对婚姻的渴望,她觉得有影响。现在所有的亲人谁也不跳出来反对她和张小卫走到一起,她自己,反而要在离开张小卫的间隙考虑了。她想,张小卫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考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