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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火灾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台历,不由得喟叹不已。

被困在小说里已一月有余。日子过的倒是还算过得去,至少没有为了吃饭而发愁,钱足够用。我甚至开始适应这里所有的一切,可能真的像房东大哥说的那样,我才是那个失去了自我的人。

有段时间我甚至一连几天都不下楼,什么线索啦,路西啦,统统不重要了。同季谷里的交易也不用我插手,它一直按部就班的在黑夜默默进行着,我很少过问,去店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马哥,保险箱是不是该换个大一些的?或者直接把钱存起来吧?。”

几天前,小伙计曾这样和我说。

“别存了,和季谷里结账都是要用现金,存起来不方便。回头再买个大点的,密码还用原来的就可以。”我说。他的名字我至今仍然不敢询问,我只叫他伙计,他喊我马哥。

“您就不怕我偷钱?”

“不怕。”反正这些钱也带不走。这句话从我的大脑中被生产出来,在经声带的震动、舌头的调整,只不过在说出来前,被挡在了唇齿之内。

从书店出来,天空雾蒙蒙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下雨是的。我捂着鼓鼓囊囊的钱夹,向住所疾驰行进着。昨天傍晚,刘妮与我通了电话,说是今天下午要过来,没提几点来,也没来得及说何时离开。她每周都同我幽会,但仅与我共度一个夜晚,等到第二天早晨,便在我醒来前就离开了。我感觉她似乎在渐渐与我疏远,倒不是说故意的意思。总之,似乎正是从那次旅行之后,她便不在属于我了。

路过快餐店,刚巧看到店里的姑娘走出来。

“先生!先生!”她叫道。

我点了点头,并报以微笑,可没有要停下来与她交谈的打算。见我没停,她也一下子钻回了店里。这样对她似乎太过冷漠,但如果再回去道歉也有些矫情,索性快走了几步。

还没进门,我就看到了女友的高跟鞋懒散的躺在地上。我蹲下去将她的高跟鞋扶正,又放回到鞋架上。

“不好意思,我回了趟店里。”我解释道。

“又忘记带电话了吧?”刘妮问。

“嗯,是啊,等着急了吧?”

“当然了!”女友娇羞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嗔怪。接着又说:“我一会儿就走。刚从台里出来,就来找你了,却又联系不到你。”

我把钱夹子扔在了在沙发上,走到女友面,一把便拥住了她,说:“那还要走的这样急?”

“因为要出差嘛!连夜就得走。我怕电话里一句两句又说不清楚。”

“出差?”

“是啊!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跑那个盗版的事。这个季谷里提供的信息帮了大忙。”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刘妮从厨房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我,说:“好啦!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么复杂吗?我以为一个月前你们就已经搞定了。新闻不是也播报了吗?”

女友抬起头,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她压低了声音说:“从上次盗版书刊的事件里,又牵扯出一个成人杂志的事件,这个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印刷成人杂志的工厂。”

听到成人杂志这几个字,我的脑袋像要炸开了是的,季谷里提供给我成人杂志,可又故意把印刷工厂的线索提供给刘妮,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我提高了嗓门说:“你不能去!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原因,总之一定有阴谋!”我欲言又止,即想劝说女友放弃出差的念头,又不敢告诉她季谷里的真正职业。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再者说,这些不是应该由警方处理吗?你们就这样过去是很危险的!”

“季谷里说报警难免会走漏风声,不如我们先过去调查取证,然后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手里头也有证据不是?再说了,要是给警察去调查,我们手里哪里还有第一手的资料报道呢?”

“那也不该你去的吧?”

“好啦!你不用这么担心,季谷里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到了地方还有他的几个朋友在一起,你放心!潜入工厂的事情又不是我去做。”

“那也不行!”我嘶吼道。

刘妮可能是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抖了抖,但却没有要想让步的意思,她说道:“你怎么不讲理呢?”

“你满嘴都季谷里!我还怎么讲理!况且这个事肯定有问题!季谷里怎么知道这么多信息,你就没想过?”

“他是书商啊!多少会比咱们了解的多,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放心吧,没问题的!”刘妮又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

“我非去不可!这是我升职的大好机会,车票我都买好了!”说完,刘妮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就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我吼道。

刘妮没说话,而是径直走向大门,摔门而去。

摔门声在房间里渐渐展开,碰到墙壁之后又弹了回来,最后汇聚在一起,传进了我的耳朵。我的心头像堵了一块石头,有气却又没有发泄的对象。

拿出手机,我便给季谷里打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我质问道。

“你说什么?”

“成人杂志的工厂!你为什么要告诉刘妮?!”

“这个事啊?这工厂和咱们没关系,是竞争对手。”

“可为什么是她!?你不能报警吗?”

“不行,最近警察盯我盯的紧,我必须让警方从别的渠道得知这件事,否则他们肯定会怀疑上我。也只有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了,我们才是安全的。”

挂了电话,我逐渐冷静下来。倒不是因为季谷里的解释,而是我跳出了“马统”这个角色,回归到自我的状态。我意识到自己又掉进了小说的情节之中,又掺杂了个人情感。更可笑的是,这种情感根本不会对故事情节有什么影响。与其这样,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寻找逃离这里的方法。

这时,几只麻雀你追我赶的从窗口飞过,它们在空中相互鹐啄着、嬉闹着。后来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窥探,又警觉的四散而去,有的落在树梢上,有的站在电缆上。这怕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可这种本能在我身上却在逐渐消失。

接下来的几天,我又回归了从前的生活,只是少了与女友的幽会,我没与她通过电话,也没在黑夜里想念过她,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后来,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关心过日期了,甚至忘记自己是何时来到这里的,没有查找过路西的下落,对于逃出去的欲望也渐渐丧失了,甚至还不如被捉住的麻雀,没做丝毫抵抗就缴械投降了。

直到一周后的一天,故事突然显得不同寻常起来,像被按下了快进键。那天是周三…或是周四,总之,是个雨天。

傍晚,我去快餐店吃饭。刚走到门口,雨水就毫不留情的倾泻下来,我飞快的跑进屋,可雨滴仍在我的白色T恤上落下了脚,晕成了几个弹珠般大小的圆点。雨声在屋子里也不讨喜,让人感觉太过低沉,我不由得有些失落。

我常坐的位置是最里面的角落里,此时,那地方正被三个男人和火锅占据了。于是我便选择了另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因为火锅的缘故,水蒸汽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水雾,外界的景象就变得更加模糊起来,同时,也使我失去了欣赏雨景的兴致。

这时,快餐店的姑娘向我走来。可能是雨声太过吵闹,她的脚步声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不知不觉间,便与我仅有一步之遥了。

“还吃饺子吗?”她问道。

“行。”

“又没带伞?”

我抬起了头,目光与她相对的时候,像看到了湖底的鹅卵石一般,我说:“对啊,本以为不会下起来的,没想到这么突然。”

“那就不好办了。店里的伞都已经借出去了。”

我耸了耸肩,并没说话,

接着,姑娘将双手交叉着放在了胸前,她眉头紧锁,唇角略微上扬,说道:“不想变成落汤鸡的话,就只能等到雨停了再走。”说完,她又走到窗前,在玻璃上画了几个五角星。

刚一画完,在窗外徘徊的霓虹灯光束便接二连三地照了进来,光沿着五角星的边缘径直的印射在了桌子上。

姑娘看着桌子,说道:“看,像不像一个晴朗的夜晚?”

“不仅仅是像,这分明就是嘛!”

姑娘笑了笑,说:“等着吧,早晚会放晴的。”说完,她便转身回去了。

姑娘叫刘璐,两天前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她说话的方式很奇怪,重音与常人不同,尤其是“先生”这两个字,“生”字的音调往往比常人要重一些,加上她的声音本身就温柔甜美,这更加叫我觉得无所适从了。

“你还是叫我马牧吧。”我把我现实中的名字告诉了她。

“您不是叫马统吗?”

刘璐低下了头,努力的掩饰着上扬的嘴角。

“你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你喜欢叫什么都行,马统也可以,马牧也可以,只是不要叫我先生就好。”

“很反感吗?”刘璐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刚刚还晴朗的脸上马上被遮上了一层帷幕。

我担心她多想,便稍稍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不是,怎么会反感,只是觉得太过客气了,而且说实话你说话的语调也有些奇怪,特别像下属在和老板说话时的样子,寻常人叫‘先生’都是重音在前,‘生’字的音轻轻一带就过去了,可你说‘生’的音可重的不得了。”

“真的有这么奇怪?”

我点了点头,话题也就没在继续下去了。

后来,也正是由于我把真实的姓名透露给她这件事,几乎成了我逃离这里的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玻璃上五角星的几个角极为对称,甚至比天上的还要规整,我一度怀疑天上的星就是她偷偷画上去的。后来,直到饺子端上来后,五角星的轮廓才模糊了,它们纷纷躲进了刚升起来的蒸汽后面,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吃过饺子,雨势缓和了不少。零星的雨滴垂直而下,落在身上却没有一点知觉。我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没见着刘璐,把钱放在收款台后就离开了。

天空中偶尔还有雷声,吓的孩童边哭边往母亲怀里扎,那母亲也被吓了一跳,但仍不忘安慰怀里的孩子。

“着火啦!”突然,与我相对而行的一位中年男人大声喊道。与此同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刚刚还阴冷潮湿的空气一下子像被点燃了一般。我回过头,硕大的火舌从前方不远处的一间阁楼里冒了出来,是“璐璐饭店”

我赶忙跑过去,可还没到店门口,就看见刘璐冲了出来。她脸色惨白,如同刚浸泡过白浆一般没有一点儿血色,除了眼睛里熠熠闪动的火光之外,刘璐的整个身体都硬挺着。突然,她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声音冲破了冷寂的夜空。她用手指着店中的火龙,嘴巴一张一合的,可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明白她的意思,店里边肯定还有其他人没逃出来!

我未做迟疑,迅速把脱下的T恤浸在水洼里,然后捂住口鼻,冲了进去。

屋子里的能见度不足一米,浓烟滚滚而来,熏的眼睛火辣辣的。为了躲避浓烟,我低着身体向前摸索前进。烟雾之中,只有厨房的方向火光最为明亮。我将厨房外着火的门帘弄灭,然后举着灭火器便冲了进去,为了躲避浓烟,我一路半蹲前行,没过一会儿,两条大腿便已经酸痛难忍了。我不知道厨房中有几个人,也没考虑房屋倒塌的可能。厨房内的黑烟几乎贴在地面上,为了保证呼吸,我也不得不紧贴着地面匍匐前进。刚趴下,我便看到了两位老人,他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顾不得浓烟,我憋了口气,然后迅速站起来跑了过去,我用两只手分别拉着两位老人的胳膊往外拖拽。还没用力,我便感觉自己两脚突然用不出力气,偏偏这个时候,我又踩到了自己浸湿的T恤。

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浓烟像是刻意等着这一机会是的,向我疯狂的进攻,我呛的咳嗽不止,而身体的其他部位也由于缺氧的缘故变得软绵绵的。很快,大脑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像十几天没睡觉是的,困的不行。

我可能快要死了,不过,即使死了,也还能重来,我想。

“快!快!在这里!在这里!”

隐约中,我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这声音非常动听,甚至比婴儿落地时的第一声啼哭还要动听。

消防员终于赶到现场,他们在我的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把我救出了火场。半小时后,快餐店的火扑灭了。我坐在潮湿的地上,倚着银杏树大口的喘息。两位老人被救护车接走的时候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而刘璐却像石化了一般,她杵在原地,依然保持着刚刚惊恐的样子。

消防员在饭店里进进出出,有的拎着灭火器寻找隐患,有的在拖拽消防水管,还有的在稍远的地方做记录。周围的人也未散去,他们同我家乡中的人一样,见火灭了,纷纷把快餐店围的更紧密了。

过了一会儿,我头痛的症状减轻了不少,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七八分。我尝试着站了起来,虽有些眩晕感,但已经可以慢慢行走了。走到刘璐身边,我摇了摇她肩膀说道:“刘璐!刘璐!别担心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没搭话,脸色发白,嘴唇也失去了平日的色泽,可能是我摇的太过用力,刚说完,她便瘫软在我的胸膛上,昏了过去。

老爷爷和老奶奶均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好在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医生说如果后续不会发生感染,一般情况下有个一两周就可以出院,但由于他们的年龄比较高,所以需要在医院观察一个月左右。

刘璐则是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就醒了,只是她的身体还很虚弱,直到在医院输了一瓶葡萄糖液后,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

“刘璐家属?哪位是刘璐家属?”一位戴着蓝色口罩的女护士跑到病房门口喊道。

“我是她朋友。”我答道。

“朋友也可以,这个是住院费的押金单子,去一楼交一下。”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刘璐,她也正看我。

“马哥,您先帮我交了,等回去以后我在还给你。”她干裂的嘴唇上像结了层白霜一样。

“行。但我身上钱不够,需要回一趟店里取。”我说:“对了,那是你的爷爷奶奶吗?他们也没有没事,你不用担心。不过,要不要通知一下你的父母?”

听了我的话,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而后又把头扭到了一边,眼睛中则闪烁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亮光。霎时,泪水便毫无征兆的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它沿着她耳旁的发际线向下淌着,又在殷红的耳垂附近消失了。我不便多问,更不知如何安慰。

过了半小时,也就是距离火灾发生两个小时后,我回到了书店。

此时,小伙计正在收款台后边,他弓着腰背,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刚一进门,我便急匆匆的说道:“我要拿些钱,帮我把保险箱打开。”

小伙计听见我的声音后,突然把头扭了过来,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他轻微的抖了抖,说道:“奥,好。”

保险箱放在收款台下边,我怕蹲下去会弄坏钢笔,便随手把它放在了柜台上。我对照着单据上的数额数出了五千元钱,但这部分钱就只是押金的部分,面对突发状况却根本不够,于是我又从保险箱中抓出了一把钱,打算在数出一些。

“老板,没发生什么事吧?”小伙计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别害怕,一个朋友住院了,我帮她垫付一下住院费,放心,我不是要拿钱跑路。”

“奥。”

“你别怕,就算事情败露了,也不关你的事,到时候你把我交代出去好了,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然后跑回老家去。”我说。

半分钟后,钱装的差不多了,却听到了小伙计的抽泣声,眼睛也变得红彤彤的了。

“你没事吧?”我问道。

他抽了抽鼻子说:“没事,想家了。”

“等这阵子我忙完了,给你放几天假。”

小伙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突然,我发现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钢笔不见了。我惊呼道:“钢笔呢?”

“奥…在我这里,给您!”小伙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嘟哝着。

“你干什么!?拿我钢笔干什么?”

“我只是在看着它挺好看的,想写个字看看。”

“给家里写信?”

“嗯?对,给家里写信。”

“这钢笔坏了,写出来的字也不清楚。你用里屋那支签字笔。”

“好。”

“以后可千万别动我的钢笔,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明白吗?”

小伙计点了点头便进了里屋,手里还拿着刚刚的信纸。他反常的举动使我措手不及,总感觉他心里似乎揣着什么事是的,但我顾不上他,心里只想着要尽快赶去医院。

来到病房,刘璐正看着窗外。

“雨停了?”她说。

“嗯。停了。你好些了吗?”

“嗯,今天…谢谢你了。”

“没关系,下次可要小心一些。火这东西可万不能大意!”

刘璐点了点头。

“明天出院?”

“是的,医生让我明天再走,说要在观察一晚。”

她的状态看起来还没完全恢复,眼睛里也总是闪烁着忧伤,像清澈见底的湖水被点了一滴墨汁,或是很久以前就被污染了,只是如今才显现出来而已。

回家的路上,我仰望星空。从云彩后面露出的五角星不停闪烁,异常明亮。小时候我也画过五角星,但成品总是特别难看,怎么画都不对称。那时,我们常把它画满书本,后来就相互画在对方的手腕上、脖颈上,而往往我身上的总是很美,像此刻天上的星。

从那天以后,快餐店暂时关了门,底层灯光再也没亮起来过。不过,倒是会瞥见阁楼上小圆窗中透射出来的淡黄色的光。

“马哥,马哥!”一天下午,我路过快餐店,刘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回望过去,正看见刘璐从阁楼的小窗中探着脑袋。

“等一下。”她接着喊道。

天上的云流速很快,等待刘璐下来的这会功夫,刚刚还是整整一块的云朵,此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马哥,上次的事幸亏有你。”

“这是哪里的话。别这么客气。对了,你住在这里?”

“对啊!这是我家。”她说。

“嗯?我还以为你只是在这里工作呢。”

刘璐莞尔一笑。

这时,她的眼睛再次变回了刚相识时的透亮,像重新注入了圣水,把前几日的阴霾一并稀释掉了。

“你爷爷奶奶怎么样,出院了吗?”

刘璐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他们不是我爷爷奶奶。”

“嗯?”

“您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您来我家里坐坐。上次您垫付的治疗费用还要还给您。”刘璐说道。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说完,我便跟随刘璐走进了饭店。

店中狼藉。桌椅统统被堆放到角落里,地面也没了当初的洁净,熏黑的墙壁、散落的菜单、破碎玻璃,火灾仿佛发生在昨天。我们未做停留,继续往里面走,前面是一条三米左右的通道,有些狭窄,一次只能容一人经过,也没有灯光。

“怎么不重新装修一下?”我问道。

“暂时没什么心情。而且装修了肯定也不一定能营业了。”

“为什么?”我问道。

通道尽头,通往阁楼的楼梯倏然冒了出来。刘璐踩着木制的楼梯吱呀作响,我紧跟其后。“那老两口还没出院,虽说没什么大碍,但年龄大了,感染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况且,经过这么个事,他们也不想继续做下去了。”

我没搭话,只默默地跟她走楼梯。

阁楼上的空间不小,一根根白色的长方形木头整齐的自屋顶倾斜下来,整个房间的色调也以白色为主,给人一种舒适安逸的感觉。床是南北方向摆放的,床尾那头是刚看到的那扇圆窗,西面则是一扇更大一些的正方形窗子,窗框也是白色的,阳光正从窗外投射到她的床上,使人感到了温暖。

“您坐。我去拿钱。”

“不用那么着急的。”

“先准备好,我怕一会儿会忘记了。我这个人记忆力不太好。”

她让我坐在床边的木凳上,自己则小跑着离开了。我目光随她而动,楼梯左边还有两个房间,刘璐进了其中一间。

“他们不是你的爷爷奶奶?”我大声问道。

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从最里边的房间里出来,把钱放下了楼梯口的地板上,说:“等你走的时候就会看到,这样就省的我忘记了。”

我笑了笑,说道:“不用这样吧?你记忆力这么不好吗?”

“是啊。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发生过火灾,把我烧昏了,醒来后,从前的记忆就不在脑袋里了,像被人抠出去了是的。”

“在这里?”

“对。”过了一会,她接着说:“爸爸也是因为那场火灾过世了…没过多久,母亲也…”还没说完,刘璐便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她绯红的脸颊被泪水润过后愈发红润了。

“对不起…”

刘璐摇了摇头,乌黑的头发随着脑袋来回摆动着,白皙温柔的脖颈此时若隐若现的,让人看了也不免心生怜悯之情。

“怪不得那天你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当时我头疼的厉害。”

突然,刘璐好像想起什么是的,她跑到了窗前,一把推开了闭合的窗子,温和的风刹那间便吹了过来。一股醉人的香味旋即充满了我的肺叶,那味道使我想到了雪山下的莲花,纯洁无瑕。

窗外是铺满了红色砖瓦的屋顶,与窗子相链接的地方有一块平坦的水泥桩,它搭建在了倾斜的屋顶上。

这时,刘璐踩着板凳夸了上去,平稳的坐在了水泥桩上。

“来,你过来,坐上来。这里很特别的。”

我走了过去,离窗子越近,那股醉人的香气越发浓郁。

石桩很大,足可以容下两个人。待我坐定,我们的肩膀便贴在了一起,顷刻间,女孩的体温便通过肩膀传递过来。

房顶上的风没那么大,视野很好。此时的太阳收起了愤怒,它把自己的下半身藏在了远处的山峦之下,红色的黄昏之光将天空中连成片的云朵映的鲜艳无比。这里的房屋虽然不高,但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视野反而更加宽广,远处延绵起伏的山峦连成了线,在余晖的映射下,变成了金色。

“怎么样?”她问道。

“美极了。”

“你看那片云。”刘璐指了指远处山旁的云说道:“猜猜,那云是刚露出脑袋,还是即将要躲到山的后面?”

“那要看风向。”

“等等就知道了。”刘璐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

“父母死去后,为了能生活下去,我便把楼下租给了那老两口开饭店,而我则留在那里帮忙,这样也算一笔稳定的收入。”她接着说。

“这很好啊!”

“可这次…我只是想帮忙而已,但…”

“这不能怪你,别放在心上。”我安慰道。

“可原来那场灾也有可能也是我引起的,但我竟然不记得了!”

“是不是因为那会儿的年龄太小了。”

“不会,那会儿我都已经十五岁了。”

“别想了,都过去了。”我安慰道:“其实,我也曾忘记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就是前阵子。”

“嗯?怎么回事?”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说不清楚的。”

这时,天忽地暗了下来,美景也好,山峦也好,它们统统淹没在黑暗之中,还有刘璐刚刚所指的云,到最后也不知去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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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捕快意外觉醒,竟可掠夺诸天,吞噬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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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陕西省石峁遗址保护条例

    石峁遗址是陕北已发现的规模最大的龙山文化晚期到夏代早期的人类活动遗址,也是中国已发现史前时期规模最大的城址。为了加强保护,我省制定《陕西省石峁遗址保护条例》。《条例》规定,石峁遗址及其出土文物归国家所有,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不得非法挖掘、破坏、占有和买卖。石峁遗址保护区域分为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