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完颜洪挑眉，他倒不是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而是没明白这黄庭坚所谓的“逼和”是个什么意思。虽然在年纪上完颜洪可能比黄庭坚要少个十岁，但是长期浸淫在征伐的杀戮之中。眼前这位上位者的一举一动皆有着让人窒息的威严。
然而面对这样的压力，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士却依旧脸色淡然的将自己的话重新解释了遍道：“所谓‘逼和’，便是逼迫大汗同耶律部族和平共处。”
词语一出整个大营先是一阵哗然，紧接着便是哄堂大笑。甚至连坐在主位上的完颜洪此时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原本还仰着头的在位者微微含额，终于是正眼看向了黄庭坚，他向对方反问道：“先不论你一个汉人有什么资格插足我北莽的军事，就说他耶律良才有什么资格能同我讨价还价！”
诚然以完颜洪如今的实力想要击败耶律良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因此完颜洪的高傲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放眼整个北莽，七百六十三个部落，他仅仅用了不过十年的时间就统一了六百余个。剩下的便都已经躲在了耶律良才的庇护之下。
如今的完颜洪手握五十万铁骑，别说北莽便是大唐也不敢公然的与其叫板。
现在可好，这个本来应该如同丧家犬一般的耶律良才却敢派出一个汉人的使者过来求和。而且还将求和变成了“逼和”。这般反客为主似的举动就好像是旅人遇到了匪徒，结果旅人却用刀架住了自己的脖子威胁匪徒道：“你若是敢劫我，我就死给你看。”
黄庭坚对于完颜洪的反问置若罔闻，而是淡定的等待着大营中的笑声渐息渐止，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在中原时便曾听过北莽人鼠目寸光的言论，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词语一出，大营内静得便是银针落地都清晰可闻。紧接着此话就好似点燃了炸药桶一般，顿时便炸开了整个大营内所有人的情绪。
极为文官算好只是怒目的看向黄庭坚，出口反讽。而有个急性子的武官则已经走到了黄庭坚的面前，一手抓住了儒士的领口，将他给提到了半空之中。
那虎背熊腰的武官怒目的看着被自己举在半空的黄庭坚说道：“你这汉人想怎么死？爷爷我现在就成全你。”
被举在半空的黄庭坚顿时便陷入了窒息之中。原本白皙的脸庞如今也霎时间因为气血的阻塞而变得酱紫。
过了好了一会，完颜洪才开口阻止了武将的行为：“图顾将军够了。”完颜洪向那名叫图顾的将军摆了摆手。后者对着黄庭坚冷哼了一声，就好似丢垃圾般将儒士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黄庭坚刚一落地便被摔的眼冒金星，只见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开始发出略显疯癫似的笑声。那笑声使得原本还闹哄哄的大营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原本图顾将军还想着要将这故弄玄虚的汉人给丢出大营。但是完颜洪之前依旧喝止了他，因此此事的图顾也不敢贸然造次，便只能吞着火气瞋目切牙的盯着那胆大妄为的儒士。
经过黄庭坚的这么一闹腾，反倒是让完颜洪变得冷静了下来。看着那目中无人的儒士，他似乎隐隐有着一种此人话里有话的感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完颜洪也就既往不咎，不去追究黄庭坚的无礼。而是举着手指向儒士发问道：“汉人，把你要说的话说完。如果让本可汗不满意，那便是你的死期。”完颜洪后靠在王座上，便宛若一只慵懒的狮王。看似倦怠，却是处处透露着杀机。
黄庭坚笑着向完颜洪问道：“在下的这般无礼之举，放在平日会有何种下场？”
“死。”完颜洪的回答言简意赅，“当然，若是你接下里的表现没让本王满意，你自然也难逃一死。”完颜洪接着补充道。
黄庭坚点了点头继续道：“在下的无礼换来的后果不过是身死，那么请问汗王，你们的高傲会付出何种代价呢？”
完颜洪眼睛微微一眯，刚想说话，却被手下的首席文官完颜泰河率先抢答了。
只见完颜泰河轻蔑的瞥了一眼黄庭坚，冷冷哼道：“我完颜氏族如日中天，占据整个北莽，五十万铁骑可踏平天下，谁敢不服？这便是我们高傲的资本！”
“这不北莽还有耶律氏族没有平定嘛。”黄庭坚看向完颜泰河淡淡的补充道。
“那也是迟早的事。”完颜泰河信誓旦旦的说道，对于平定耶律氏族在他们看来便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看着对方如此自信，黄庭坚继续见缝插针道：“这迟早是多早？怕不是最快也得两年罢。”
原本还在看戏的完颜洪听到了黄庭坚的话语，一时间不由的坐正。因为当初他手下的文武百官针对多久能攻破燕然山足足吵了近三天三夜。最后便得出了两年时间的结论，现如今这个其貌不扬汉人随口一说便报出了他们苦思冥想所得出的答案，由此可见眼前这人绝对不容小觑。
而座下，完颜泰河同黄庭坚的舌战依旧在进行着。面对黄庭坚的见缝插针，后者也却不以为意道：“不过两年时间罢了，到那时这整个北莽都得臣服在完颜氏族的脚下。”
谁知听了完颜泰河回答的黄庭坚竟然噗哧一笑，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他摇着头摆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完颜泰河道：“为了这一个小小的耶律氏族，竟然不惜浪费两年的时间，真不愧是鼠目寸光的北莽人，两年时间，草原上的兔子都能生出六代子孙了呢。”
面对黄庭坚再一次的挑衅，早就看这人不顺眼的图顾怒而拔刀，毫不留情的便朝着黄庭坚砍去。后者面无惧色，冷静迎死。
“退下！”只见完颜洪豁然从王座上起了身，大手朝后一挥，极为威严的将图顾喝止。
听见了可汗的命令，图顾回头便想要劝说可汗让他将眼前这气人的家伙给宰了。当见着完颜洪那如同醒狮般的双目时，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乖乖的将匕首收回了鞘中，退了回去。
完颜洪快步的走下了王座，来到了黄庭坚的面前。随即抽出了那柄耶律良才的金刀抵在了黄庭坚的脖子处说道：“那你觉得完颜氏族的这两年如何做才不算浪费？”
完颜洪的目光冷冽，似乎传递给了黄庭坚一种极为危险的信息。而黄庭坚也深知，自己的此行已经来到了最为重要的一个卡口，生死便在自己下一句话上了。
但这一句话，却是身为西蜀儒士的他早就在脑海中算计过不下万遍的了。
黄庭坚双目突然同完颜洪对视，其中刚毅便是这北莽的王见了也是有了三分的悸动。
一路风尘不远万里来到北莽。空手套白狼似的将耶律良才手中的金刀拿到了手，进而引得完颜洪接见，在用逼和吸引对方注意，这黄庭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宛若向湖中投下的一枚线，随着线的交错逐渐便汇聚成了一张网。
如今便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不知可汗是否愿意花两年时间，从北莽的王便成天下的王？”儒士这般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