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羡此话一出，便是让李钊愣在了原地。那李钊左思右想却还是没有想到遗漏了什么事情没有问到叶羡。
见着主公答不出来，那叶羡便是将李钊茶杯中凉掉的茶汤倒掉，随即又重新沏好了一杯热茶。
叶羡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钊看着自己那幕僚这般怪异的举动，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耐着性子重新坐回了原位，并再次稍稍茗了一口茶汤。
这是叶羡才开口说道：“主公就不想知道那李嗣为何会迟迟不敢将公主被劫的事情告知众人吗？”
李钊疑惑道：“先生之前不是已经将此事同本王讲过了吗？”
叶羡笑道：“刚刚在下所讲的便只是李嗣对于主公的顾虑……”叶羡说罢便是含笑看了李钊一眼。那卫明王便是一眼就知晓了叶羡的意思。
随即便是同样会心一笑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这李嗣还有其他顾虑?”
叶羡点头道：“并且这个顾虑足以让李嗣如今也食不安，夜不寐。”
李钊听此倒并为表露出多少的诧异，反正这世道如今虽说也是太平盛世。但做皇帝有哪几个可以清闲无虑。于是便是端起了桌前的茶杯再次饮了一口茶水向叶羡问道：“哦。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李嗣这般焦虑？”
叶羡垂头轻声说道：“北莽将要同大唐开战。”
那叶羡的话说得虽轻，在李钊耳中听来，却宛若撕弦裂帛。顿时整个房间之中鸦雀无声，紧接着便是听到一声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响。
原来是李钊一时间没有注意，将手中的茶杯给落到了地上。
“这……叶先生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李钊微微有些失神，随即便是满脸惊慌的向着叶羡问道。
叶羡看着李钊脸上的神情，便也是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一脸郑重的同李钊说道：“此事并非在下的臆断，而是在下从各处所搜集来的情报所做出的判断。”
李钊听到叶羡的回答后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叶羡见此，便是轻轻将身一弓，紧接着继续道：“几个月前在下还同主公分析过北莽的战局。当时在下便断言这北莽如今虽然乱战依旧，但是其主要的战局还是分布在燕然山一带。燕然山一带的两大宗族，一个完颜洪，一个耶律良才。虽然完颜洪占据绝对的优势，统一北莽便是时间的问题。但是耶律良才占据燕然山的天险，便是将整个北莽分做东西两部。完颜洪想要带兵东征就必须跨过燕然山脉。因此当时在下便是断言，没有两年的时间。这完颜洪定然难以统一北莽。”
说道这里，叶羡却是略显愧怍的摇了摇头道：“然而事实却出乎了在下的预料。这耶律良才的燕然山脉便是在一个月前莫名其妙的失守了。由于燕然山的失守，这完颜洪统一北莽的时间至少可以提前一年半左右，也正是因为此事所以才极快的促成了李嗣提出的联姻集计划。”
“但是其背后的原由，属下却始终没有探究明白，直到前些日子西蜀的探子回报，当时燕然山脉并未出现两军交战的状况。因此属下断定，便是这完颜洪同耶律良才两家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才让耶律良才放弃了他最后同完颜洪交战的底牌。”
说道这里，李钊便已经差不多听懂了叶羡的意思。这北莽的两大部族便是自古的世仇，而何种利益能够让这原本应该是不死不休的两个氏族握手言和呢？其见过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便是这南下的中原地带。
对于叶羡的分析，李钊虽然心中满是震撼，却也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虽然这卫明王同自己的弟弟李嗣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但是这终归也只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政治博弈罢了。可北莽入关的事情，却已经牵扯到了家国存亡之上。若是连大唐都没有了，这李钊便是再如何想要扳倒李嗣，便也是毫无意义的。
在听到了叶羡所判断的这个消息后，李钊的心中便像是倒翻了五味坛般，便是心情极为复杂。
待他稍稍思考一番后，便是向着叶羡问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说，这李嗣便早已经知晓了这北莽即将要入关的事情？”
叶羡微微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钊却是皱眉道：“这应该不可能。如果他明明知道北莽即将要入关，那为何还要让联姻的计划继续下去呢？这不是白白将洛阳公主推入火坑之中。”
对于李钊的这个问题，叶羡便是羞愧一笑说道：“关于此事，在下也确实没有猜透那李嗣的用意。但是在下可以肯定的是，这李嗣一定早就知道了北莽即将进犯的事情。”
“先生何出此言？”
叶羡举起三根手指说道：“其有三个理由。”
“第一、便是这李嗣已经传召六国藩王如今面圣，其名义上说是清明大祭，其背后的目的便是控制各国藩王，以此保证各个郡国能有足够的兵力前往北境抵御北莽的进攻。”
“第二、是最近李嗣派遣了至少三队使臣前往北关军营。虽然明面上公布的理由是慰问北境的守军，可实际上派遣的三名使臣，皆是龙诏军的军议参谋。其目的便是安排人手开始针对北境布防。”
“至于这第三，便是这龙诏军今日来对皇城的防卫，相比以往变得更为森严了。每日布防的队伍，便是从早前的一万人，追加到了两万五千人。而长安沿途的布防工作，便也从最初的两万人，追加到了四万。明面上的理由便是为了保证一个月后的大祭可以顺利举行。然而这般严密的防卫便已经说明了李嗣正在着手准备着对付外境的入侵。所谓祸起萧墙，李嗣自然是不愿意将自己处在一个内忧外患的境地之下。”
“虽然这李嗣的这三个行动，看似好像并无多少的联系。并且每一个行动都有着极为正当的理由。但是一旦结合北莽当下的举动，便已经足够说明李嗣早已经猜到了北莽要发兵南下的意图。”
李钊一时间便是紧闭这嘴唇，便是让人难以看透其心中所想。然而叶羡却是已然料到了这李钊此时纠结的心情。于是便再次展露笑意冲着李钊拱了拱手道：“在下话以至此，便先在这里祝贺主公，恭喜主公了。”
听见这般噩耗，却不曾想叶羡竟然开心的向自己道喜。李钊便是即疑惑又恼怒的同叶羡质问道：“叶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羡笑着说道：“便是在下之所以会辅佐主公的意思。便是主公多年的夙愿终将达成的意思。”
李钊眉头一挑便是惊喜道：“你是说本王可以借这个机会，一举将李嗣从上面给拉下来？”
叶羡便是合目微微点了点头道：“正是。”
虽然李钊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确实是为之鼓舞，可随即却又连忙摆手道：“不行！本王同李嗣再如何争斗，那也不过是我李家的事情。靠着这北莽入境，本王才能上位的话，那不是会被这天下人所耻笑？更何况这北莽一旦南下，我大唐六百年基业便是会毁于一旦，即便本王当上了皇帝那也不过只是一江春水罢了。当下不应该再添乱子，便是要先将注意力放在北莽身上才是。”
听到李钊这般言辞拒绝的话后。叶羡却是面色不改的继续笑道：“主公确实仁义，但是这仁义之下便也将一个天赐的良机让他溜走了。这自古，凡事成王称帝者皆是不拘小节的英雄。英雄不问出处，试问谁人可以指着帝王说三道四？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耻不可耻这一说法。”
李钊便还是严辞拒绝道：“即便如此，本王也觉不会借着国难上位，当一个无国无民之君。”
叶羡笑道：“谁说主公当的是无国无民之君了？”
听到这里，李钊的脸色便也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看着叶羡略有迟疑的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羡道：“虽然北莽号称有七十万铁骑，说着便是声势浩大。然而这七十万人估计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所以这国难便是出不了的，战事也最多只是波及到北上一带，至于中原腹地依旧能够安享太平。因此如果主公即位，当的便依旧是万民之君，千古之帝。”
听着叶羡的这话，李钊的眼中顿时又焕发出一道贪婪神采。不过随后却又是皱眉同叶羡问道：“这北莽有七十万人，而且本王还听说这北方游民生性嗜血，战斗力强悍。试问先生为何这般有把握，他们定然攻不到中原腹地？”
叶羡并没有明言作答，便是用手指往着自己的茶杯中轻轻蘸了一些茶水。便在那桌上写了两个大字。李钊看完后，一时间原本宛若川字的眉头顿时松开。随即便是抚掌大笑道：“先生果然是高见啊。哈哈哈，高见。本王得有先生这般再世卧龙的相助，何愁这天下不来。”
听着李钊的夸奖，叶羡便只是垂头微微一笑，稍稍谦虚了一番。
此后李钊便是脸色再次凝重了下来，开始同叶羡问道：“那既然事已至此，那不知本王下一步应该怎么动？”
叶羡回答道：“不动。”
李钊扬眉：“为何不动？”
叶羡继续道：“此时李嗣高坐其位，虽然庙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主公行为有异，便很可能招来李嗣的疑虑。甚至这厮如果感受到了主公所存在的威胁，甚至会打破规矩，向主公率先发难。因此倒不如如同往常一般，向李嗣下一些不疼不痒的小绊子。便让对方看不出主公的异常。这样一来，待北莽正真发兵，将整个庙堂的注意力都吸引至北方后。主公便可以由暗处进行操作，到时候便是一举发力……”说道这里，原本一直以来便是极为淡然的叶棋圣此时也是满脸的激动。
这一头白发的西蜀余孽便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仇人，被拉下皇位后那一脸悲愤的样子。
随即叶羡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赶忙冲着李钊歉意一笑说道：“在下失态，让主公见笑了。”
这卫明王自然也是大度一笑，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便是难得见到叶先生的真性情啊，哈哈哈。”
随后叶羡便是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一并同李钊说了一番。这卫明王听后也是频频点头，而杯中的茶水也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换了三次。
待到叶羡第四处打算替李钊换茶汤的时候。那卫明王便是转头看了一番门外的天色。随即便是惊呼道：“这不知不觉也已经在先生这待了有两个时辰了吧。今日就先聊到这里吧，待明日有空再来拜访先生。”
见着李钊打算要走。这次的叶羡便是没有再开口相劝。于是便起身将李钊送到了房间的门口。然而就在李钊打算开门离开之际。便只见那护着花园的老头快步的来到了李钊的面前。
老头向着李钊跪拜行礼。随后便是附在了卫明王的耳边说道了一番。李钊听完了那老头所带来的消息，原本那晴空万里的脸色骤然一变。随即阴沉的冲着叶羡的方向扫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