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经重新紧崩了起来。
“为什么......你想知道呢？”
磨砂玻璃那边，印出他缓缓坐起的身影。
“那天，你对我说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原本......孩子我是不想要的。”我目光失焦地看着某处，“他是一个变数，会彻底改变我前进的方向，原本也就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我想，只要我狠下心肠......只不过是一个手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可是，孩子的事情被发现了。我突然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鸟，被关在笼子里，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得不接受，我要生下一个不会被这个世界祝福的孩子。更可悲的是，我发现自己是爱这个孩子的。
“不管原由，只是单纯地爱着他。时间越久，就越害怕失去他。时间越久，就越想要拥有他。但是现实是，我根本不可能拥有他。我会给他生命，但却给不了他爱，参与不了他人生的任何一个时刻。”
“是仲文吧？”他声音没什么波澜，“他不会给你名份，也不会把孩子交给你照顾。”
“我的孩子要叫梁佳佳作妈妈，我不能认我的孩子，还要离他远远的。”
“你可以带着孩子离开。”
“嗯，我离开了。”我回答，“然后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
“是一场车祸。我当时觉得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没事就好。”我不知不觉用胳膊环紧了自己，往事一幕又一幕地在眼前浮现，“我乞求老天爷，别带走我的孩子。我不停地打电话，对他说，救救我的孩子。我什么尊严都不要了，救救我的孩子吧。只要救我的孩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
我以为过了这么久，那种恐惧无助的感觉早就随着我那没有福气的孩子入土消逝了。
没想到......我从来都不曾忘记。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心底里的伤疤重新被掀了起来，鲜血直流。
玻璃隔断被推开。
麦子超满是歉意地进来，把哭成泪人的我拥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自责地在我耳边低喃，“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流着泪。
......
翌日。
我早早起了床。
麦子超还在沙发上睡着。
昨夜，他一直哄我，说了很多动人的故事。
我佯装睡着，他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沙发上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人准备过早餐，妈还活着时也没有。
简单地煮了个粥，加上一个白水蛋，放在餐桌上。
这似乎是我可以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
粥碗旁边摆着我留下的纸条：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因为我意识到，我很难再去爱什么人，也不愿奢欠着别人的爱。）
......
打车回到查家，我才走到房间门口，就见煤球在门口蹲着。
我一言不发，把包放回房间，先带他去上卫生间。
等他解决完事，我弯腰摸摸它头：“以后别来找我了。我要离开这里了。”
它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我，没了平时的厉害，也不叫唤。
我笑笑：“你身上不是有狼的血统么？怎么今天倒像是一条狗了？”然后看着它一溜烟地跑了。
我回到房间，开始打包行李。
不知什么时候，再回头的时候，查仲文就站在门口。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表情是没有半丝感情可言的雕像，不怒自威。
我吃惊于自己竟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问了句“老板有什么吩咐”就继续收拾东西。
紧接着，他迈步进来，声音清冷地像寒冬腊月的风霜。
“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我边说边把另外一个行李箱推过来打开，“我会在外面住，每天像华风一样，该来这里报道就来这里，该去龙海就去龙海。你要我陪同的，我都会陪同。”
“放心，我只是带几件衣服。你应该不介意的吧。至于那些首饰，贵重物品，都在保险柜里锁着。密码，华风知道的。我统统不会带走。”
话音落，再抬眸，查仲文冷脸已近在咫尺，显然压抑着怒火。
我防备地退开半步，故意用行李箱阻隔。
“我知道，你会说，我的去留，我要在哪里，由你说了算。”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没什么精神地说明，“但是，看在我尽心尽力这么些年的份儿上，可以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么？
“你因为我花费的那些钱，这些年，我替龙海挣回来的，也只会多不会少吧？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去逃脱我以后也应尽的责任。我说过了，该我做的事，一切照旧。二十年的期限，我知道还离的远。
“客观地就事论事，我当时说过，这笔买卖你不亏，我也确实做到了。现如今，可以大发慈悲，给我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清静地方吗？如果可以这样，我会很感激。”
我说完这番话，查仲文笑了，垂下的眸子，长睫微微颤了颤。
我看不懂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就像我不懂他昨晚那个吻，还有那个不像是他的眼神......
“你凭什么觉得这笔买卖，我不亏？”
我拧眉，迎上他不威自怒的目光。
“你不用担心。”我拿出耐心，“十六年还有很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如果你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好.....”
“当然不好。”他打断我，言语刻薄，“是谁给了你自信，让你有这种错觉？竟然觉得你有了可以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我愣了愣。
“你哪里都不能去。”他硬生生下了命令，“你想要离开，除非二十年期满。”
“查仲文。”我心里憋着一口气，踢开行李箱，走近他，“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我：“我说过，你是我查仲文的财产。从第一天，你踏进这个屋子的时候起，你就失去了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更何况是自由？”
闻言，我挑衅地扬起嘴角：“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你我都知道没有意义。从昨天你告诉我，你不想要我命的那一刻起，你就很清楚，已经失去了威吓我的意义。”
查仲文脸色凝了凝，没有接话。
“不如你现在告诉我，你不准我离开，是不是和你不想我死的理由一样。”
“查仲文，难不成......你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