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呆滞地依靠着床头......
姑姑走后,我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如果那时候查仲文没有顽皮爬屋顶,如果查仲博没有去救他,如果查仲博没有从屋顶摔下来......可能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把一个孩子设想成为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么?
我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我反而同情他。
“我可以进来么?”男姐敲门的时候,我这才打起精神来。
她看了看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没说什么,只是说:“我让厨房做了几个菜,去我那里吃吧。”
“好。”我点头,突然想起,“听说梁家人来了?”
男姐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他们来商量婚礼的事情。”
我对此有些意外。
“婚礼有可能在下个月举行。”男姐说。
“梁小姐的身体......”
“说句难听的,就算举行婚礼之后,梁佳佳就死了,这纸婚约还是要履行的。这不单单是一个婚约,是两个大财团的整合。”
我看着男姐平平静静的脸,轻声说:“我似乎做了一件傻事。”
“对,你和梁佳佳一起做了件傻事。她傻的是,以为这纸婚约是因为她和仲文的爱情,傻到以为她是可以随时抽离的。而你傻的是,你错把她的好,当成了友情。”
“她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在查仲文身边,而她只有对我好,才可以让查仲文觉得她是最好的。”
有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
只是时间长了,黑与白之间的界线早已模糊。
有时候,也宁愿为自己找些借口。
“既然知道,你还犯傻,那你傻得更严重。”
我无奈笑笑:“管它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犯傻。”
“那你还想冲出这个牢笼,不管是不是头破血流么?”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今天试过了,还挺疼的。”
“还知道自嘲,看来还算清醒。”
“男姐,我还是会走的。”我认真看她,“就算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该走的时候,我还是会走的。”
“你在这里或在外面,又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呢?”
“有。”
“什么区别?”
“这个......冷漠无情的......处处都是阴谋秘密的地方......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诚实地说。
闻言,男姐愣住了。
我想,她会感同身受,她此时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刚刚听姑姑说了。”我深呼吸一口气,“查仲博受伤的事情,也知道了......他是为了救查仲文,才受的伤。”
男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头苦笑,“是啊,这是个冷漠无情的地方。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仲文也是害死仲博的凶手之一,无论仲文为查家做了多少事情,在这个地方,这都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罪状。”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听着她继续。
“仲博是这个冷漠无情的地方,唯一的一股温度。”说着,男姐鼻子一酸,刻意隐忍下来,“可惜,始终敌不过这个地方的诅咒。曾经,也有一个人,头破血流的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愣住......
听着男姐讲的故事,我仿佛看见查仲博死的那一年,查仲文才10岁。
唯一爱他护他的人死了,没有人在乎他心里有多痛苦,反而把他作为所有悲痛情绪的宣泄口。
如果他大哥没有因为他受伤,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他大哥是他间接害死的。
整个查家都毁在了他这个克父克母又克死了兄长的人手上。
他的亲奶奶,不止一次让他谨记着这些残酷的罪名。
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甚至爬进他大哥的棺木里面,想要和他一起去到另外一个清静的世界。
几个佣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棺木里拉出来,他又踢又叫,像个疯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材被钉上长长的钉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疯。他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他无比清楚,这个被冠以“查”的地方,不属于他。
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大姐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如果你还记得你大哥对你的好,就应该替他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
“大姐,这不是我的家。”他是这样回答的。
查得男紧皱着眉头看他:“这个地方纵然不是你的家,却是你大哥最引以珍贵的地方。现在你大哥没了,这个地方离崩塌也不远了。从这一刻开始,唯一能重新把它撑起来的人,就只有你。
“我知道你恨这里,甚至恨这里的每一个人。你如果想要报复,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垮下来!但是你要想清楚,你大哥会有多伤心。他现在就躺在那个棺材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流着眼泪。”
查仲文抓着查得男的袖口:“大姐,别让大哥在那里一个人哭。让他活过来吧,求求你让他活过来吧。”
查得男摸摸他的头,把眼泪咽回去:“仲文,大哥是活不过来了。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了。帮帮你大哥吧,别让他的灵魂不得安宁。”
查仲文放开了抓着她袖口的手,再也没有说什么。
.......
听到这里,我心口像被什么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米儿,我也讨厌这里。”男姐拍拍我肩膀,“但是我有我必须留下的理由,就像仲文也有他的理由。而你......其实你也有。”
我苦笑一声:“我没有选择权,这就是我的理由。”
“不。”她摇摇头,“以前,你说是为了生存。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完全为了生存。”
我目光闪烁了一下,我以为我从来没有暴露过复仇的事情。
“如果真的要摧毁什么,才可以让你觉得解脱,那就摧毁这个地方吧。”
我拧了拧眉头,不明所以地看她。
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亦用这样的方式表明不会拆穿我。
“这里的薄情,我也受够了。”她说着起身,“仲文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在等着这里被摧毁的一天,听着是不是有些矛盾?”
“我不明白。”
“我们生来身不由己,一边憎恶着,又要一边维护着。我们遵从着这里的规定,重新制定更多的规定来维系这里不变的冷漠。米儿,你不属于这里,不用像我们一样,这就是你可以摧毁这里,最大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