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芸捧着刚买的饮料，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阿婆那边怎么样了？”
“现在挺安稳的，已经睡了。我和你爸都在呢，不用担心。”
“嗯……之前给你们买的东西够用了吗？”
“够了够了，上次和你一起来那个小伙子今天也送了些过来，这都快放不下了。对了，闺女啊，那个小伙子到底是谁啊？”
“他真的是刘华，就我初中那个班长。”丽芸顺手把喝完的杯子捏扁了丢到垃圾桶里，“他之后又去了？”
“是啊，送过来一些营养品护理品什么的。丽芸啊，不是妈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时候该迈一步就迈一步。这个小伙子我就看着不错，人也精神，也有礼貌，条件……”
“妈……”丽芸打断了母亲的催婚，“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同学，您别多想了。我打电话是有点别的事想问你来着。”
“什么事？”
“就是……妈我以前是不是真的会说家乡话？就阿婆那边的那种。”
“唉，是你奶奶认不出你这事儿吧？说实话，我也挺纳闷儿的。以前吧，每年春节回去的时候，你都是说的那边的话。后来上学了，不来了这边，家里也就一直说的普通话，没让你你在家说过方言了。你说会不会是一直不说，你给忘了？”
“我也不知道……对了妈，我之前说话，是不是有一点南方的口音？”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上初中那会儿说话和你爸就差不多，舌头老是有点捋不直。后来高中了就稍微好点了。你爸出事之后，你在家说话也就不多了，后来上了大学更是一年就回来这么几天，也没怎么注意你口音的事。现在想想，你这说话确实比以前清楚多了，就跟那广播里的人说话似的……丽芸，丽芸你咋了？”
听到母亲的话，丽芸的眼里不知为何竟然涌上了泪水。她抽了抽鼻子，连忙解释道：“没事妈，天冷了有点感冒。”
“那你可得小心点啊，多喝点热水，别冻着。你本来就忙，现在你奶奶这边就不用这么操心着了，一天天的，不是过来看就是打电话的，多麻烦啊。这里有我和你爸呢，你多关心关心自己，可别再病了。”
“嗯，我知道了妈……”
“说真的，真的别怪妈多嘴，赶紧找个人谈个对象吧。这么大的姑娘一个人多累啊，总得有个人照顾你，我和你爸才放心啊。你回头问问你那个同学，看看人家有没有结婚，要是还没的话，就试着谈谈吧。你俩好歹以前也认识，知根知底的总比再找一个方便点对吧？你啊……”
丽芸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的唠叨，本来就有些乱糟糟的心情更加的烦闷了起来。
“妈我还有点儿事，就先挂了。缺什么就给我说。”
“行，这又说不动你了。去忙吧，记得别冻着。”
“嗯。”
丽芸挂掉了电话。
对面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隔壁的情侣似乎又在吵架，楼上传来了孩子跑过的声音。
………………
正在处理工作的丽芸被赵老板叫进了办公室。
“来，坐。”
“老板，有什么事情吗？”
“小王啊，你老是跟我说，你和刘先生是什么关系。”请丽芸坐下后，赵老板自己并没有坐下，而是点了一根烟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
“刘先生？您是说刘华？”
赵老板吐出一口烟气，点了点头。
“他……是我中学同学，我俩挺久没见了。”
“只是同学关系吗？”赵老板回到了座位上，盯着丽芸的眼睛，“刘先生可是今天专门跟我打听了你的事，只是普通同学的话，没这么亲近吧？”
“您真的误会了，我俩真的没……”
“小王！”赵老板掐灭了烟，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的单子对公司来说很重要。刘先生从京城过来，是要在我们这儿开全省第一家分部。如果这次能签下他们店里外包的管理业务，那咱们未来十年的发展可就稳当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想告诉我的事。但是小王啊，你也是跟着我一起过来的老人了，这里怎么说也有你的一份，你就牺牲一下，去劝劝姓刘的，就当是帮我……不，是帮你你自己一个忙啊。”
“可是老板，我就是个搞财务的，公关这事我也不懂啊……这万一搞砸了，那不是……”
“不会，我相信你。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就相信你是个全才，何况你和人家之前好歹也认识，谈起来怎么着也比我们方便点不是吗？”
“老板，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同学，没什么交情的……”
“普通同学会第一眼就认出来么？普通同学会这么关心你吗？你们年轻人就是脸皮薄，有时候明明一张窗户纸的事，非得拖着，还管这叫什么暧昧。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刘先生下午过来，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开会，完事了你负责接待他。你的活……就先给下面的人做着，到时候要是吃饭什么的给我说一声，钱走公账。”
“……那行吧，我试试吧。要是我没谈成的话，老板你别怪我就行。”
“嗯，你走吧。”赵老板又点了根烟，挥了挥手示意丽芸可以下去了。
丽芸见状，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几个小时后，被强行拉来开会的丽芸看到了正严肃的跟人讨论着生意的刘华。刘华看到一脸无奈的丽芸时也是有些惊讶。他收敛了一下心神，继续和这边的人扯皮着一些让丽芸听不太懂的事情。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完全插不上嘴，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丽芸只能被安排在刘华对面的位置上尴尬地玩着手机。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再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小王，你来接待一下刘先生，记住，要让客户开心点。”会议结束后，赵老板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不算很大的会议室慢慢地只剩下了丽芸和刘华两人。
“我……送送你吧……”丽芸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刘华，有些尴尬地说道。
“是你们老板叫你来的？”
“嗯……他听说咱俩之前认识，叫我……过来劝劝你。”
“那你的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讲的那些……我也没有从头跟下来，也不清楚具体细节什么的，我不会劝人，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刘华坐直了身子，认真的说道，“抱歉，我不该多嘴问你们老板一句的。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问一句也是正常的。”
“那我们走吧。”刘华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别让你们老板再找你麻烦。”
“……好吧。我去拿个东西，一会儿来找你。”丽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刘华的提议。
还在安排工作的赵老板，看到丽芸二人离去的身影欣慰的扬起了嘴角。
“老板，姓刘的旁边那个……是王姐？”
赵老板淡淡的看了刚才问他的人一眼。
“哦……”得到了暗示的某人转过头，试探的说道：“也就是说，这位刘先生，以后很可能就是姐夫了？”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赵老板丢下话，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啧啧啧，王姐不亏是王姐，这还不到一星期，就把客户给拿下了。”一众员工们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也感叹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丽芸站在路口对刘华说道。
刘华按下车窗，抬头示意了一下楼上：“你们老板的办公室应该能看到这儿。上车吧，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别让你为难。”
丽芸顺着刘华暗示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了窗口处飘出的烟雾。思量再三后，她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麻烦你了。”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你别多想，我真的不是有意问你们老板那一句的。”
“嗯……”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对了，谢谢你去看我阿婆。还让你破费买了那么多东西，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老人年纪大了，你也不容易，我这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就先送点东西，有什么需要的你说就行。”
“谢谢，不用了，阿婆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我这里能照顾过来的。”
“那就好……你要去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家？还是再去医院看看老人？”
“我还有点活没干完，先回家吧。就在这附近的麦佳中心。”
“好嘞，我看看啊……嗯，距离确实不远，走这条路能到吗？”
“可以的，麻烦你了。”
“客气。”
车里的气氛又一次冷了下来。
“是那边那个吗？”许久，刘华指着十字路口旁的住宅区问道。
“嗯，就是那儿。”
“等等吧，好像是堵了。”
看到如往常下班点一样拥堵的路口，刘华慢慢刹住了车。
他通过反光镜，看到车后排的丽芸正有些落寞的望着车窗外的路灯。
“丽芸，其实……”
丽芸把眼睛转向了不敢回头看她的刘华。
“其实如果你真的为难的话，我可以做主签下这笔单子的。”刘华终于忍不住，把自己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没事的，不用了。你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就行了。”
“可是……”
“真的不用管我，我可以应付的。”
“丽芸！”刘华加大了音量，“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只是想让你能过得更好些！”
“我知道……谢谢你。”丽芸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的事受到什么损失，我只是不想……不想拿我们以前的事当筹码来让你作什么事……”
“可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这是我自愿做的事，没有什么筹码不筹码的……”
“损失什么的可以之后再补，但是你呢？我又能拿什么去补？”
“丽芸……我已经错过一回了。让我为你做件事可以吗？”
“好像绿灯了……我们走吧。”丽芸抬起头，轻轻地说道。
“……嗯。”刘华看着正在躲避他目光的丽芸，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直到丽芸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二人都没有说过话。
气氛，再一次冷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