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吃火锅还是炒菜？”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招呼着刘华和丽芸两人。
“火锅吧。肉新鲜吗？”刘华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先坐了下来。
“新鲜，今天早上现杀的羊。”小伙子递给刘华一份菜单，继续到前台上玩起了手机。
丽芸站在店里，环顾着这个地方。
“你吃什么？要百叶么？”刘华用铅笔在菜单上选着自己看中的菜品。
“我都可以，你看着选吧。”丽芸又看了一眼正坐在前台的凳子上玩手机的小伙子，走到刘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想起什么了么？”刘华放下菜单，询问道。
丽芸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多时，炭烧的红红的火锅连着一盘盘的菜品被端了上来。
端菜的是刚才丽芸看到的那位身形佝偻的男人。
丽芸看着老板一盘盘的把肉菜放到桌子上，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刘华见丽芸有话想说，拦住了要走的老板问道：“哎，老板，问个事。咱们这儿……什么时候开的啊？”
“瞧您这话说的，早就开了啊。”
“那之前我怎么没看见过这儿啊？”
“不可能啊！我们都在这儿干了十几年了。”老板很不解刘华的说法。
“那怎么之前没见这有个火锅店啊？”
“兄弟，多久没上这儿来了？”老板无奈地问道。
刘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我知道了……我啊，出去上学，后来就留在那儿了。这是好几年没来过了，所以可能不知道这儿成了火锅店了。”
“就是啊。之前啊，我们是干露天的。后来者不创城吗，就不让在露天干买卖了。正好也有点儿钱了，就把隔壁的屋也盘了，弄成室内的了。”
刘华点点头：“哦……我说怎么记得这儿原来是个大排档来着……谢谢您啊！”
“没事，要什么就说。”老板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刘华赶忙对着一旁一直在纠结的丽芸使了使眼色。
丽芸的眼神在刘华和马上要走远的老板身上徘徊了几圈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地问道：“老板，我……我也想问您个事儿。”
老板训斥了老是玩手机的儿子一声后，疑惑地转过了身。
“怎么了姑娘？”
“就是……您是不是姓……黄？”
老板有些惊讶，往前又来到了丽芸这桌的旁边：“你怎么知道我姓黄？”
“您真的姓黄啊！黄老板，是我，王丽芸……就那个，就之前这儿还在外面干的时候，我来您这儿打过工！”
“王丽芸……不记得了。”老板摇了摇头，“在这儿打过工的人可不算少。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干过啊？”
“就之前，应该是十二三年前，我暑假在这儿跟着您干过一段时间，后来好像是有人闹事儿还是怎么的，我就走了。”
“十二三年前？闹事儿……哦，我想起来了！”老板仔细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眼前的姑娘是谁，“你是……小王？南方来的那个？”
“嗯。”丽芸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十分的急切。
“对不住啊姑娘，年纪大了，这都十几年了，没认出你来。”认出丽芸的老板瞬间热情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
“没事儿。”丽芸笑着摇了摇头。
“那这位是……你对象？”老板看了看刘华，对着丽芸问道。
“没……不是……就是……普通朋友。”丽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忙否认道。
“还说不是！你看人家小伙子多帮着你啊！”老板调笑了一下后，大气地说道：“这样吧，十几年没见了，这次又带着对象过来，这顿我请了！等我再送你们点儿菜啊！”
“不用了不用了……”丽芸赶忙拒绝道。
“有啥不好意思的啊，就一顿饭钱！”
“真不用了老板，我来这儿……是有点儿别的事想问你。”
“别的事儿？什么事儿啊？”老板被丽芸的话弄得有些懵，疑惑地问道。
“就是……”丽芸纠结地叹了口气，“哎，跟您直说了吧。我脑子可能出了点儿问题，就是有一点失忆，记不太清以前的事儿了。大夫给我说，让我来找以前的人问问看，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儿，是不是受了什么事情的刺激。我对咱们这儿也就是有一点点印象，记得自己好像在这里打过工，记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被赶出来了。这不正好今天路过，看见了咱们这里，好像又想起了点儿什么，就想着进来找您问问……不好意思啊，麻烦您了……”
“哎，你说这事儿闹得……”老板也叹了口气，“你说好好的怎么就能这个样了呢？是伤着了还是……”
丽芸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想问点儿啥就问吧！能想起来的我一定告诉你。”老板搓了搓手，认真地说道。
“谢谢您啊……我其实就想问一下，我之前……”
“老黄，老黄！你干嘛去了！传个菜怎么还不回来！赶紧过来帮忙！”一道有力的女声从后厨传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儿忙……要不这样吧，你俩先吃着点儿，我先去照顾照顾别的桌，正好我也好好想想。等会儿忙完了再过来找你们啊！今天都算我账上！”说罢，老板没等丽芸回复，就转身跑向了后厨。
丽芸叹了口气，沉默地看着老板的背影。
“先吃点儿东西吧，老板他们也得做生意，等其他人都走了我们再问。”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华招呼到。
丽芸默默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此刻，她的心绪如同眼前铜锅里的汤底一般，翻滚不停。
………………
心不在焉地吃了些东西后，丽芸终于等到了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
刘华倒是很喜欢这家店的火锅，只不过在看到丽芸沉默地样子之后，他也没心情继续品尝下去了。
“不是你干嘛！盘子还没刷呢……”
“人家有事儿找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
“谁啊这是……”
后厨的方向，两道争吵的声音吸引了丽芸二人的目光。随后，黄老板拉着一位身材有些走样、皮肤粗糙的女人走了出来。
“一会儿你可得给人家好好说，别跟之前一样了知道吗……”提醒了几句自己强势的老婆之后，黄老板对着丽芸的方向喊道：“小王啊，上这边来说吧，那边儿得收拾一下了。”
丽芸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刘华见状，也拿起手机走到前台的位置找小伙子结账去了。
“小王啊，有啥想问的就问吧，我们俩应该能帮你想起点儿什么来。”
“小王？谁啊？”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疑惑地问道。
“就是她，挺早之前在这干活的，姓马的那俩兄弟闹事儿让你撵走的那个……”黄老板用胳膊戳了戳自己的老婆，小声地提醒道。
“额……哦！就那个南方的那个小丫头？”
“嗯，是我……”走过来的丽芸回答道。
“是你啊！”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丽芸，“几年不见精神了啊！”
丽芸赔笑道：“您说笑了……”
“说吧，想问什么事儿。”老板娘说着就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对，坐下说，坐下说……”黄老板见此，也给丽芸和自己弄了把椅子。
丽芸道谢一声后坐了下来，轻轻地说道：“老板娘，我的情况……黄老板给您说过了吗？”
“什么情况？怎么了这是？”
“就是……我有些失忆的症状，对以前的事有些记不清了。大夫说可能是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会忘了这些事儿……我记得之前在咱们这儿好像是犯过什么错误，弄得挺不愉快的，但是具体的是什么我还真记不清了……所以今天路过这儿，就想着进来问问你们，看看能不能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你们了啊……”
听完丽芸的话，老板娘楞了一会儿。随后，她坐在椅子上低下了头，看着地板笑了起来。
“哪有什么不愉快啊。”少顷，老板娘抬起头，对着丽芸笑道：“看来你是真记不得了啊……你没犯什么错，是那个时候我找的事儿。”
丽芸看着老板娘突然沉默了下来，心中十分的疑惑。
“我来说吧。”黄老板接过了妻子的话头，“当时她被一个南方人骗了不少钱，所以特别烦说话带那边口音的人。你当初过来说要干活，她本来就不大愿意。这钱拿不回来，她一着急，又见你有时候说话跟那个南方骗子似的，才老是骂你的。”
“……”丽芸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结完账的刘华也走到了这里，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我当时真的是着急，其实后来想想，你干活真的挺勤快的。”老板娘抬起头说道，“你也别怪我，孩子当时上学得用，家里老人的身体也不大好，这到处都得用钱，我怎么能不急吗……”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老板娘，丽芸安慰道：“没事的，我也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了……照这么说的话，我当初在这里……应该过得挺难受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个时候吧，我就跟个神经病一样，不只是你，见谁都胡说。”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不是！本来夏天雇的人就多，她还这个样，那几年来这干活的都得躲着她。”黄老板在一旁说道。
“怎么说话呢……人家两口子看着呢……”老板娘锤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丽芸笑了笑，“谢谢您啊……我还有个事儿想问一下。”
“有什么事儿问就行。”老板娘回复到。
“我记得当初……好像是因为什么大事上犯了错，所以才会被赶走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想起这些……就觉得有些委屈？”
“嗨，你说这事儿啊！”老板娘直了直身子，“可别提了，之前没打黑的时候，这块儿可乱了，干什么的都有。”
“你说的那次，就是两个姓马的混混马尿灌多了，非得拉着你陪他们喝。你不愿意吧，他俩也不愿意，还把桌给掀了。你说我们这干买卖的本来就得给这些人交点保护费什么的，这闹起来谁管得住啊！”
“我当时出来看你那个样，来气是来气，但也不能让小姑娘给人霍霍了是吧？就先拉着你，别的不管，咱得先道个歉把这俩人哄住吧？完事儿给你点儿钱，让你赶紧回去就别来这边转悠了。不然再碰着这俩人怎么办呢是吧。”
“可能是当时啊，本身我这心里就挺烦的，所以弄得让你也挺不舒服的。但是当时真的就是想着让你赶紧走，别让这俩人再怎么着了，不是说你干的不行才让你走的……”
看着老板娘倒豆子一般的说着当年的事，丽芸的心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虽然记不清当年地事情了，但是在老板娘说出真相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释怀。
一切都来自于不幸，和将不幸转嫁的行为。
“以后再来玩啊！”黄老板带着老板娘站在门口对着丽芸二人招呼道。
“嗯，你先回去吧，以后有空带人上您这吃饭。”丽芸冲着二人挥了挥手，走向了正在车子旁看手机的刘华。
“所以说，想起什么咨询师吩咐的了么？”刘华放下手机，对着脸上还带着笑容的丽芸说道。
“具体的还是没想起来，不过……”丽芸轻出了口气，歪着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确实是好受了些。”
“那就好，看起来这两毛爷爷没白花。”刘华笑着摁开了车门。
“你……付的现金？”
“是啊，正好还有点现金，就去前台找他们儿子付了。”
听到这，丽芸双眼大开地转过身，看向了还没有熄灯的小店。
果然，黄老板手里正拿着几张纸币冲这边喊着什么。
“我们快走吧，趁黄老板还没追上来。”
丽芸一猫腰钻进了车，对刘华笑着说道。
车子很快驶离了这片老式居民楼所在的街区，只留下一点灯光，和女人数落自家男人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