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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狮子吼(1)

●陈天华:留学生是拯救中国的一线希望,而你们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真叫我痛心啊!为唤醒国人,他投海自杀。

●李四光十六岁参加同盟会,孙中山摸着他的头说:“你要努力学习,将来为国效力。”

●八千多中国留学生汇集东京,愤怒抗议日本政府的迫害,要求集体回国。

●孙中山:上书请愿,和平改良,这条路走不通。只有革命,才能救中国!

●“苦肉计”和“美人计”。

长沙城郊。一阵枪声。陈天华在奔跑,清兵在紧紧追赶。

陈天华躲在树丛中,清兵举着火把搜寻。

陈天华乘天黑上了一条小船。

夜。小船在长江上漂游,随波起伏。

陈天华仰天躺在船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回想着——

他贪婪地阅读《美国独立战争史》,身边散乱地放着达尔文的《进化论》、邹容的《革命军》以及《法国革命战史》。

他奋笔疾书《猛回头》《警世钟》:“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要想拒洋人,只有讲革命独立。”

署名为“群学会之人”、“神州痛哭人”的《猛回头》《警世钟》小册子在全国各地印刷、散发、传阅、讨论。

他咬破手指,写血书:“古今亡国之惨痛……誓与外敌死战”,《俄事警闻》刊载《陈天华之血书》。

他回到长沙,和一群革命者策划起义,被清军包围、枪击。他不得不跳墙逃跑……

阳光照着陈天华的脸。他从梦中醒来,船已到了汉口。他上了岸,清军官陆兵迎面走来。他赶紧用围巾遮住了脸,从陆兵身边走过。陆兵忽然停下,回头望了望他。正要往回走,突然右边两个清兵抓住一个人,从他的菜篮子里发现几本书,正是陈天华写的《猛回头》和《警世钟》。书的封面上和布告上是陈天华的照片。一阵毒打之后,陆兵命令:“带走!”陆兵还是怀疑,把手一挥:“快!”他率领几个清兵朝陈天华走的方向追去。

陈天华加快脚步,钻进人群之中,消失了。

武昌。陈天华化装成老人,走进科学讲习所大门。

龙大宝正在一间教室里开会。陈天华走来,脱去外套、取下假发,站在龙大宝面前,做了个双手举起拳头的动作。龙大宝知道这个暗号,再一看此人和《猛回头》书上、清政府的布告上通缉的人完全一样,惊喜地问道:“你!……”

陈天华打手势不要声张,龙大宝却兴奋地向大家介绍:“弟兄们,陈天华先生从天上掉下来了!”

陈天华笑道:“不,我是从地下冒出来了!来干什么?补习科学!”

众大笑。

陈天华:“想不到,科学二字在中华大地传开了!”

龙大宝:“科学讲习所,宗旨是研究科学。”

陈天华:“实则是研究如何推翻满清、发动革命!各位,这也是科学,一门深奥的科学啊!我陈天华从日本回国,两次策划武装起义,都失败了。许多仁人志士惨遭杀害,令人痛心,痛心!”

说着,他哭了起来。

夜。街上有清兵巡逻。陆兵在一家一家地搜查。来到科学讲习所门外,他眉头一皱,命令:“搜!”

清兵破门而入。

除了看门老者,讲习所内空空荡荡。

此时,龙大宝和陈天华正闷坐在向北京驶去的火车上。

北京。宣武门外,龙大宝和陈天华走进铁匠铺。

龙大爷吃了一惊:“大宝,你……”

龙大宝悄悄地说:“爹,小声点!这位是陈先生,叫陈天华。”

“陈天华!”三梅突然出现,手里还拿着《猛回头》,“你……你就是写这本书的陈天华?”

陈天华默然点头。

龙大宝:“爹,满街贴了告示,要抓他。”

龙大爷:“不怕!你就躲在咱家那个放白菜的地窖,连八国联军都没发现。”

三梅:“我跟小梅躲在里边,谁也不知道。”

龙大宝:“他先在这里藏几天,然后到天津,乘船去日本。”

三梅:“去日本?大姐、二姐就在日本呀!陈先生,我跟你一起去!”

龙大宝:“你……你不能去!”

三梅:“为什么?”

龙大爷:“嗨,这还用说吗?”

三梅羞怯地低下了头。

小梅和赵大娘提着一筐红薯走来。

陈天华一见小梅,不禁怦然心动。

小梅的目光和他相遇,也感到血往上涌。三梅发现了,示意龙大宝等人离去。

小梅从怀里拿出《警世钟》,看着封面上的肖像,又朝眼前的陈天华凝望着,不禁如梦如醉。

龙大爷和赵大娘在隔壁偷望着。

龙大宝和三梅从门缝里偷望着。

陈天华望着小梅,情不自禁地向她挪动脚步。他心中涌动着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爱恋之情。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小梅在他胸前低下头,然后深情地望着他,慢慢地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龙大爷和赵大娘互相望了望,笑了。

突然间,陈天华冲出门去。

人们惊呆了。

龙大宝追出门,奔跑着。

龙大爷、赵大娘、三梅、小梅互相望着,茫然不知所措。

陈天华在狂奔,穿过东单牌楼、天安门、西单牌楼、西直门……龙大宝在后面追赶着……

发狂一般的陈天华,终于在圆明园废墟上停下了。龙大宝气喘吁吁地赶来:“陈先生!陈先生!你……你怎么啦?”

陈天华睁开泪眼,定定地望着龙大宝,一言不发。

龙大宝开门见山地:“你喜欢小梅?”

陈天华点头。

龙大宝:“那你就娶她为妻!”

陈天华摇头。

龙大宝:“怎么?你结婚了?”

陈天华摇头。

龙大宝:“有相好的?”

陈天华摇头。

龙大宝:“从来没有过?”

陈天华摇头。

龙大宝:“头一回喜欢上女人?”

陈天华点头。

龙大宝:“那好啊!小梅也头一回。去年她和三梅、赵大娘一起,从山东讨着饭来北京,找到了我们,总算有了个家。她爹是甲午海战的英雄,后来被德国鬼子打伤,死得好惨啊!大梅、二梅参加义和团,如今正在日本。”

陈天华终于开口了:“你知道这圆明园的历史吗?”

龙大宝:“这还能忘得了?”

陈天华:“那好,我什么也不必说了!走吧!”

龙大宝:“去哪儿?”

陈天华:“日本!”

龙大宝:“嗨,陈先生,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小梅和你,你们俩……”

陈天华望着圆明园的废墟,仰天长啸:“天呀!国难当头……”

宣武门外。铁匠铺。小梅在哭泣:“我要去日本找他,找他……”

龙大宝:“人家都说他是‘革命党之大文豪’,你才识几个字?你要真想到日本找他,你就要读书。”

小梅:“读书?我就是想去读书!”

三梅:“大宝哥,京师大学堂速成班,我不去了,让小梅去!”

龙大宝:“不,你和小梅一起去!”

龙二宝走来,笑嘻嘻地:“大哥、三梅、小梅,我提前毕业了!”

龙大宝:“怎么回事?”

龙二宝:“京师大学堂今年要派十五个人到美国去学习,本人虽才疏学浅,居然也被选中了。哈哈!”

龙大宝:“你开玩笑?”

龙二宝:“到美国留学,是关系国家命运之大事,怎能开玩笑?而且,我们只是第一批,从今往后,每年都要派留学生去美国。”

龙大宝:“去美国学什么?”

龙二宝:“学科学技术,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

龙大宝:“这些话是谁说的?”

龙二宝:“怎么?你还不相信?这是京师大学堂校长亲口说的,而校长的话又是外交侍郎——相当于外国的外交部副部长——唐绍仪先生说的。这下,你相信了吧?”

龙大宝仍半信半疑:“什么时候动身?”

龙二宝:“明天。”

众惊呼:“明天?”

“明天就去美国?”

“你怎么不早说?”

龙二宝:“说实在的,开始我也不信。咱是打铁的,谁能想到要漂洋过海,到美国去学习呢?后来,找我们一个一个谈话,让我们听詹天佑的讲话,今天又带我们去买了衣服,还有这个书包,你们看……”

人们把黑色的皮书包看了又看。

龙二宝:“这下,我信了!可你们呢?你们是不是要等我上了轮船,到了美国,才能相信这不是做梦,是真的,真的!大哥,你也在京都大学堂速成班毕业,是不是也到美国去学习?”

龙大宝:“不,我要留在中国!”

龙二宝望着三梅,喊了一声:“嫂子!”

三梅满脸通红,打了龙二宝一下:“二宝,你……”

龙二宝:“哎呀,嫂子,你们虽然还没有成亲,可你早已过门了。”

三梅又用拳头打他:“你胡说,胡说!”

龙二宝突然跪倒,声泪俱下地说:“爹,娘!我求你们,让大宝哥和三妹今天晚上就成亲吧!我……明天……就远走高飞了,不能再侍候你们二老!……”

龙大宝、三梅、小梅也一起跪下,龙大宝呜咽着:“爹,娘,你们受苦受难一辈子,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今天晚上也成亲吧!”

龙大爷和赵大娘互相望着,泪水也不停地流下,终于走到一起手拉着手。

众双手捧着碗里的酒。

龙大爷:“喝!”

众一饮而尽。

突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几个清军官兵站在门外。

龙大爷本能地举起大刀,龙二宝一把抓住他的手。

门外,清兵军官砰砰敲门:“开门!开门!”

龙二宝双手叉腰:“什么事?”

清军官:“搜查革命党!”

“革命党?”龙二宝故意亮着胸前的黑色领带,“明天,我就去美国。美国,你听说过吗?”

清军官点点头。

龙二宝:“你说大清朝还能把革命党派到美国去吗?”

清军官摇摇头,小声问:“去美国干什么?”

龙二宝:“学科学技术!”

清军官:“科学技术?那是什么东西?”

“哈哈,科学技术这个东西,可是个宝贝!就像……”龙二宝顺手拿起一块很薄的金属片,手一动它就发出隐隐的雷鸣声,“就像孙悟空手里的那个金箍棒,叫你上天,你就上天;叫你入地,你就入地;叫你变成鬼,你就不是人……”

清军官先是惊讶后被吓得叫了起来:“我是人,不是鬼!”他把手一挥:“快走!快走!科学技术……”

天上星星在微笑,笑声在夜空中回响。

房间里,三梅对着镜子在照,感到心在怦怦地跳,脸上一阵红晕。龙大宝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她仰起头,用火一般热情的眼睛望着他。

隔壁,龙二宝在劝说小梅:“你和陈天华一见钟情,但你们毕竟只见过一面。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要互相真正了解,水到渠成。三年前,你娘带着你们姊妹俩,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北京。我爹把你们姊妹俩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你娘也把我们三兄弟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像是一家人,可又是两家姓。直到今天,瓜熟蒂落,你爹和我娘、大宝和三梅才结为夫妻,永不分离。小梅,不瞒你说,我也很喜欢你,但我还不了解你!”

小梅:“二宝哥,你说我该咋办?”

龙二宝:“我看,你也应该去京师大学堂速成班读书。”

小梅:“然后呢?”

龙二宝:“去日本留学!”

东京。中国留学生宿舍。中国学生和日本艺伎们喝酒跳舞。

陈天华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我原以为,青年都是国家的主人,留学生是拯救中国的一线希望。想不到,你们竟然在国家存亡之秋,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真叫我痛心,痛心啊!”

人们围上来:“陈先生,我们不过在这里消遣一下。”

陈天华怒指张学勤:“你,平时高唱爱国、爱国,为什么不回中国去,实现你救国的理想?”

张学勤:“我现在没有学问,没有资格,回去也救不了国。”

陈天华:“这学问、资格,何时才能有呢?”

张学勤:“最迟十年,早则五六年。”

陈天华:“列强瓜分中国之期何日到?”

张学勤:“远则一年,近则一月。”

陈天华:“那么,等到你有了学问、有了资格的时候,中国早已亡了,难道要你回去开追悼会不成?”

1905年1月,日本报纸大字标题:《中国即将被列强瓜分》。

陈天华写的小说《狮子吼》,人们争相传看。

中国留学生拿着没有写完的《狮子吼》,回国前夕向陈天华辞行。

陈天华一边哭泣,一边向他们痛述亡国危险。突然,他大哭一声,仰倒在地,涕泪交流。在场的人先是大惊,后是相对痛哭……

晚,陈天华昏昏然躺在地上。

张学勤奔入,喊着:“有救了!有救了!”

陈天华被他推醒,嘟嘟哝哝地问:“什么,什么有救了?”

张学勤:“孙中山,明天到日本!”

陈天华一骨碌坐起:“孙中山?明天到日本?真的?”

1905年7月28日,孙中山走入东京《二十世纪支那》杂志社,受到中国留学生的热烈欢迎。

陈天华精神抖擞,和昨天判若两人。他走到孙中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孙中山:“啊,陈先生大名,不是如雷贯耳,却似狮子怒吼,响遍中华!”

陈天华:“孙先生过奖了,过奖了!”

李四光在小饭馆吃晚饭,张学勤走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立刻站起身,和张学勤走了出去。

他们走进赤坂区的小房子,穿过小花池,脱鞋入室,席地而坐。

孙中山正在讲话,发现李四光,好奇地问:“这位兄弟叫什么?”

李四光:“我叫李四光。”

孙中山:“今年多大了?”

李四光:“十六岁。”

孙中山:“我问你,什么是革命?”

李四光:“过去,我以为,造轮船、火车、大炮,就是革命。到日本留学一年,我知道,国家要富强,必须推翻满清,变专制为民主,这才是革命。”

孙中山:“那么,你说,用什么方法才能推翻满清呢?”

李四光:“我想,这是政治家要考虑的事情。”

孙中山:“你能做点什么呢?”

李四光:“我只能为祖国发展科学技术做点工作。”

孙中山:“好,各尽其能,群策群力!当前,救国之路就是联合之路。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科学补习所等等,大家共同成立一个大党,这是当务之急。只有各种革命力量联合起来,把散布在十七个省和欧美各国的大团体,组织成一个有能力领导全国革命运动的大党,我们的事业才有胜利的希望。如果各省分散起义,互不联络,各自为号,列强便乘机干涉,长此下去,中国必亡无疑。”

陈天华:“孙先生所言极是。中华之大,犹如一盘散沙。如不联合起来,同心同德,筑成万里长城,如何能抵御列强的侵略?所以,我主张立即成立一个团体,推孙先生为总理!”

众鼓掌欢呼。

孙中山:“如今之革命,还要废除专制,创造共和,因此,我提议叫做‘中国革命同盟会’为好。”

陈天华:“好是好,可这个会是秘密组织,不必用‘革命’二字。”

孙中山:“很好!各位如果同意,这个革命政党即定名为‘中国同盟会’,简称‘同盟会’,如何?”

众鼓掌:“同意!”“赞成!”

孙中山领着黄兴、宋教仁、李四光等举右手宣誓:“当天发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矢信矢忠,有始有卒,有渝此盟,任众处罚!”

宣誓毕,孙中山亲切地摸着李四光的头说:“你年纪这么小就参加革命,这很好。你要努力学习,将来为国效力。”

1905年8月20日。东京赤坂区。在中国同盟会成立大会上孙中山说:“什么是革命?革命就是造反,反者是反对清政府。我们现在力量还不够,而力量是大家造出来的。”

一百多人济济一堂,全体鼓掌。

吴玉章振臂高呼:“革命万岁!中国万岁!”

清朝廷召开紧急会议。

日政府举行秘密会议。

日本警察出动。

日本文布省布告《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

人们围在布告前边读边议论:

陈天华:“中国留学生到日本上学、转学、退学,都要由清政府驻日使馆介绍或同意,这还了得!”

李四光:“留学生来往信件和一切活动,均需受日本当局监视,荒唐,荒唐!”

张学勤:“以‘行动不良’开除的留学生,其他日本学校不得招收,那不等于驱除出境吗?”

胡天福:“我们抗议!我们抗议!”

众高呼:“抗议!抗议!”

1905年12月4日,八千多名中国留学生集体罢课。

中国留学生从四面八方拥来,愤怒高呼:“我们抗议!”“我们罢课!”

陈天华把布告从墙上撕下来,把它撕得粉碎,抛向空中,慷慨激昂地说:“日本政府剥我自由,侵我主权,和清政府勾结,迫害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高呼:“抗议!抗议!”

陈天华:“今天,全日本八千多名中国留学生,团结起来了!这一行动向全世界证明,中国人民绝不是一盘散沙,一旦觉醒过来,必将像一个巨人屹立于东方!”

众欢呼:“中国万岁!万万岁!”

中国留学生包围了清政府驻日使馆,拥向日本文部省、外务省,高呼口号:“抗议!抗议!”

东京。饭店。日本政客们又在秘密策划,议论纷纷:“前几年,我们利用中国留学生反对俄国。如今,俄国已经在东三省被我们打败了!”

“大日本即将成为东三省的主人,中国留学生当然不甘心,必将把矛头指向我们。”

“怕什么?那个书呆子陈天华,回到长沙,发动起义,一败涂地,还不是又回到日本!哈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啊,不可小看,不可小看。中国留学生在日本有八千六百多,大部分学政治,学人文科学,也就是学习如何革命,如何造反!”

“造反?谁敢造反,就把他杀了!”

“不能杀!”健岛走来,众起立,他摆手,“请坐下!对中国留学生,我们绝对不能动武,只能采取怀柔政策。福田教官就是一个教训。”

有人说:“福田君,多好的人啊,被你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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