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真假并不难辨，珞曲曲一看就知道林苒月其实疼的不轻，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选择忍一忍也是极为可贵的。
不由地侧目多瞧了一会，林苒月的五官长得很标致，单眼皮梨涡干干净净的，身上有一股书香门第的气息。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家世上来说，都称得上是标准的贵族小姐。
最难得的是她虽然生在富贵之家，但家教严谨，未曾染上珞瑶那种骄奢之气，便是在大厅里与普通人一起吃饭，也没有生出任何的不满或者轻视。
珞曲曲筷子未停，又听得林舸接着说道：“要是湛王爷在就好了，还能用修力给你调解一下，至少这阵子行路都不会这么难受。”
“哥哥你别乱说，王爷的修力哪能用在我身上，上次肯帮我已经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破例了……”林苒月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脸也有些发红。
皇室心法帝王属阳，所以湛王爷的修力能够缓解寒性的胃疾，之前就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替她调解，足足十个时辰两人在室内独处……
珞曲曲看了眼身旁一本正经的林舸，又看到林苒月面上绯然的桃色，低着头眼神飘闪，分明就是带了害羞的意味。
心里不由地失笑。
——原来这里还有一位战神王爷的爱慕者……
不过林家与湛王爷这等关系，林苒月又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女儿，若是两人谈婚论嫁，也算的上是一件门当户对的美事……珞曲曲忽然想到宁云翊对她的态度，又有些头疼起来。
但愿这位月表姐以后不要把她误当成情敌才好……
“有何不能的，爷爷一早就看好了你与湛王爷两人，等你从流碧山回来，就把亲事跟王爷好好提提。我们家月儿生的又漂亮人又聪明，还怕王爷不娶吗？”
林苒月喝着热茶，闻言一口呛到，掩唇不停地咳嗽，眼睛里都呛出了泪花。
林舸离得近，忙过去给她拍背顺气，看见一边的珞曲曲口中还对林苒月道：“你别不好意思，表妹算不得外人，知道了就知道了，也不会往外面说的……”
珞曲曲：……
大表哥你们家男子粗神经是遗传的吗？没看出来你家亲妹子是被你直白的话给惊到了吗？
本来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啊，这么一提不就无异于补刀吗……
果然，林苒月羞红着脸看向珞曲曲，咳得更加厉害了。
这会林兆年整顿好车马进来了店里，见三人坐在桌边，神色各有各的古怪。他走过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三人同时抬头，说辞无比的整齐划一。
林兆年：……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然后被孤立了
干咳了一声，掩饰掉尴尬，四人又坐在位上默默无言地吃起饭来。
早行的客人走了一批，店里的嘈杂声也稍微少了一点，一个从后包房走出来的打杂老汉跑到掌柜的跟前，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掌柜的摇摇头，那老汉就急了：”那平城来的粟米现在还没运到，咋们上哪找原料做？”
下面的一桌食客听到他说的话，回头不嫌事多地道：“平城的货最近肯定是没喽！你们不知道昨日平城山那一片爆发了大山洪吗？那势头大的，山脚下来不及跑的全给淹了，逃命都来不及谁还记得别的……”
他这一句话有如石头跌在了水里，旁边吃饭的人都开始说起这个事——
“是啊，听说死了将近两百号人，山边上那些村里的房子全给冲掉了，东西都飘到泮江上面去了……”
“诶，朝廷不是才派了一大批人去赈灾吗？活下来的估计又能得一笔大钱，啧啧……”
“什么山洪，我跟你们说，我有一平城的亲戚传信过来，说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山洪水咧，又黑又稠像是淤泥，还会吞人。听说其实是有人犯了忌，惹得山上的山神发怒了，才会降了罚下来……”
“还有这种事情？我还第一次听说，平城那块我最近是不敢再去了，万一再有个小洪水，可不得遭殃……”
珞曲曲吃着饭，耳朵里听着一群食客众说风云，这群人说是在跟同桌的人交谈，但这么大点的厅堂，没说几句就成了大杂烩，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林舸蹙了蹙眉，问林兆年道：“小叔，我们这回要路过平城吗？”
林兆年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山洪的事情，夹着菜回道：“本来有一条路是要路过的，因为山洪的原因就一齐改道了，远近差不了多少，我们稍稍绕一绕就过去了，不用担心会遇上洪水。”
林舸点点头：“那就好，只是这回平城山洪不知又要苦了多少乡间百姓……”
他轻叹了口气，平城的有钱人家肯定能出去平安避难，真正受苦的都是那些山边的乡民，本来就穷，还遇上了天灾，没有朝廷那点平分下来的救济金，可能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珞曲曲听众多食客们还在继续的描述，脑中大致有了具体的猜测。
暴雨，山洪，石头泥水滑落，冲掉了房子……这不就是泥石流吗？
古人见山上滑水，以为就是山洪；实则不然，山洪加上山体滑坡，在特定的沟谷深壑中就会形成泥石流，这些洪流带着大量的泥沙和黏土石块，饱和度高且流速大，轻而易举地就能冲毁道路和村镇，死了几百个人已经算是轻的了。
这样子的天灾，发生时的境况肯定比他们听说的还要可怕，造成的损失也绝对不在小数，而且指不定短时间内还会再次滑坡……
平城起初还在去往流碧山的路上，真是太险了，他们要是再早几天，没准就给碰上了……
她心中一动，忽然问林兆年道：“二舅舅，这件灾事流碧门和帝座大人不管吗？”
在她的印象里，发生了这种灾难，名门正派和隐士高人应该是要出手相助的吧？像派一些弟子出去救人慰问，帮朝廷一起稳定民情，发扬一下教义提高一下信誉度之类尔尔。
林兆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流碧山是隐世门派，一般没有直接的吩咐是不会一齐下山去赈灾的；至于那位大人，早已淡出尘世多年，除非是关系到四国兴衰战乱的天运大事，是不会出手干预的；这种熙宁国内的小灾小难，自然是不会去惊动帝座大人的。”
小灾小难？珞曲曲呵呵一笑，这也不算小了吧，一次死了那么多人，在熙宁国内已经得到中央重视了。不过相比于世道变幻，这些会被时间掩盖的灾难的确算不上大事……
原来帝座那次在马车上所言非虚，他真的不是她认知中的那种，会为国为民救苦救难的活佛大人，而仅仅只是凌世而立的神，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想法行事……
她干干地笑了笑带过这个问题。低头看到桌上的饭菜，又忍不住问道：“说起来舅舅在流碧山从师这么多年，可有见过帝座大人脱下面具用饭？”
面具下那张脸长的什么样子，是半毁容了还是故作神秘？还是太老？珞曲曲曾经注意过白弦平日里带的面具，一般都是那张延至下巴的，如果要吃东西，必然要把面具摘下。
林兆年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大人早已辟谷，不用和常人一样用膳的。”
珞曲曲微微一愣，辟谷？她在现代的古书上看到过这种术法，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也就是说可以让人不吃不喝，也照样百病不侵地活着。她一直觉得这种仙人道太过理想化，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就成为了实例。
“这么说，流碧门的弟子也没有见过帝座的真面目？”她复而问道。
林兆年理固宜然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帝座大人的面具从来没有摘下来过，不要说我一个外门弟子，便是我师父乃至大陆上的任何人也没有见过大人的真容。”
难怪——上次她不小心看到一半，他的暗卫就准备直接动手把她给杀了，这还真是有一条死规矩不能让她破纪啊。
不让别人看脸，连本门的弟子都不太见，他这整天都是在一个人闭关修炼还是与世隔绝闲云野鹤啊……珞曲曲不再问了，扒着饭开始游思乱想。
远在山巅冰窟闭关的某人突然有点想打喷嚏，他玉手调息，化去了外感，而后一双深眸缓缓睁开。奇怪，他的真身怎么会受人影响？……得去问问司命殿的人了。
外面的车马声陆续远去，不少客人看着天色暗下都早早地结账离开，要不就是留在后面的馆舍里过夜。
林兆年和林苒月都赞同按原定的时间连夜上直道，林舸本来顾及妹妹的胃疾，后来见她坚持，也只好答应了，让珞曲曲晚上多照拂她一点，有事就到前面车厢里去找他们。
珞曲曲应的很爽快，反正她这几天晚上看糯米也很空，不如让它看着林苒月夜里有什么不舒服，严重的话再把她从空间里叫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