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院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莫莫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哪家医院。”
周依依拿勺子的手突然僵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喝汤,只是安静了许多,轻轻的‘哦’了一声。
其实,她不明白失落从何而来,就像不明白眼前的林阳为何会有这般做法是一样的。
昨天晚上,林阳说的话,她确实有认真的考虑过,可是考虑过后,她除了面对还能怎么办,一方面她对蒲胥因刚动心,另外一方面又对韩木本放不下。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休息,不想让他们来打扰你。”敏感的林阳终究还是注意到了周依依眼底的失落,不想让她难受:“如果你想见他们,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
他们?周依依自然心知肚明林阳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在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她急忙开口:“不用了,我还没准备好要见他们。”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林阳,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林阳无话坐了一会,微微颔首,走出了病房。
他走后周依依便把鸡汤放下,起身,套着宽大的病服,慢慢走至窗边,看着那郁郁葱葱的柏树以及热闹的花园。
身后桌子上的鸡汤还在一缕一缕飘着白雾。
突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动,她背着身子也不去看来人是谁,除了林阳恐怕没有人她在这。
“依依,”浑厚的嗓音,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周依依疑惑的转过身,却在看到来人是谁时,心猛的一颤,只是一瞬间便移开目光。
看到周依依依旧如此的态度,林新早已预料到,但还是免不了一阵叹息,局促犹豫了一会:“身体可有好点了?还有哪不舒服的?”
她径直重新坐回床上,面容上一致的无表情,就连说话时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小感冒,不敢劳烦林总裁费心。”
林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直搓着手,他本就高大的身子此时往那一站,仿佛遮住了所有光亮,对于周依依的不待见,他并没有半点气馁,反而还没话找话,迈着几步步伐,在她床头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很自然的搭在双腿上:“依依啊,我听说林阳说你和你的朋友闹矛盾了。”
见她不说话,林新便也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索性小心翼翼的开口劝她:“依依啊,你现在还年轻,以后有很多的路要走,凡事要学会忍耐,学会迁就,多交些朋友,她们或许在你困难的时候还会给予你一定的帮助,不要和别人……”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清楚的很,不用你来教训我。”
她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又转过头。
照周依依的想法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二十多年,宛如一个陌生人,现在到了她懂事的年龄,凭什么又来苦口婆心的教育她。
她听不惯也是理所应当,因为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看来林阳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林新。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依依长大了,长大了。”语气里难免承载着浓浓的失落,其实他多么想和依依像正常的父女一样聊聊天,既然她不想聊天,说上几句柔软的话也能让他孤寂已久的心稍稍温暖一下。
“林总裁,该说的话我一早就说过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心意,所以也请你不要在做试图弥补我的事。”她说:“你不欠我什么,你对不起的只是我的妈妈。”
新林有些激动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妈妈的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了,这已经成为了我终生的遗憾,我只是想把欠你妈妈的都补偿在你身上,这样,我的遗憾至少能少一点。”
周依依冷着脸不说话,两只手在被窝中紧紧的握着,仿佛在压制内心中极大的不平静。
末了,她说:“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要讨论这事,我有意忘掉,而你为什么又偏偏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一直有愧疚,一直想要忏悔,想要补偿的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强加在我身上,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开心,也有属于自己的温暖,可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要把你的痛苦都给我,你不感觉你很自私吗?明明自己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却还要拖着别人一起过不了。”
句句狠话重重的敲击在林新的内心深处,他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握着,额头上已经溢满了热汗,其实周依依说的句句在理,这件事谁都没有在意,偏偏是他自己拖着不肯放手,说白了就是自私,不负责任。
她突然笑了,讽刺的笑了,不住的点头:“也是,你本来就自私,如果你不自私的话又怎么抛下当时怀孕的妈妈而一走了之。”
林新终于忍不住捂脸,他的眉头深锁着,那手掌之处似乎有低低的哽咽声,周依依义愤填膺一番之后轻轻的移动头部去看他,却只看到了那耳鬓边一缕缕的白发,突然鼻子发酸,差一点泪水便要再次决堤而出。
她扬头,抬头看着天花板,努力抑制着泪水,其实前几个月的的丑闻事件和上次高俊明在法庭上对峙的事,虽然从没有人和她说过,但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在这里面林新确实不帮了她不少的忙,她打心眼里其实是感谢的。
但是林新年轻时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是让她嗤之以鼻,她一边恨着他,一边又想要原谅他,这两种情绪在心里苦苦的挣扎着,实在让她不好受。
病房里突然之间静了下来,有些诡异,又有些极不舒服的因素在空气中隐隐跳动着。
最终还是林新选择妥协,他抬起头,又恢复了本来的面容,只是眼眶处略有些微红,他满脸堆着笑:“好好,既然依依不喜欢这些事,那我们以后就不提了,永远不提了。”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去倒水:“感冒的病人就应该多喝些水,多少身体有好处。”
周依依默默的看着他找杯子,然后把茶壶里的水倒进杯子里,又放到窗边凉了一会,这才走到床边,畏畏缩缩的把水杯满怀希望的递给她。
她看着他,默了一瞬,最终缓缓的从被窝中把手拿来出来,接住了那水杯,捧在手心里看着杯子里面明明亮亮的液体。
林新第一次由衷而发的欣慰笑意,他为了不让这次会面再次陷入僵局,再一次开口,想到哪便说到哪:“依依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也是,这是医院怎么会习惯;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回家住,回家事事方便,还有保姆。”
“你那个出租屋条件似乎不太好,我已经在郊区帮你选了一套房子,你随时可以搬进去,那里风景很好,空气也不错,又安静,离地铁近,你上班也不耽搁,当然,如果你不想坐地铁,我可以给你派一辆车,再安排一个司机,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住着太冷清的话,可以让你那个朋友搬进去一块住,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哦,对了,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叫蒲胥因的,可以感觉出来他是一个好人,但至少处处想着你,帮着你,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我也可以放心些……”
林新之前说的那些话她都不曾在意过,也不奢望,却唯独听到蒲胥因的名字后,突然浑身一僵,机械的转过头震惊的看着林新:“你怎么会认识蒲先生?还说什么帮着我?”
他本打算就这样一直自说自话下去,也不奢望着依依能搭上一句话,可是她突然的发声,倒是让林新喋喋不休的语句突然断了,对上周依依震惊的眸子,又解释了一遍:“他真是你朋友啊!我看着这小伙子人不错,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但说起话来条条有理,又有头脑。”
她皱着眉头:“到底是什么事?”心绪突然隐隐跳动,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林新:“哎,说起这事也是怪我,他曾经向我提起过这件事没必要让你知道,但若是说出这些话来,对你有帮助,我也不惜做一次违背承诺的事。”
她继续皱眉。
“前些日子,你被人诬陷的事,是他找到我,让我出面解决,那些主意啊,想法啊,包括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但是依依,虽然是蒲胥因在帮你,爸…我想对你好的心思也是千真万确的。”
这些事情,这些真相,她从来都不曾知道,不可置信有之,不可思议有之,一直以来林新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正中她的心思,她甚至一度的以为这都是林新的主意,只是没想到背后还藏了一个蒲胥因。
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既然帮助了她,为什么又不让她知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周依依的酸涩卡在喉咙里,她只想到了这一句话,也唯一想弄清楚他不让她知道的目的是什么?
林新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当时啊,我也是觉得奇怪,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想要帮助你,为何不和你商量商量,两个人当面说清楚;可是,他说,你没有必要知道,大概是想默默的帮助你,又不想让你觉得欠他什么吧。”
是了,这从来就是他的性格,一直以来就是他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