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微风,树影斑斓,微弱的阳光线条若隐若现,自从前几天的一场大暴雨后,天气就忽好忽坏,有时是晴空万里,有时却是阴雨连天,许是初入秋的天气多多少少增加了一点不稳定因素。
周依依就是在这一个阴阳交替的天空下静静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才,林阳突然被公司召回,他叮嘱安排了她便匆匆离去;其实林阳说的是对的,有些问题的答案不能因为你不去想。不去探究,它便不存在,即使你再怎么不敢面对,事实上它还是存在的。
她一直在怨恨着林新是自私的,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当事人都已去世,他现在再来忏悔,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假惺惺的意味,可时至今日才明白,他自私的源头却是她。
发布会一在网络上播出后院长便给周依依打来了电话,大抵的意思是,误会都已澄清,希望她回来继续上班,好堵住那些还心存疑惑的人,周依依‘嗯’‘哦’的应着,并没有确定回去,也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假如真的决定在这个城市继续留下去,那个医院确实只最适合她的地方。
当周依依决定挂断电话时,院长又突然说道:“蒲先生说,他要离开这,回去美国,所以你护理的工作不用做了,安安心心做好你的医生。”
她的大脑基本上是处于持续缓存状态,站在路边,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身体定在原地,仿佛遭遇雷击般,脸上的已经由平静转为震惊,直到院长还以为她这边出了什么事,大声叫她的名字时,周依依才反应过来,忙收了线,往蒲胥因的别墅狂奔而去。
她不相信,不相信蒲胥因会这么一走了之,当初她以为他们没有结果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的才毅然的选择离开这座城市,可事有转机,丑闻澄清后,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来,她又以为是老天不愿让他们分开;可为什么当事情都已经解决后他又为何要离开。
下午一点的车辆本就稀少,周依依边跑着边回头张望着是否有出租车,她的发丝已在风中凌乱她不在乎,她形象全无的在大街上狂奔也不在乎,殊不知在乎的只是怕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
豪华但家具都已经蒙上一层白布的别墅内,客厅内的大屏电视机播放的正是周依依澄清谣言发布会的视屏,蒲胥因翘着二郎腿,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手上端着玻璃杯无托立的放在膝盖上,时不时的喝上一口玻璃杯里白开水,突然之间内心深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向坐在他身边的蒲胥玉说:“你看到了,这一切就是事情的真相。”
她漫不经心的起身,浑不在意的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仿佛这一类的娱乐事件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就算周依依与她那院长的事是子虚乌有,可她害你发病住院的事却是事实,你别想这单凭这一件事我会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
“你不用对她有任何的改观,我交什么朋友或者是找什么人恋爱,都不是你能可以干涉的。”蒲胥因又喝了一口水,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茶几前把玻璃杯放下,语气中的波澜不惊暴露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你也不用再防着她像防贼一般,我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去以后就不回来了。”
蒲璞玉的柳叶眉轻轻的皱着,狭长的眸子里充满不舍,可让他远离任何人的 的念头不是她一直有的吗?
“真的要走了吗?还会不会回来?小因啊,你别怪我,你别看我不让你和任何人接触,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你身份太过特殊,假如有一人泄露了天机,那后果都是我不敢想象的。”
眼前出现的画面里正是周依依笑的一脸明媚的脸庞,蒲胥因苦笑了一瞬,缓缓的说:“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这是他少有的对蒲璞玉说话不是那么的疾言厉色,他低着头负手而立在原地来回跺了几步脚,有一件事情是他必须要澄清的:“我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常人所有的社交圈,朋友圈,我应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从今以后我不想再你的口中听到关于我的‘特殊人’的字眼,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平平淡淡的语气,温润和煦的嗓音,却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也是蒲璞玉少有的听到蒲胥因强调他是一个‘正常人’,或许在无形中他真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沉默寡言,浑身充满着凛冽气息不愿与人交往的蒲胥因了,而她也清楚的知道,他的改变全是因为周依依的原因。
只是这改变是好还是坏,也不是现在就能度量的。
蒲璞玉自动转移话题算是对于她先前的要求表示默认:“你都要走了,用不用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再待会,你先走吧。”
目送着蒲璞玉出了别墅门,蒲胥因从西装裤子口袋中拿出手机,已是两点一刻,两点半他就要出发了,翻开通讯录,‘周依依’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手指颤抖在在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通知她一声,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他选择放弃,刚把手机扔进沙发里,门铃急促的响起。
他眉头轻皱,难道是蒲璞玉忘了拿东西又回来了,去开门的空隙,视线还在别墅中来回的扫着……
开门的那一刻,当看见眼前站着的人是谁时,他所有的焦虑,不安,不舍,烦躁全部转化为了喜悦,多年习惯的无表情导致他现在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化作了淡淡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周依依是一路狂奔而来的,此时她的头发凌乱,为了参加上午的发布会特意挽的髻此时也被她松开,长发披在身后,脸颊因为剧烈运动,氧气供应不足,已经泛起了深深的潮红,她一边弯腰喘气另一边却也不敢停,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响门铃,她以为等待着她的除了死一般的平静便是无人问津;可上天眷顾她,她狂奔之后的结果是蒲胥因就站在她的面前。
此时的周依依除了笑,却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蒲胥因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打量了一番说:“你怎么这副德行?谁追你了?”
进了别墅,周依依坐下来刚缓了口气,蒲胥因便把水递了上来,她喝了一口,心跳也平稳了许多,火急火燎的开口:“听说你要离开。”
“嗯”他不露痕迹的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工作需要。”
她坐着仰头看他,他站着俯首回望她。
一丝气流在空气中缓慢的流淌,最终还是没有压下她心中的疑惑:“那你还回来吗?”
蒲胥因眼神突然聚集,他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绯红未消的脸颊,颇有些期待的反问:“你是否希望我回来。”
“我自然是……”周依依着急忙慌的开口,却在触及到那一抹期许玩味的目光时突然住了口,神情颇为不自然,转了话题:“你有你自己的决定,我的话自然是影响不了你的。”
说完这些话,她端起水杯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而蒲胥因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他把水杯从周依依手里接过,背对着她放在了茶几上,平稳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我走了之后就不回来了。”
空气中有那么一丝沉郁的气氛,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这透着离别的空气里竟有那么一种不安分的因素在飘荡着;
她心忽的一沉,猛然站起身,想说什么挽留的话,可话到嘴角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抬脚向他的身边走近了一步,却在触及到那凛冽的背影时再也没有勇气向前,紧咬薄唇,心中纠结万分,情不自禁的:
“蒲先生……”
“什么?”他转过身疑惑的凝眸看她。
她扯了一个自认为很开心很灿烂的笑容,摇摇头说:“没事!”
在送蒲胥因去机场的路上,周依依看着车窗外急速闪过的风景发呆,而他直视着前方若有所思。
思绪斗转间她突然回过神来,期期艾艾的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蒲胥因,静了一瞬还是选择开口:“蒲先生。”
他回过头看她,静待接下来的话。
“丑闻已经澄清了,所以我决定不走了。”
言外之意是我不走了也不希望你走。
蒲胥因眼睑一敛,沉默了一会,继而开口:“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失望,想让他留下来却又不敢开口挽留。
就在几天前,蒲胥因吩咐王禹预约林新的时间,说是和周依依有关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林新当天下午就接见了他。
如此重视的程度,也稍稍让蒲胥因心里有个底,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帮助周依依,便把此事交给她有权有势的亲生父亲,但凡林新还念一点情义,他就能说服他帮助依依,可还没见面,他就明确的知道了,这一趟绝对没有白来。
“你和依依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她让你来找我的,是不是她肯原谅我了?”
蒲胥因刚到达会客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林新便迫不及待的抛出了这三个问题。
一听这话,他立马就意识到了,周依依与林新之间的矛盾,在此期间蒲胥因也曾思量过,会不会他觉得做的对的事情到了她那又变成了推她向深渊的黑手?
只一点他都是必须要提前说明白的:
“我是依依的朋友,我此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她,但她不知道。”
显然林新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深深的失落,他微微解了解领带,低着头,不再说话,蒲胥因甚至都看到了他耳鬓边的一缕白发。
却也不拖泥带水,继续说道:“想必网上的那些关于依依的谣言您也略有耳闻吧。”
关于这事,林新也是刚知道,他本来想等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就打电话给林阳询问是怎么回事;他不了解周依依自然是对此事存在和大众一样的眼光。
可自蒲胥因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林新说了一遍后,他唯有愧疚的点了点头。
“林总若是真心想要帮助周依依,就按照我刚才说的话和她交涉,我想即使不能缓和你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也能让她接受你的帮助。”
目的地已越来越近,周依依心中的纠结更甚,她在坐座位上不断的东张西望,末了,她心一横,头垂进膝盖,语速极快的说道:“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走。”
蒲胥因身心舒畅,俯首看着她的头顶,缓缓的笑了。
过了好一会,当周依依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而打算抬起头时;
他带有不容置疑的口吻的语气传来:“王禹,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