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依完全忽视众人投来的目光,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如果说她的这种选择能换来真正的友情,那么对他来说就是值得的,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渴望一份友谊。
气氛一时阴沉,整个室内坐了五人之多,却安静的仿佛无人一般。
最后还是姜律师打破了这份沉寂,他咳了一声,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纸摊在面前的桌子上:“基本情况我大概也已了解了,对于这次案件是否能够胜诉,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百分之八十源自于法律上的白纸黑字,按照法律上所说的,还为成型的婴儿甚至还未出生,刻意打掉或是意外流产,生命的消亡都不属于法律范畴以内,所以不管是周依依小姐还是莫小姐都不会为此事负任何责任;剩下的百分之十取决于莫小姐,她是此次事件唯一的当事人,唯一懂得前因后果的人, 周依依小姐最主要的责任是她作为一个医生是不能为患者签署手术同意书,且不说是因为什么病情签字,但这在法律上是不允许,假如患者家属闹起来,这未尝不是一件棘手的案例。”
话已至此,也就是说莫如绿是必须需要出面的。
“依依,这次你不要再争了,也不要再为我考虑了,如果这次案件真有如此严重,我愿意出来为你证明,不管是什么流言蜚语我都不怕,大不了从头来过,你的心意我很感动,真的,但我不能再让你为我牺牲,真的不能。”
莫如绿眼含泪水的站起身,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在颤抖,搁置了几年冰凉的心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点燃,温暖如春,是她遗失了已久的情感,她决不让这份情感再受到任何的破坏;她走到周依依的脚边,蹲下身握着她冰凉的手掌。
“以后我为你暖手。”
“既然已经商量出结果了,那姜某也该告辞了。”姜律师把摊在桌子上的法律条款重新拿起装进公文包里,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放心吧,这次案件我绝对有把握,请周依依小姐随时保持手机畅通,方便案情的最新进展的报诉。”
众人一起站起身抬脚要送到门外,姜律师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各位请留步。”
林新裹了裹西装,在听到这次案件胜诉极大时,心里也畅快了不少,他与他握手,总裁范十足:“姜律师,案件无论如何请你多费些心,有什么最新情况麻烦随时向我们报备。”
“姜某的分内之事,定会竭尽全力。”
“姜律师,我送送你。”周依依突然开口。
到了门外的电梯处,姜律师像是会料到她有什么话要说般停住了脚步:
“姜律师,我想向你咨询一个法律问题,这一切问题都是因为我是医生,假如我辞职不当医生,是否这个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突然被问到这么浪费脑力的问题,姜律师皱着眉头沉思了半天,他复又抬头看着周依依带着期待的目光,随即轻微的点了点头:“在理论是说的过去的。”
可当即他就立马猜到了她的意图,急切的说道:“周小姐,这可是你一生的职业,万不可儿戏。”
周依依释然一笑:“谢谢你,姜律师,我自有分寸。”
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夜,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卫城码头。
夜幕悄然落下,远远近近的景致显得朦朦胧胧、浑浑沌沌。
一抹殷红的夕阳照在西山上,夜幕像鱼网从天上漫撒下来。
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斗,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姜律师上了出租车并没有往家的方向驶去,而是在一座古典幽静的别墅园外停下了车。
蒲胥因的别墅内灯光大开,灿烂辉煌,那五颜六色的彩光映衬着豪华家具闪闪发光,他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套身,负手而立的在客厅中来回的转着,不时抬腕看着时间。
一向沉稳,不急不躁的蒲胥因第一次表现出了他前所未有的着急情绪。
直到门铃响了又响,他才平稳心绪,展开笑颜,大步跨去开门。
迎着姜律师进屋,现在的蒲胥因迫切的想知道周依依那边的情况:
“姜律师,可还顺利,案件有多大胜诉?”
姜律师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解开一颗西装的纽扣,顺势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回答蒲胥因的问题,而是选择把问周依依题外话的答案告诉了蒲胥因。
那一刻,蒲胥因仿佛能看到周依依说她甘愿为莫如绿承担责任那番话,她的表情,她的想法,她的动作,似是一切就在他眼前发生一般。
她怎么可以这么傻,为了朋友可以沦落到如此地步,他不知是该愤怒还是应该责备她,罢了,随她去,只要她高兴。
她负责在前面闯祸,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负责在后面替她收拾残局,负责保护她。
无可遇料的,周依依总是能给蒲胥因带来新的惊喜与惊吓。
姜律师再一次不可思议的向蒲胥因重复着周依依无法让常人理解的思想:“临走时,周依依小姐追我到门边,问我她一旦辞职不当医生,那么她替病人签署的手术同意书是不是就是正当手续,罪名也就不成立。”
一声平地惊雷闪过,蒲胥因本是坐在茶几的桌沿上,眉头紧锁的抱着胸,在听到姜律师的复述后,惊的差点没从桌子上了摔下来。
他眸孔放大,凌厉的骇人:“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姜律师恢复职业性表情,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开始回答着蒲胥因进门时提的问题:“根据几位当事人的说法,我回去拟成证据,根据案情分析,我方的胜率大概在百分八十到百分之九十之间。”
送姜律师出门时,他辗转反侧了一番,欲言又止,蒲胥因临关门前,他还是选择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蒲先生,如果您是周依依小姐的朋友就麻烦好好劝劝她,帮人归帮人,但也不能牺牲自己来帮助别人。”
蒲胥因颔首,心下了然,就算姜律师不说,他也会找周依依问问明白。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蒲胥因就打电话把周依依急急的叫了过来。
接到电话的周依依迷迷糊糊还处在昏睡状态,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本打算‘闭眼不闻窗外事’可当反应过来打来电话的人是蒲胥因时,立马不淡定了,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么着急叫她过去难道是又发病了?
她来不及细想,爬起来就往蒲胥因的别墅跑去,可当她气喘吁吁的赶到时,他哪有半点发病的迹象,反而是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在逗鹦鹉。
“蒲,蒲先生,您没事吧?”
蒲胥因仿佛无视她的存在,继续吹着口哨,手拿一根薯条在玩弄它,
这么怪异?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好的很,周依依步也打算再过问了,只是他为什么大清白的就把她叫来着实是让她疑惑不解。
过了一会,蒲胥因逗鹦鹉的兴致突然没了,他把薯条随手一抛扔进了鸟笼里,搓了搓手掌继续无视她,自己径直走进了客厅。
没办法,周依依看了一眼正抢着薯条吃的鹦鹉,也乖乖的跟了上去。
“你的梦想是什么?”
“啊?”还未落座,周依依就被蒲胥因这么一句话给搞的七荤八素,难道大清早的不好好睡觉,就只是为了问她梦想是什么?
可即使有再多疑惑,看着蒲胥因那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忤逆他,乖乖回答:
“做一名优秀的医生。”
“很好?”他悠然起身,似乎对于周依依的答案很满意:“既然你有坚定的梦想,也有为梦想而努力的决心,那么,我再问你,就算有天大的事是否也不能让你放弃梦想?“
梦想是一个遥远而虚幻的话题,是给人以精神慰藉,是坚持下去的理由,试想一下,又没有多少人的梦想得以实现。
所以当蒲胥因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犹豫了,是的,她动摇了,就在昨天她还打算放弃医生职位来护莫如绿安全。
“蒲先生,我……”
周依依低着头,一直绕着手指支支吾吾。
“你做不到是不是?”他猛然靠近她,气势逼人,如洪水猛兽般仿佛能把她生吞活剥。
周依依顿时被吓了一跳,她是不明白蒲胥因为何会那么情绪激动,面对着他突然的发火,她是不知所措的,相比较于以前,一直沉默寡言,神情冷淡,那一瞬间她是害怕的;可这么激动的情绪又怕她会突然发病。
她进退两难:
“蒲先生,你先别激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蒲胥因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眉头紧皱,心间突然有些隐隐若若的疼,他微弯着腰,抬手捂住胸口。
“蒲先生,您千万不要激动,都是我不好,不该惹您生气。”周依依敏锐的觉察到他的不适,顿时惊慌失措,上前两步扶住他的胳膊,轻拍着他的胸口。
而蒲胥因压根就不领情,掰开她的手指推向一边,情绪已平稳,心间无隐痛,他转过身不去看她,负手而立,语气平淡:“你走吧,在你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之前,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蒲先生,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周依依一听蒲胥因下了逐客令,顿时慌了,她走近他几步,顾忌着他的病,软声细语,可怜兮兮:“蒲先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万一您身体有什么问题,我可以……”
蒲胥因背着身子看不清表情,在听到周依依乞求的声音时,心立刻放软了下来,但失态的严重性不得不让他狠下心来:“走,别再让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