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人民币兑换了一千五百四十美元,除去一来一回打车的费用四十美元,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共有一千五百美元,再除去那个护士帮她垫付的那一千的医疗费。 最后她所有的资金加起来五百元不到,因为她又买了一张当地的手机卡,先前的那张卡属中国境内,来到这一直没来得及换,给老师打完电话后就停机了;不过也幸好,买飞机票的钱还是搓搓有余的。
周依依是在上午十一点回到医院的,她先是把那女孩的的医疗费还上,而后又找到了那名护士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她,如果院长真能同意她到这家医院工作就打她电话。
回到病房时,那黑人女孩已经苏醒了,睁着眼躺在床上,抬着自己的双手玩着手指,看到周依依来时,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周依依也朝着她笑;能拯救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这大概是她最不后悔做的一件事。
过了上午,下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阑尾炎已成功切除,刀口贵在养着,所以周依依抱着她又回到了桥洞,把女孩还给她的母亲。
而自己则是匆匆的跑到先前打临时工的那个餐厅,她已经无缘无故的一上午没来了,不知餐厅的老板是否还会继续用她?
如果,老板一怒之下选择不再用她,而医院那边又没信,几乎是立刻她将又会陷入到失业,以至于吃不上饭的地步。
因为她一旦离开了餐厅,就等于断送了自己和桥洞的那些人吃饭的来源。
匆匆赶到餐厅时,免不了老板的一阵怒骂:“周依依,现在几点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下午五点,你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竟然不打声招呼的整整迟到一天,你知道不知道你让我损失多大? 废话不多说,罚两天的工资。”
对于这个处罚结果周依依还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表示满意的,
只要不把她直接开除,能有自己和桥洞底下那些人的一口饭吃她就已经千恩万谢了。
老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商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生的浓眉小眼,皮肤略白,身体微胖,个子中等,倒是和其他那些人高马大的美国人不相尽同;
所以当老板一直在骂她时,她只当做没听见,一直在想些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打发打发心情。
老板终于骂累了,到办公室去喝茶,而周依依也默默的换上员工服又开始了一天之中最后一顿餐的工作。
现在已是下午六点,正是晚餐时期最鼎盛的时间段。
周依依礼貌微笑的穿梭在偌大餐厅的各个角落,流利的英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直到笑的脸部僵硬还在笑。
这段异国的悲惨经历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有怎样的才华,在不适合你的地方永远就只能做一个端盘子的。
热闹还在继续,周依依的工作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先生,这是你们点的饭菜,请慢用?”
周依依一身员工制服略显暴露,她送完一桌饭客点的饭菜后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一人抓住了手腕:“我看这位服务员不像本地人。”
食盘顿时跌落在地,周依依微微朝她食客道了一声歉,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腕弯身去拾食盘。
像这种搭讪欲占便宜的人,周依依留学期间当了三年的服务员自然是没少见过,所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案。
只是那些当地人饭客却没想要放过她,在周依依起身之际,猛地揽住她的腰,一使劲带到了自己怀里:“陪陪我们,追加小费怎么样?”
周依依心下一慌,挣扎着起身,连忙道歉:“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是餐厅,请您自重,麻烦你放开我。”
一听这话,随坐的几个人立马笑了起来:“你到这来工作不就是为了钱嘛,我给你钱,你陪我们,对双方都有好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心上涌上了一丝嫌恶与怒气,但为了保住饭碗,却愣是没有发作,继续挣扎,乘那人放松时,一个侧身回到了地面上:“先生,就算我来打工也有自己的原则,请您另觅他处,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这些话,周依依不给那些人反应的机会转身欲走,只是那些人哪肯罢休,拽过周依依的身体仰面就要扇上巴掌。
而她似乎也做好的被扇巴掌的准备,闭眼之际,似乎突然有一个人影闪现,挡在了她的前面;
睁眼之时,那个人影已准确无误的握住了那名饭客即将挥下去的手腕,带着一丝嘲讽开口:“这么多人看着,你们几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动手,丢不丢人,私下解决如何,这顿饭我请了,放过那名服务员。”
周依依站在替她解围的那名男子的身后,看着他一身西装革履高大伟岸的背影,黑色的头发,突然觉得内心潮涌,仿佛有一股酸意顺着她的喉咙一直往上。
那群闹事的饭客,心虚的看了一眼邻桌已经投过来的目光,犹豫了一瞬,松口放过。
一听事态没有在逐渐的恶化,周依依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谢谢。”接着便捧着食盘战战兢兢的逃去了后厨。
那名替她解围的男子转过身,却只看到了一个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周依依是晚上九点整下的班,当她提着打包好的剩菜剩饭从后厨里急冲冲的出了餐厅,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桥洞,把食物分给大家,避免遇上诸如在餐厅工作的什么人。
只是刚出了餐厅,夜色浓重,一个不经意间的抬头,正看到前方的餐厅内的青石板路上站着一个西装革履背对着她的男人。
把个背影的男人她是熟悉的,就是替她解围的那个人,只是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肯定不是来找她的。
想到这,周依依又急速的迈动停止的脚步低着头朝一边快速的走去。
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那个男人就是在等她的。
“姑娘,请等一等。”
是标准的中文普通话。
周依依顿时停住了急速前进的脚步,诧异的愣在了原地,抬头看着前方越发星星点水的建筑,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再听到这么亲切的语言了?
这时那个男子已抬动脚步,逐渐拉近了他与她的距离,直到在她面前站定了身子:“姑娘你好,我叫顾胜,我们可以聊聊吗?”
周依依继续低下头不去看那名叫顾胜的男子,心绪跳动,声音低低的说:“你好,我叫周依依,谢谢你替我解围,那顿饭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接着头顶的上方就传来了轻轻的笑意,周依依仍在疑惑,难道他特意大半夜在这等她不是来索要饭钱的?
接着又听到那清细,带着男性特有磁性的嗓音,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的男音传来:“我在这等你,不是为了要听你说谢谢,更不是为了那顿饭钱,而是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是一家人。”
中国人?一家人?是啊,她在异国他乡待的久了,就连人心似乎也变的冷漠了,冷漠到忘了最初的温暖。
周依依终于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比自己高上一头的男子,繁华的路灯照着他的五官,是那熟悉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历经风霜的眸子里氤氲着泪水,那一刻她鼻子发酸,喉咙发紧,毫无抵制的泪水顷刻喷涌而出。
那一句‘是一家人;彻底催发着周依依的泪腺,流落街头她没有哭,失去了对生活的动力她没有哭,吃上不饭,回不了国她同样没有哭,可是再见到‘家人’时她哭了。
顾胜动容的看着眼前哭的一塌糊涂的周依依,眼眶里隐隐藏有些泪花,他长胳膊一伸,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膀,抬头望向繁华的夜空。
即使生活有再多的磨难,我们都不曾服输,可当面对亲情的召唤着,却输的体无完肤。
这种异国他乡的滋味他体会过,所以才会那么的深有感触。
情绪平稳后,两人来到一座凌驾于激流之上夜市之下的拱桥上,站在桥上看向远处的水面上,似乎还能看到那渔船的灯光还在微弱的闪现着。
周依依一直靠着桥栏,看着远方的一点亮光微微发呆。
“看你那么清丽脱俗,又会一口流利的英语,怎么会沦落到这当起了服务员。”静默了许久的两人,看着周依依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言外之意就是回国发展肯定会大有前途。
可周依依就像是听不见他的问话似的,盯着那点亮光看,一直瞧着。
“我若说我是被人骗来的,你相信吗?”最后,在萧萧的细风中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略有哭过后带着的鼻音与沙哑,她移动目光一脸平静的看着顾胜。
起初顾胜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并没有刨根问底的具体询问原因,只是说:“既然见面了,那么就是上天派我来结束你的厄运,我带你回国吧。”
周依依红肿的眸子闪闪发光,犹豫了一会,颠了颠手上打包着的饭菜,最终摇摇头选择拒绝了;
或许她心中一方面惦记桥洞底下的那些难民,一方面是对蒲胥因还存在着一丝小小的希翼,希望他能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