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相容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柱子上,脚下是一辆推车,面前是兵火战场,她一眼便望到了凤千鸠,凤千鸠一身金色盔甲,身穿于战场之中,满身鲜血却还在步步向前,一步杀一人,手中有剑,便握剑前行,手中无剑,便忘剑前行。
段诀卿轻轻一跃,跳上了推车,走到花相容面前,遮住了她的视线,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专注而又深情,口中却说着残忍的话:“渺渺,你是孤的,早就注定是孤的,从八十年前的东漓之战便注定了这一切,孤知道你恨孤,但无爱哪儿来的恨呢?所以,渺渺,承认吧!你是爱孤的,你就先委屈一下,在这里看着,看着孤是怎么将属于孤的天下夺回!”
花相容闻言,恨恨的看着段诀卿,使劲挣扎着,可惜,绑着她的是铁链,直到她手腕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也没有挣脱一丝一毫,她向着段诀卿吼道:“段诀卿!你放开我!你别伤害凤千鸠!”
段诀卿没有理会花相容,转身对着战场中已经杀红了眼的凤千鸠喊道:“凤千鸠,你抬头看看,看看这是谁!”
凤千鸠闻言,挥刀砍掉一个人的脑袋,抬头望去,便看到了被段诀卿绑起来的花相容,脸色阴沉的看向段诀卿,挥刀又砍掉了他后方偷袭的一个人的脑袋,开口道:“你想要的无非是朕的江山,朕给你便罢,朕什么都给你,你放了她,朕只要她!”
不待段诀卿回话,凤千鸠身后的城墙之上的文武百官便齐齐向凤千鸠喊道:“皇上!不可啊!万万不可啊!此女,此女一定是妖女,没想到这妖女居然还没死,皇上!此妖女一定是上天派给你的劫难,您一定要克过去,杀了她,才能坐拥江山,君临天下啊皇上!”
凤千鸠皱了皱眉头,大手一挥,威严无限,此时双方兵马均已退,整片战场只有凤千鸠一人。
“闭嘴!既然这是朕的江山,那就是朕说的算,你们再多说一句,说她一句坏话,朕便砍掉你们的脑袋!”随后定定的望向花相容,声音柔和了许多,“她若是朕的劫,朕宁愿万劫不复!”
段诀卿不做理会,望向凤千鸠:“孤还要你的命!”
刚刚段诀卿已经用布条封住了花相容的嘴,花相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铁链发着“哗啦哗啦”的响声,花相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摇着头,发着“呜呜呜”的声音。
凤千鸠在百官的叹阻声中,在花相容泪眼朦胧的摇头模样下,对着花相容微微一笑,不带半分犹豫的说:“好!江山给你,朕的命给你,你放了她!”
段诀卿缓缓的点了点头,示意成交。
其实段诀卿在赌,他赌凤千鸠不敢赌,不敢拿花相容的命跟他赌,事实上,这场赌局根本毫无意义,因为无论凤千鸠同不同意,他都不会伤害花相容,可他还是赌赢了,因为他知道,凤千鸠同他一样,若换作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说好。
“那你动手吧!孤要你自己慢慢的将你自己折磨致死。”
凤千鸠最后深望着花相容,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手起刀落,一刀一刀,落在不致命的部位,足足一百零八刀,这个时候,萧陌染已经从城墙下跑了下来,跑到他身边,阻止道:“皇上,您不能继续了,您想想,若您死了,花姑娘要交给谁来保护?”
凤千鸠将萧陌染推到一边,看着他,像是在说遗嘱:“渺渺她——就交给你了……”
随后不再理会萧陌染,举起了剑,剑刃放在自己的腿婉上,用力一划,一只脚的脚筋便被挑了去,随后他单膝跪地,额头已经有着些许冷汗,但是他却没有留给自己片刻的休息时间,又将另一只脚的脚筋挑了去,一下子没有支撑的东西和力气,凤千鸠重重的跌跪在地,掀起一片黄沙。
凤千鸠紧接着右手握剑,刺入左手,又挑断了左手的手筋,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大把大把的汗滴落了。
凤千鸠隐忍着,抬头看向花相容,深深的望着她,仿佛要把她刻在记忆深处,随后对她微微一笑道:“今生没有缘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等你。”
话落,凤千鸠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刺向自己的眼睛,凤千鸠发出低吼声:“啊!!!”
他的眼睛已经成了血洞,眼睛流下的血水已经流满了脸颊,可怕极了。
花相容眼泪汹涌而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竟然愿意为了她负了满朝文武,弃了黎明苍生,舍了君临天下,丢了九五之尊,此后受尽千夫所指,却还依旧万死不辞!
执剑无涯,风尘逐他生杀,荡尽寒鸦,风云叱咤,谁使他放下?直至遇见她。
“记住约定,放了她!”凤千鸠留下最后一句话,毫不迟疑的将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一个铮铮铁骨,戎马一生的帝王就此陨落,天空突然飘开了大雪,似乎是在哀悼帝星陨落。
战场上一时间寂寞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了。
花相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凤千鸠死在她的面前,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全部离她而去,而这一切都源于她,若不是她,那他们就不会有事,她当初就应该随着师傅一同去了才对,省的留下来祸害人间。
如果能穿梭时空,真想回到过去,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花相容想大哭,想质问,却碍于口中的布条而说不出口,待段诀卿取出布条,花相容瞪着红红的眼眶,狠狠的看着段诀卿,哭着质问,眼中满是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段诀卿轻轻抚摸着花相容的脸颊,温声细语的说:“因为你爱我,所以,你会宽恕我,原谅我的,对吗?”
花相容将头扭到一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如果可以,十字路口,我选择往回走,回到没认识你的时候,告诉那时的我,一定不要爱你。还有,只有神才会宽恕你,我不会。”说着,花相容睁开眼睛,凛冽的望向段诀卿,“我希望你死,希望你下地狱!”
闻言,段诀卿抚摸花相容的手微微一顿,放了下来,将身体转向一边,只留给花相容一个侧脸,只听段诀卿轻轻开口道:“不用希望了,你的希望早已经实现了。”
花相容一愣,不明白段诀卿在说什么,问道:“你在说什么?”
段诀卿看向花相容,眼底的伤感还没有收起来:“ 你可还记得,当年东漓之战中,你亲手杀死的我吗?我为此在地狱之中,受尽了苦难,几年的苦痛,身与心的折磨。”
花相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眼前隐约浮现了当年的血腥,隐约记起,当年的她,的的确确将剑刺入了一个虽满身鲜血,却身着华丽,手无缚鸡之力,约有十六、七岁般大的男孩的心脏……
而此时,她面前的段诀卿隐隐约约与那个小男孩交汇在一起,变成了同一个人,花相容心中一跳,原来他们的孽缘在那时候就注定了,在那时便开始了。
花相容仰天大笑,随后泪水止不住的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段诀卿,声音由高到低的吼着:“那你最该恨的人是我啊!当年杀死你,将你推向地狱,造成这幅模样的人是我啊!他们是无辜的啊!当年师兄有事在身,根本没有参与那场战争,白莲、慕容瀛更不用说,就连凤千鸠也是无辜的啊!当年战争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啊!”
段诀卿却苦笑了一声,随后像从前那般温柔的望着花相容笑着,轻抚着她的脸颊,眼中只有她:“是啊!理应我最该恨的,最该杀死的人是你,”说到这儿,一行清泪从他的左眼流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终汇入大地,他却还是望着她,笑着,只是笑中多了些苦涩,“可是,渺渺,我爱上你了!我爱上你了啊!你让我怎么办?”
传说,人在极度伤心难过时,只有左眼会流泪,在伤心多过开心时,往往都是左眼先落泪,左眼流出的泪水,也被称之为伤心之泪,而右眼流出的泪水,则被称之为喜悦之泪。
花相容的心微微一动,只是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不过心动只有那短短一瞬,随后便烟消云散了,花相容心中讽刺一笑,看看这个人,嘴上说着喜欢,却又让她这么难过。
花相容凄凉一笑,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他一眼,语气中充满疲惫:“段诀卿,既然是我欠你的,那我便还你,此后,再不相欠!”
段诀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映着他的预感,花相容望着天空,睁开了眼睛,足字足句道:“吾花相容,今以画皮师之名,请求诅咒之神,赐吾一死,若有来生,永不受爱神怜悯,永生永世,不要爱情,今生焚尽,来世葬心,只愿不染红尘之事,做个无心无情之人,静怡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