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然想罢,便是解了外头的猩红大斗篷,递给一旁的杨媳妇,又窝在母亲怀里亲昵的问:“李奶奶这是怎么回事,也弄得这般狼狈?”
“你李奶奶是今日累着了。”未等河氏开口,一直吃茶的钱氏放了茶杯,又道:“你的两个丫头好玩,一溜烟都跑去瞧花灯了,倒是李婆子,一直跟着你,只是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摸了钱袋子,你倒跑的快,她只低头摸个钱袋子,你就没了,倒是平日里太惯着你,该是叫你抄写《女则》”
“哦?是吗?李奶奶,你可真是一道儿跟着我的?”
李婆子眼珠子转了两转,谄媚着一张菊花老脸笑道:“可不是,我的昕姑娘,老奴一道儿的跟着您,才一扭脸儿您就没了,可吓坏了老奴,老奴跑了半个花灯夜市,一不当心撞了别个的摊子,可不是这么狼狈。老奴思来想去还是老奴失职,便是回了老太太扣了老奴半年银米,这个不长心的丫头老奴也替您管教了,至于那一个,那是诚大奶奶送来的,诚大奶奶不点头,老奴是没本事管教的。”
“是吗。那你还是忠仆啊。”昕然冷哼了一声,又走了两步到杨媳妇身边问道:“杨妈妈,我孟府府规第六条是什么,昕然不记得了,杨妈妈可能提点一番?”
“回二姑娘,孟府府训第六条,各府奴才各府主子自行管教,未配给各太太、姨娘、哥儿姐儿的婆子、丫头、小厮各主子均可管教、处府刑,各府配给的奴才唯管家太太、服侍主子、老爷可使府刑,其余一概人等,若私处府刑,主子罚银米半年,奴才罚银米一年,杖二十,掌嘴十五,罚盥洗室三月。”
“你可听见了,李奶奶,谁给你的脸面叫你管教我的丫头。”昕然上前一步,一脚踏在李婆子撑在地上的手上,脚掌发力,朝着她一根已是灯市上让她给打肿的指头用力碾转“今儿管教了我的丫头,明儿是不是就来管教我了,后儿是不是就管教母亲了,李奶奶,李婆子,这是谁给你的脸面啊,你算个什么。”
“诶哟大姐儿啊,老奴也是替大姐儿出气,瞧两个丫头不用心服侍才替大姐儿出气啊,大姐儿可饶了我吧。”
“替我出气?好啊,你倒是说说,我哪儿气了?杨妈妈,府规第十二条是什么?”
“回二姑娘。”杨媳妇立在河氏身边,垂着眼,眼神却是多有暗芒“私自猜测各主子心思,无令行事,杖十五,禁房四日。”
“听着了吗,李妈妈,你倒是说说,我哪儿气了?说不出来,我便把你捆了扔禁房去,叫你四天只喝一盆子雪水,谁敢送吃的就别怪我狠心了。”
李婆子叫着一串子劈头盖脸的厉声斥责给唬了一头懵,颤颤巍巍的抬头,看昕然一身气势不凡,不像是个五岁的娃娃,两腿更是抖如筛糠“大。大姐儿,老奴,老奴想着大姐儿丢了,一个人肯定是怕的,定是。定是不喜欢这两个丫头了。”
“是嘛,那李妈妈可想着我更怨你了?怎么不见着李奶奶自罚呢。”昕然走到一边一个椅子上,奈何椅子太高坐不上,一边的屈瑾瑜瞧着了,笑眯眯的走过来将她抱上去,正好撞上昕然的枪口,叫她狠狠的瞪了几下,却只当小女儿置气,还是笑眯眯的给她端了一杯牛乳。一边的河氏才想拦一下,就让孟娴雅把头伸了去耳语一番,便是会心一笑默不作声稳坐高堂的吃茶。
“是,是老奴不是,还望大姐儿消气。”李婆子瞧昕然今日是不打她不消气的模样,连忙自扇耳光,啪啪声响,一整个屋子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姐姐,这也太狠了吧,李奶奶毕竟是个老人了。”孟沅琦最喜看昕然狼狈模样,瞧她这般狠厉做派,更想做出一副疼惜奴才的仁主模样。
“妹妹倒是慈悲。”昕然听了心里冷笑,我孟昕然一直忍着就是不想这么早的叫你们知道我的手段,加上如今爹娘伉俪情深,娘膝下儿女双全地位稳固,我自己倒是不方便伸展,你们一个个倒当我好欺负,当我的蘅芜苑都是软柿子好捏,这李婆子不用猜就是钱氏那一片的,真是好狠的心,今日我便打了这泼皮狗,甩你们脸上去,一个个都当我是个死人,我今天就叫你们知道,我是和气,倒也不是傻。
想罢,给一直跟着鸳鸯学习的金雀使了眼色。这小丫头也是聪明的,去年昕然跟着河氏去外祖家过年节时瞧她卖身葬父,感叹她孝心就画了自个儿的年节银子买了她,她也争气,机灵聪慧,得了昕然一个眼神,便是退到了门外一溜烟跑开了。
“照妹妹的话,改如何处置?”
“姐姐何不抚慰鸳鸯一番,赏她上好的伤药,李奶奶也是护主心切,这又是上元,便罚她私自用刑,扣半年银米,表彰她护主忠心赏三十两银子,如何?”
“是吗?妹妹真是慈悲心切呢。”
“不敢与姐姐比较。”
孟沅琦看自己正占上风,心中正窃笑,这时金雀却是端了一盘渍好的桂花酱和栗子糕进来了,端给她时却是手一翻,那栗子糕旁边还有一杯吃了一半的风露茶,便是大喊一声:“沅姑娘当心”拿手臂一档,那风露茶是放了一会儿不是很烫,泼在金雀手臂上也不是多疼,只是一盘桂花酱擦了孟沅琦一身,带着栗子糕的粉末和一大块难洗的风露茶渍。
“我的衣服!你这奴才!我打死你!来人把她拖下去!”
“沅姑娘赎罪,奴婢是看沅姑娘差点被茶烫着才挡的,未曾想会脏了沅姑娘的衣服,沅姑娘恕罪,求姑娘饶了奴婢吧。”
“饶你?这可是二色金的缎子,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你还想饶了?来人。
“妹妹可是慈悲心切,金雀护主有功,脏衣有罪,何不罚她掌嘴十下小惩大诫,赏银十两表她护主忠心呢,嗯?”
一旁的奴婢看了都低头忍笑,孟娴雅更是捂着嘴别着脑袋偷笑,若是平日便罢,如今还有屈瑾瑜一个外男,羞的孟沅琦跳下椅子跑了出去。
昕然当没看到,瞧李婆子听了掌嘴,悠悠的说了句:“李奶奶瞧什么呢,怕是李奶奶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吧。”
听着这不咸不淡的声音,却比那催命符还要叫人发怵,李婆子只得啪啪啪的继续打自己的耳光,一直打得双颊肿成馒头,吐出了一口带着血的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