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氏同江夫人亦步亦趋苦苦相逼,周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她怎么都料想不到自家这个惹事精会惹出这么些麻烦。
“此时,均系小妇人管教不严所致,今日起小妇人必将严加管教,今日小妇人就将这逆女带回家去,不在此丢人现眼,他日必将这逆女带来登门道歉。”周夫人忍着一肚子火气,低声下气的说了这么几句,她嫁入周家起,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家里的妾室,早就被她管的乖乖顺顺不敢造次,丈夫对自己也是尊敬有加,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娘,你何必这样。”周敏雅还嫌世态不够要紧,添油加醋的又喊起来。
“你住嘴!”周夫人看她这样不懂事,气的走上前,啪的一声扇了她一耳光,一巴掌将她打的消停了许多,打的她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周夫人又做了个手势,丫鬟顺势将她带了下去。
昕然看周夫人已经动上手了,心知再不能逼得狠了,于是大度的表示不介意,江雪雁见昕然已然松了口,县君之尊都已不在乎,她自然是不能再自持身份得理不饶人继续下去,若是再继续,那就是胡搅蛮缠了,于是也表示不计较,只是二人都表示,日后登门道歉,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周围一圈的妇人贵女们见事情像是解决了一般,赶忙七嘴八舌的把话题扯开,大家都心知肚明,闹久了,闹尴尬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若此刻卖这三家人一个好,日后也好想见,毕竟这三家也都是勋贵人家,孟家如日中天,家里的县君炙手可热,大公子又是年少有为,那可是了不得的人家;周家乃是皇后母家,也是影响重大,也是得罪不起;便是看上去最不起眼的江家,那也是有伯爵的身份在,何况江家的二老爷的亲家那是有名的皇商,可谓是富贵异常。
大家心照不宣, 表面和谐的到了晚饭的时刻。
昕然才就坐,紫燕便微微上前,在她耳畔轻道:“挑芸准备妥了。”
昕然听后微微一笑,安然就坐,这一次周敏雅还坐这一桌,只是可没有先前的张狂劲儿,如今乖巧的同兔子一样,两耳不听闲心事,一心只做假瞎人,安安静静的吃饭。
官宦家的规矩,女儿家是食不言、寝不语。
一餐饭吃了七七八八,哪知不知是哪位小姐提议要来小酌几杯。
一致同意后先是温了两壶酒,可喝开了就不只是小酌几杯,反而是换了个小茶杯大小的酒杯一杯杯的喝了。
可干喝酒也是无趣,又有一贵女提议是要来行酒令。
酒令如军令,令大如山,十几轮下来,饶是昕然之才华,也是吃了好些杯,前生她是皇后之尊,饮酒之事可谓是皇后的必修课,小酌是并无大碍,可如今年纪还好,这身体喝不得太多酒,不过一两半,便是感觉头有些昏沉。
昕然看在场的女儿们都有些昏沉,叫鸳鸯取了早先备下的醒酒丹药,和着陈皮水吃了一丸,头脑顿时清醒好些。紫燕又偷偷的报信,说是男宾那边喝开了,周家的大公子笑话哥哥是个不懂规矩的,强灌哥哥。
真是我还没动手,你就撞上我枪口,昕然心里撇撇嘴,对算计周大公子之事更是问心无愧了。
院子里‘布谷——布谷——’的响了几声鸟叫。
昕然知道,这是挑芸给的暗号,于是派了鸳鸯前去,不过十几息,鸳鸯便回来带回一只带盖儿的茶杯。
要说这挑芸使的招式,跟昕然有些像,乃是将药粉放到盖儿里边,用薄薄的一层蜡封上了,又小心翼翼的算好了丫鬟取杯子的时间,将这只杯子混到了一干戒酒茶中,要人验也验不出什么个所以然。
这茶杯乍看什么事儿也没有,但只要倒上热茶,用盖子盖上,热气碰到薄薄的蜡,将蜡融化了,那药粉和不过蝉翼厚的蜡片便全然掉到了茶杯之中合着茶融为一体。再者今日孟府的饭后茶乃是花毛峰,蜡片参杂在茉莉花瓣之中,倒也分辨不了多少。
瞧一切布置妥当,昕然称酒热,去院子里吹吹风。
才一出来,就看见了中了药浑身乏力的周家大公子,歪歪扭扭的由着两个丫头扶着正要去客房休息。
“诶,你们两个,去帮姑娘去药房取些解酒的药材煎了茶给各家各位姑娘送过去解解酒气。”鸳鸯喊了一声拦住两人,说着便要拉着往药房走。
两个小丫头指了指有些迷糊的的周家大公子道:“鸳鸯姐姐,可不是二位妹妹不帮忙,可实在是,脱不开,周家大公子才喝的好好的,像个没事儿人一般,可才吃了一盏茶,这酒气就上来了,这儿正迷晕着,妹妹哪儿能拖得开身。”
“这儿有我同紫燕招呼着,你们这是瞎操了些什么心?”鸳鸯故作生气的叫了一声,又瞟了一眼昕然,两个丫头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刚好瞧着了正和紫燕说着话儿的昕然,看见是自家最有本事的大姑娘,想到平日大姑娘虽是年幼,面儿上又和气,可手段可是雷厉风行,又想到鸳鸯这是说昕然要她们去煎些子解酒茶,更是不敢怠慢。
“那,周大公子就?”其中一个丫头迟疑了一下,又看了鸳鸯一眼。
鸳鸯心知她们已然是动摇了,又忙添上一句:“这么大的个活人,六只眼睛看着,还能凭空不见了不成?”
两个丫头这下是全然放下心来,,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周大公子扶到一边靠着柱子坐着,这才小跑着跑到府里的药房去了。
昕然见支开了那两个丫头,知道差不多了,起身取了点水弹在周公子脸上。
周大公子猛然让水凉了一下,也是有几分清醒,可挑芸的药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清醒的,于是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最是迷糊。
鸳鸯早在昕然收拾周家那位鼻子看人的小姐之后,换了一件与一般杂役丫头无异的衣服穿在里间,这时候脱了外边两件颇为体面的衣裳,又把头发上的朱钗花儿们的取了下来,迷迷蒙蒙的看着,倒也是个杂役小丫头的样子。
“周小相公?周小大爷?可是醒着?”鸳鸯故意掐尖了嗓子这么叫着,倒是让人听不出声音。
周家的大公子让药搅合的迷迷晕晕的,使劲儿睁开眼,也只看见一个嘘嘘晃晃的人影,声音又尖细,竟是听不出来,使了吃奶的劲儿睁眼睛,也只开了个细细的缝。
“我没醉!没醉,别烦着我。”
见他说这样的胡话,昕然自然晓得他正糊涂的分不出一二三四。于是使了个眼色给鸳鸯。
鸳鸯自然领了命对着周大公子道:“周小相公,若是醉了,便是去东厢第七间房休息下吧,东厢是正收拾好的休整的地界,正好也免得酒醒了人又乏了。”
鸳鸯故意带着些口音的说着话,说的‘一’活像‘七’,若是不仔细分辨一下,哪里分的出来一与七的分别。只是这东厢第一间,正是关着画眉的地方,又是摆了一盆妃色兰。
这妃色兰可是个稀奇物件,平日里无色无味,但一旦碰着了小叶秋月檀木香,那便是有催情助兴之效果。
这样的稀奇冷僻知识,昕然也是前世为了给魏越彬积累资金和收集消息,不得不去开青楼时,偶然从几个龟奴口中得知,且宫中也有些才入宫的秀女,巴望着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为了助兴,在身上擦了有妃色兰香气的香膏,又买通几个小太监,在帐中撒些小叶秋月檀木香,只这样,便能比其他的秀女更先一步得宠,只不过这事儿最后是被昕然查了出来,无一例外的,嫔级之下全部发配冷宫,嫔级之上全部降为官女子,又把这些花草或是香料香膏头油,凡沾了此样东西的物件,全数烧了销毁,又把调了这香的匠人宫娥全部惯了药废掉了嗅觉,叫她们这辈子调不得香,这样好好的整治了一番,才灭掉了这样的歪风邪气。
只是想来也是讽刺,昕然有些自嘲,前世她百般看不上的东西,今生却要捡起来用一遍,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缘分吧。
此事不谈,这周大公子怕是药的有些魔怔,竟也不细细询问一番便要往东厢走,鸳鸯又怕他真的走到七号间去了,又上前嘱咐了一道:“周小相公,可别跑错了房间,是七号间,一号间可住着女眷。”
“是吗?那你便给我带路吧。”难得他又清明了几分。
鸳鸯无法,只得道:“我这儿走不开身啊周小相公,我们家大姑娘刚刚喝的有些迷糊,这路又滑,才是跌了一跤。这会儿正要人搀着回房上药呢,周小相公且委屈些,先自己去了吧。等给大姑娘上好了药,自然会派几个小厮前去服侍您。”
“原来这样?那我且先去了,是一号对吧?”
一看这人听成了一号,鸳鸯忙点了点头,忽悠的他往东厢走,自己赶忙跑到昕然身边,换上了本来的衣服,紫燕又替她重新梳了发髻,带上珠钗,这么一打扮,哪里还看的出来刚刚的影子。
昕然看鱼儿已经上钩,起身准备回厅。
呵,可有些好戏看了。